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诗歌来到美术馆”之名,他们让诗像种子一样播撒于人心 | 我的城·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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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画书界奥斯卡”

你梦想中的读诗,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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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独处时静默翻读,

还是和三两同好在微信群里分享?

或者,与更多被同一首诗拨动心弦的人、甚至与诗人一起,经由诗意的通途,跨越陌生感、跨越语言界限,感受他人所感受到的世界,聆听来自内心的呼唤?

在上海,有一座美术馆,将一件看似“不务正业”的事坚持了六年,几经易址,却初心不改。这里,有一场场以诗歌为名的约定,同诵同念,同品同析,风雨无阻。

4月27日,静安新业坊3号楼有一点特殊的声响。中国台湾诗人叶觅觅正在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全新的场馆内,放映着自己的诗歌影像。这是该馆“诗歌来到美术馆”项目2019年的第一场活动,距离上一场活动已有半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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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对外开放的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新馆

这是“诗歌来到美术馆”活动举办历程里最长的一次间隔,原因是美术馆迁了新的馆址。这也不是第一次搬迁,2017年,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由原来的淮海西路红坊迁往世博会法国馆与上海21世纪民生美术馆实现战略合并,第二次搬迁则落户在汶水路。长宁—浦东—静安,在这条跨越了大半个上海的路线图里,“诗歌来到美术馆”活动走过了六个春秋。

我的城

当一座城市有了艺术,

也就有了自己的城市语言。

讲 述

本报记者 何晶

美术馆的墙壁矗立在诗歌的怀抱里

2012年10月,“诗歌来到美术馆”项目启动。自此,美术馆的墙壁矗立在诗歌的怀抱里。朗读、对话、问答,美术馆和活动策划人、诗人王寅一开始就确立了活动的三个基本环节,每期也仅邀请一位诗人,“诗人充分展示他的生活和创作,特别是他极具个人化的创作观念,包括他的困惑和矛盾”。

某种程度上,诗歌是一种缓慢的阅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两三个小时将自己放置在诗歌里,摒弃外界的一切干扰,诗人和听众共同造就当下的诗歌现场。让听众和王寅印象至深的,是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来的那个夏天,“30多度的高温,三四百人挤在一个空间里,许多人甚至坐在地上,阿多尼斯本人讲完后也都快虚脱了”。这种生动的现场感,是超出静态文字之外的诗歌表达,于诗人和听众而言,都无可复制。

事实上,早在“诗歌来到美术馆”活动的筹备阶段,王寅就对阿多尼斯发出了邀请。其时,活动的经费只有一期,后续能否进行,王寅也无法预知。但“遴选好诗人”是唯一的宗旨。阿多尼斯写诗之余喜欢做拼贴画,当王寅告知他是在美术馆里进行诗歌朗读会,并且可以做一个小型的拼贴画展览时,他立即答应了。诗歌和美术,本就有一种天然的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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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8月,阿多尼斯诗歌朗读会如约而至,如其所言,“词语和墙壁的距离,变为歌咏和音乐。墙壁,流连于诗篇的路径。门窗,让大自然的天空与太阳,贯穿于词语的空气”,沸腾了本已炙热的上海夏日午后。

在王寅看来,正是阿多尼斯和谷川俊太郎的两场朗读会,奠定了“诗歌来到美术馆”活动的格调。日本诗人谷川俊太郎在阿多尼斯同一月的月底到来,红坊内的地面上,从大门绵延向前,每隔一段距离印着他的诗句,读者仿佛被托举在诗歌之上,传递至诗人面前。那个诗歌夜晚晃动的光亮,如诗歌之魂永不寂灭。“他们都是德高望重的诗人,能够请到他们极其难得。”于“诗歌来到美术馆”活动而言,这是一种幸运。

