刘孝文的父母,早年靠贩骡马起家,逢着时运,赚的越来越多,弄得家大业大,终因惹红了同行的眼,几家联合起来,买通刀客,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屠了全家。

只有一个老仆带着年幼的刘孝文逃命,误入深山,迷了方向,老仆力竭而亡,刘孝文只有十岁,守着尸体哭了一天,一群山猴对他指指点点,起初人猴都相互防着对方,后来刘孝文饿得两眼发昏,躺在地上,痴痴地透过树叶缝隙望着天空。这时众猴围了上来,递给他几枚果子,刘孝文含泪吃下,坐了起来,对猴子们抱拳相谢,众猴吱吱乱叫,似是听懂了。

因家中再无亲人,刘孝文就和众猴一起生活,整天山中嬉戏,不敢下山。

不觉过了五年,一日,一只老猴被野兽咬伤,刘孝文给它包扎好,又带着两只小猴去山林深处寻来草药,药理常理都是老猴子教给他的,刘孝文掌握得也比较精通。

返回途中,突闻前方传来厮杀声,刘孝文听惯了山禽野兽的鸣叫,事隔五年,首次听到人声,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和两只小猴小心翼翼躲在树上,顺声观瞧,这个时候,打斗已经结束了,在场这些人都受伤不轻,却见一个眼角有铜钱大小般黑痣的男人,还顽强杵着,剩余诸人或仆或躺。

看到这黑痣男人,刘孝文险些从树上跌下,五年前,正是这人领着一群刀客,屠尽刘家,刘孝文握紧拳头,刹时泪如泉涌。

但见这人蹒跚地走到其中一名伤者跟前,嘿嘿一笑,伤者不能动弹,脸露恐慌,黑痣男人从怀里掏出一物,抖开绸子,乃是一面铜镜,哈哈大笑,“你们不是想夺这命镜吗?今日就让你们开开眼。”说罢,一把将这镜子摁在倒地伤者的额头,伤者惨哼一声,从额头迸出一道青光,被吸入镜中,此后,伤者颓然不动,竟是死了。

接着,这黑痣男人如法泡制,又对另外三名伤者作了手脚,也是奇怪,俱是铜镜从他们额中吸出一道青光之后,本来还有那么一点点活气的,结果就死掉了。

黑痣男人仔细看了看镜面,又意味深长地盯着最后一个伤者,这年轻人单看表情就知道跟黑痣男人是一伙的,他还咧嘴笑了笑,“大哥,这命镜果然是仙品,吸食了他们的命气,就可以医治您的伤势了,大哥命镜在手,就是天王老子下凡,大哥也不怯哩。”

黑痣男人摇摇头,“二弟啊,你看这镜里的命气还差了一点,命镜可以吸食命气,然后为主人补命治伤,但若是命气不足的话,饶是差一丝一毫,它也不肯为我疗治,所以,就委屈二弟你了。”

倒地年轻人挣扎着欲站起来,这黑痣男人比他快了一步,双手将命镜扣在他额头上,而后年轻人也一命归西。

黑痣男人瞅瞅四周,长出一口气,缓缓躺下,自语道:“宝镜啊宝镜,若是没有人,我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他们这些人,也是死得其所。”把镜子反扣胸口。

这时,刘孝文旁边的小猴子,突然冲了下去,一把夺过宝镜,蹦蹦跳跳窜到刘孝文跟前,另一个小猴子趁黑痣男人起身的时候,也跃下树梢,把他包镜子的绸布也抢了去。

黑痣男人大骇,本就伤势颇重,瞪大眼睛盯着树上的一人二猴,提气跃起两丈余高,想从小猴手里夺回宝镜,突地喷出一口老血,气力不济,硬生生地跌下,一命呜呼。

刘孝文哆嗦地接过小猴子递来的宝镜,看到两个镜面颜色不同,一面为青,一面为红,登时明白,青的那面可以吸食人的命气,而红的那面而可以补命医伤。

再看那个绸子上面,写着一些字,刘孝文念了半晌才明白,原来这上面写的乃是使用方法,跟自己推算的一模一样,只是这宝镜无论吸食还是医治,只能对人有效。

小心翼翼地包好,隐约听得还有呼救声,沿声远眺,发现十丈开外,还倒着一个女人,浑身是血,伏在一匹马尸旁边,马尸下面还压着另一个女子,一动不动。刘孝文耳力不凡,听出呼救女人嘴里喊着“郡主郡主”,才明白她们竟是主仆关系。