多元、特质、丰富,是“诗歌来到美术馆”活动序列中诗人的重要特征。王寅并不只想推介已经成名的老诗人,他更希望诗人无论从年龄层还是身份上,都更为多样。

首先试水这种多样化的,是倪湛舸。于很多人而言,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王寅很早读过她的诗,并且在她于芝加哥大学神学院读博士期间去看过她,对她的诗歌面貌有比较清晰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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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6月,“诗歌来到美术馆”活动第三年之际,在美术馆的支持下,王寅邀请她成为第23期嘉宾。他当时的想法是:“活动已经举办三年了,哪怕这一场来的人很少,甚至没有人来,也没有问题。”

出乎意料的是,那一场来了许多听众,甚至有些人是以前活动从未来过的。“这表明了一点,每个诗人都有不同的读者群。”

华裔美国诗人杨君磊,母亲是上海人,此前他从未来过上海,只会讲一点中文。“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华裔的美国诗人,他其实带来的是不同的文化背景,但又有着血缘上的亲近。”王寅说,这种身份的多元性,让他的诗歌有着迥然的风格。

更重要的是,很多诗人并不只有单一的诗人身份。他们的身份更多重、且各个身份间毫无关联,这无形中拓宽了诗歌的外延,因而朗读会的形式也更带有个人的特色。美国诗人特伦斯·海斯拥有画家、视觉艺术家、诗人等多重身份,在朗读会现场他将自己的诗即兴唱了出来。挪威诗人扬·埃里克·沃勒与爵士乐结缘颇深,他的诗歌朗读更像是一种吟唱,抑扬顿挫,长句子几乎没有换气,短句子却要很久才能读完。

这是王寅为“诗歌来到美术馆”活动特意设计的诗人序列构成。唯有多元、丰富、形式、装置,才能够最恰切地表达在美术馆做诗歌活动的特殊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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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诗人黄灿然在活动现场

分享他的创作感受。

“诗歌来到美术馆”活动迄今邀请了30个国家及地区的诗人,许多外国诗人是王寅参加国际诗歌节时认识的。他几乎有一套“标准”的流程:阅读诗人的作品,考察他们在本国和语种之内的诗歌位置,发出邀请。而从起意邀请到最终达成,或许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民生美术馆静安新馆邀请的第一位诗人原本是瑞典诗人马格努斯·威廉-乌尔松。王寅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诗歌节上结识了他,此前,“诗歌来到美术馆”活动历史上还没有用瑞典文写作的诗人。找能够翻译瑞典诗歌的译者,协调时间、诗人的现场要求,印场刊,一系列琐碎的流程之后,活动却因故延宕了,而此时距离王寅邀请他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于是,本来安排在今年第二场的诗人,提前而至。

一场朗读会的背后,是无数E-mail和电话,这是最终呈现的诗歌现场里所看不到的。“做这个活动说起来也容易,诗人接受邀请就行,但它也有自己的难度,具体就在于事情都很琐碎。”这是美术馆和王寅共同需要面对的问题。美术馆负责操作流程和现场呈现中的每一个细节,以确保每场活动有序进行,更如基石一般,给予活动持久进行稳固、有力的保障。瑞典诗人马格努斯·威廉-乌尔松的签证最终就是由美术馆馆长出面与瑞典领事馆协调完成的。王寅作为策划者,则需要沟通诗人、美术馆、主持人、译者多方。于他而言,难度或许更在于找多种语言的诗歌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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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被定义为“世界漫游者”的爱尔兰诗人哈利·克里夫顿受邀成为“诗人来到美术馆”活动四周年的嘉宾。将克里夫顿译介给中国读者的译者包慧怡这样形容他的诗歌版图,“岛屿柠檬与世界鳗鱼”。(右图为他的诗集)

参加“诗歌来到美术馆”活动的许多外国诗人是非英语系的,这是王寅的有意选择。“我想要呈现不同语种的诗歌面貌,让听众看到诗歌丰富多样的侧面,而且有意地向小语种倾斜。”所以不难看到,活动里有日趋小众的加利西亚语诗人尤兰达·卡斯塔纽,有波兰诗人托马什·鲁热茨基,还有今年首场未能成行的瑞典诗人马格努斯·威廉-乌尔松。但这自然也带来了更多的困难。每一次寻找小语种的诗歌译者,都是一场折磨。有些诗人从未被翻译过中文,怎样寻找到合适的翻译者成为了一个难题,“实在找不到原文译者也只能从英语译本来翻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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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日本诗人谷川俊太郎来到民生美术馆,与艺术爱好者们共同分享诗歌的魅力。

每一场外国诗人的作品,都是重新翻译的新版本。这无疑增加了工作量,但王寅认为,“每一次重新翻译都有一种新的意义。”马克西姆·阿梅林是翻译家刘文飞推荐的俄国诗人,王寅先后找了七个译者。“有些人觉得他的诗歌太难,有的人没时间,找到第七个人的时候我都绝望了。”俄语诗歌译者并不如大众想象中的那样多,最终四川外国语学院的俄语系主任徐曼琳解救了王寅,在活动几天前将诗歌赶译出来。

“每一场活动我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因为总有意外。”但意外也就意味着会有“意外之喜”。当经过种种折腾、曲折最终完成一场朗读会后,美术馆和策划人都有如释重负的喜悦。更重要的是,“不同的诗人,从专业的角度解读自己的创作体会和生命体验,是诗歌给予读者最好的建言。”

公共教育项目参与建设了一座美术馆的气质

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的馆长甘智漪,更愿意称“诗歌来到美术馆”为一个项目。因为事实上,它确实是该馆“公共教育活动”的项目之一。上海民生美术馆每年的公共教育项目活动有近200场,十年来活动已超过千场。于美术馆而言,长期做诗歌活动等于一场“跨界”,甘智漪认为这种“跨界”,是当代艺术的自然延展。“民生现代美术馆是做当代艺术的,我觉得艺术的概念不一定局限在绘画、影像、装置上,它的涵盖面应该更广。”

“跨界”的范畴如此宽泛,为何选择诗歌?“上海这座城市,诗歌有自己的市场。但凡喜欢文化艺术的人,内心对诗都有憧憬。诗歌和美术馆这样的场域自有一种契合。”为了保证这个项目能够长期持续进行,美术馆团队由馆长领衔,重新制订了与活动策划人王寅的合作模式,美术馆保证项目的制度和费用预算以及落实执行活动的安排和现场的细节等等,王寅负责一整年诗人的邀请和安排。

“诗歌来到美术馆”如今已成为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的品牌项目之一。搬迁后的新馆第一个活动,即是诗歌活动。活动举行之前,甘智漪有一点担忧,迁到新址,来的听众会不会变少?但她莫名又有一点笃定,因为民生美术馆已经有了品牌效应,而活动自有它的影响力。果然,现场来的听众远远超过线上预约的80多位,一位听众甚至步行了一个小时,奔赴这场诗歌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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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场地座位有限,站立着倾听诗人谈论作品的听众。他们之中,有很多人是穿越了半个上海来赴这场与诗歌的“约会”的。

对于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而言,公共教育活动是它一直致力于发展的重要领域。“公共教育活动对于一家美术馆而言,是重要的,它丰富了美术馆的内核。”甘智漪将经济管理者的才能善加发挥,对于公共教育项目,她总会梳理它的来龙去脉、流程预算,做出长足的筹备和计划。“诗歌来到美术馆”项目进行了六年多,另一个公共教育项目是自2016年开始的“上海制造:那些年的美术电影”项目,邀请曾在美影厂不同部门任职的幕后工作者们以中国经典美术电影的创作背景、工作细节、国际交流等台前幕后的故事为切入点,探讨中国美术电影的传统与创新。“上海制造”荣获2017年度文化旅游艺术司评选全国美术馆优秀公共教育项目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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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制造:那些年的美术电影”系列讲座的资料图之一:《草原英雄小姐妹》剧组出外景照片

为什么坚持这两个项目?甘智漪的目的是明确的,“我们公共教育活动的方向,就是对文化艺术的发掘,对传统文化艺术的坚持。”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目的和方向,2015年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受邀成为“中国香港国际诗歌之夜”在内地的唯一合作机构,进而发起并主办了“诗歌的魔方——2015首届上海诗歌艺术节”活动。在甘智漪看来,“能不能容纳好的艺术,是美术馆一个重要的指征。”