这婢女见刘孝文野人一般,大惊失色,以为又是强盗,“啊”的一气背过气去。刘孝文心忖道,手里既有宝镜,何不一试?先将这镜子对准那个衣裳华美的女子,宝镜红光沸腾,就差那么一点点,可就是吐不出气来,然后再对准这个小婢女的时候,红光大盛。刘孝文明白,这宝镜里的命气,只可以救这位婢女。

此时,刘孝文突然犹豫了,这两个女人伤势都十分严重,若再将这宝镜吸取婢女的命气,毫无疑问,便可以救这位郡主的命,反之就只能救婢女了。

换言讲,这宝镜只能救一人,救郡主的话,必须牺牲婢女,吸食她的命气,用于补给,若救婢女,就只能对这郡主不闻不问了。

刘孝文想了半晌,将宝镜青色那面对准婢女的额头,宝镜汲取了婢女的命气,而后再反转过来,放在郡主的胸口,宝镜吐出红光,郡主长喘一口气,醒了过来,刚才还奄奄一息的,马上变得神采奕奕,看不出丝毫受过伤。

刘孝文早就想好了言辞,说自己乃是山中奇人,可以让重伤者起死回生。

郡主大喜,看了一眼死掉的婢女,解释说,今日出来游玩,本打算甩开家奴,却被一群强盗盯了梢,家奴被他们杀死,之后发生了甚事,自己也不清楚,说完经过,就邀请刘孝文回王府,说自己的爹爹患有顽症,若是能治好,大功一件哩。

刘孝文心里一动,忖道:“我果然没有救错人!”舍了猴群,和郡主一起下山。

一路跋涉,见到王爷后,因为身份不同,王爷身有贵气,刘孝文足足耗了八个健全人的性命,才医好了王爷,王爷大喜,极力拉笼刘孝文,以为他有仙术,还将郡主下嫁于他。

刘孝文得了富贵,王爷又把他介绍给朝中朋党,很快,他们的病也被刘孝文医好,只是这背后不知用上了许多平民的性命,加上他们有权有势,草菅人命,自然十分方便。

光阴弹指,不觉过了21年,朝中风向大变,泰山王爷被抄家,饶是刘孝文手段通天,也免不了身败名裂,真相大白后,刘孝文被护卫追杀,竟然又像幼时一样,逃到了那座曾庇护过他的深山里。

然而这次,一支破风箭直透心背,将他钉死在树干上。

刘孝文怀中宝镜坠落,全身剧痛,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豆大的汗珠落在宝镜上,原来竟是恍然一梦,定睛一看,仍然是一婢一主,一马尸。

刘孝文抹抹汗珠,心里暗叫:“险也,”不敢再耽误,把宝镜放在婢女胸口,婢女醒了过来,变回了健全之人,看到郡主命悬一丝,痛哭不已,刘孝文劝她一番,来到悬崖处,拿石头狠狠砸宝镜,石头都碎掉了,宝镜安然无恙,刘孝文就把它扔山下去。

又过数月,刘孝文决意下山,身上带着众猴赠的名贵生药,到了城里换钱,而后做起小买卖,兢兢业业,接人待物,皆以诚信为本。生意几番波折,终是赚的多赔的少,因幼年全家被屠,心有阴影,多年之后,才娶妻生子。

偶尔一次,妻子谈起母亲之事,说母亲年轻时曾在王府做过婢女,是郡主的贴身丫环,有一次,福大命大,被山中奇人相救,郡主却命陨了,母亲不敢回府,下山嫁了个老实人家至今。

刘孝文心里暗喜,想不到当年救的婢女,却是自己的丈母娘,嘴里却也不说什么。

又过半年,忽一日,惊闻某王爷被抄家,街谈巷议,说这王爷身边有个妖人,能吸人魂魄,最后也没逃出多远,被护卫弓箭射死。

刘孝文听了此言,陡然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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