这样的公共教育项目,是在参与建设一座美术馆的气质。“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借用‘民生’这个概念,让艺术走进民生,让民生走近艺术。”作为一家民营美术馆,长期坚持做公共教育活动,是它的题中之意。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场持久的美学教育课、文化教育课,它在培养观众黏性的同时,也潜移默化地提升观众的审美水准。

甘智漪将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定位为上海市民看世界当代艺术的一个窗口,“上海是中国最开放、受外来影响也很大的一个城市,我们要推广中国的当代艺术,也要关注国外最好的艺术”。“诗歌来到美术馆”活动也正是这个意义上的“看世界”和“呈现中国优秀艺术”的方式。

诗歌和艺术,是一座城市的语言

正如甘智漪所言,上海这座城市,与诗歌、美术馆都有一种契合,“当一座城市有了艺术,也就有了自己的城市语言。今天的上海,各类博物馆、美术馆、艺术空间组合在一起,共同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文化场’,也使上海公众改变了周末消费的习惯,人们越来越习惯在美术馆和博物馆度过一个周末的下午。”

一开始只是作为“诗歌来到美术馆”活动听众的诗人周鱼,一定想象不到,几年后她成了该活动最年轻的受邀嘉宾。当年她在美术馆度过的那些诗歌周末,如草蛇灰线般埋下了一个引子。那时她在上海工作,碰到感兴趣的诗人就会来听。远远地见过王寅一两次,却完全没有想要自我介绍,仅珍藏着那些有着简单封面、雅致长短句的32开本场刊小册子。对于“诗歌来到美术馆”活动而言,这或许是它结出的果实里,最切实可感、也最为惊喜的那一种。

“不能说‘诗歌来到美术馆’活动培养了周鱼,但我觉得她和这个活动实际上是有关联的,或许她听的那几场里,就有诗人触动了她的某个观念、某种写作,也或许这个活动本身激励、鼓舞了她。”王寅称其为“诗歌的种子”,“我们不知道的许多人,这些种子在他身上发芽,可能影响到他的孩子、他的朋友。这或许就是这个活动最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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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周鱼作为嘉宾的活动宣传海报。

周鱼是一种特例,“诗歌来到美术馆”活动的更多听众,接受的是一场美学教育。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项目协调张凌云透露,该活动迄今举办了56期,听众构成有一个明显的特点:20-40岁的青年人群占主体,并且不断在更迭,越来越年轻化。哪怕同一位诗人的两次朗读会,来参加的是全然不同的听众。“这是一个有趣的变化,五年是一个漫长的时间,很多文学青年可能已经兴趣转移了,或者结婚生孩子成了年轻的父母,或者对诗人没有新鲜感了。这也说明一个问题,我们其实一直在培养新的读者。”在王寅看来,这是一个好的变化,诗人面对的是全新的听众,听众面对的也是一个全新的诗人,全新的视野、全新的阐释。更重要的,“诗歌的种子”就这样在更迭的年轻人中不断散播出去。

为了让更多公众参与,“诗歌来到美术馆”在形式上进行了革新。2017年启动了“声音征集令”,邀请公众在网络平台朗读诗歌。2018年起,启用线下活动和线上直播并行的策略,突破了因美术馆场地及活动时间、观众所在地区等多种因素的限制,吸引了线下2000余名、线上27000余名观众参与活动。叶觅觅的这场诗歌朗读会尽管距上次活动已隔半年,因为临时换挡宣传周期也非常短,但仍有近万人观看在线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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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召集令”所选出的读者在朗读诗作。

对于美术馆而言,像栽培森林树木一样培育观众,保有美术馆的持续性和生命力,是它的目标。“诗歌来到美术馆”活动让观众走进美术馆成为一种习惯,使其由诗歌进而观看艺术展,将自己的生活和当代艺术形成更多的连接对话。对于上海这座全球国际化大都市而言,这种越来越成为常态的文化生活,根植在这座城市的文化基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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