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二人身无分文前去当铺,本以为不值钱的靴子,是白熊皮所制

  一路平安,我们终于到了大戈壁滩的最东口,石咀驿镇,据熟客们讲,两个人必须至少买上五头骆驼,才可能在三个月的时间内活着穿过大戈壁滩。可惜五弟的信已被毁,在那家黑店临走时,我光想着酒,张贵五身上的几两银子还在店小二的衣袋里呢。好在此地有当铺,以物易物也很流行,我俩合计,五头骆驼要七八两银子,那靴子和鞭子哪一样都到不了五两,两个都卖了吧,多余又舍不得,而去当铺当了还可赎回,两全其美!

  我们走到柜台,小二看了说觉着东西不错,但不好估价,遂进去叫了老板,只见老板越看越仔细,眼珠子转了几圈道:“两件最多当五十两银子,但最长当五天。”我想,他是否认出东西的主家,又或知道他们的来历,本不想做这生意却又怕我们为难于他?张贵五笑道:“常大哥平日里风流不羁,现在却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也是老天看你稀奇,不愿你西去吃苦,得了宝只管回去罢。”老板听说,支走小二道:“英雄若是西去无有川资,我这里倒可先支你们十两,只要你们不说拿那些东西来过这里便可,日后想起来便还,忘记了就算我请你们个酒席,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我说:“老板侠义,在下感激不尽,只不愿听说那不还的话,我这就写了借据。”老板迅速包好两物件还给我们,不在意地扫了一眼字据,随即细看了笑道:“原来是东家来人了。小二,快去备了酒菜!”一边已迎了出来。

  原来这家当铺有我五弟的份子钱,而且比眼前这位钱老板的多不少,他问起靴子和鞭子的事,听过我一番添油加醋,啧啧称奇道:“以往五哥只说你有才气,却只字未提你功夫了得,您两件东西不错,都来自北地府,那里有熊出没,人也异常彪悍,都视白熊皮为稀世珍宝,您身上这件背心正是上好的白熊皮所做,更加稀奇。刚才我其实是不敢二位给当那鞭子,因为一姓狄的江湖人物武功高强,弟子众多,其中一使鞭的大弟子心狠手辣,每年都来这些店铺收取所谓护银,遇有客商的稀奇物件随意索取,已成公害。不承想你除掉他不说还教训了狄老怪,真是英雄了得,若非忌惮那老怪物未死,我定号召各商铺为二哥庆功三日。”

  我畅怀大笑,看着他俩道:“一不小心就成了英雄?我是一直在英雄的身旁才对啊!这位是我结拜兄弟张贵五。我那都是瞎打冒撞呢。”钱老板忽又压低嗓门道:“不过最近狄老怪也没多骚扰,据说是一直忙着寻一条什么蛇。”我与张贵五齐声问道:“蛇?什么蛇?”钱老板神秘地示意我们附耳过来,以更低的声音道:“听说是千年不遇的一种雪山虫蛇,肉呼呼的,仅食灵芝雪莲,可附体而活,也可以功力化于掌心,抵得过习武之人两百年苦练。”我直起身子恍恍惚惚道:“你们商家的消息真是又快又灵啊。”

  一回到客栈,张贵五就又是看我手心,又是摸我臂膀,后来竟一把扒拉开我上衣,前胸后背地找,若有人看见,必唾骂我俩下流,但我自己也想知道结果,任他胡作非为,可他得寸进尺,竟在我左胸摸了又摸!我生气地打开他手臂,他口吃一样惊讶地指着我,我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左胸处多了一婴儿拳头大小、核桃仁一样的印记,不痛不痒的,摸了也没凸起的感觉,抠扭掐擦,当然疼,就是去不掉,我看了张贵五道:“应该就是了。”张贵五凑上前去仔细端详起来,还拿手指摸按摁压,就差张嘴唆一口了。

  忽然门被推开,几个人趔趄着进来,其中的店主低着头四处看看道:“客官对不住,想是你们会叫什么东西了呢。”我见状索性又乱抓了衣服道:“我正要叫呢,有好多跳蚤,瘙痒难耐,你们也忒不讲究了吧?”店主与另几位相视一笑道:“是啊,我想也是,便多叫了几人想抖抖扫扫,重铺了盖地,要不二位先出去一会?”看他依旧阴阳怪气,我故意大大咧咧地粗声说道:“弄好了再帮我们叫两妓女吧!”店主道:“小人确实知道哪里有,但也不好叫到这里啊。”我从包裹里找了几锭碎银扔给他道:“两间包房,再弄点好酒好菜。”

  他们刚走张贵五就不满道:“色性不改!长点能耐就乱来!”我往屋外探头看看道:“一看咱俩我就比你更像女的!你若让我今后回不了常家镇,大哥我就想办法天天给你喂那好吃的媚药,看不把你也变了女的!”张贵五醒悟过来,跺脚大骂,欲推门出去,我拉住他问:“你去杀了他们?”他退了回来,我说:“反正我们要不知死活地西行了,不如干脆爽个三五天。但必须各住各房,各找各伴!”

  第一天,我嫌那张贵五屋里动静太小,他说:“太丑,我就让她挠痒捶背了。”我着钱老板找两好的来,结果第二天,我又嫌他动静太大,他竟红了红脸,却厚着脸皮道:“咱俩要一个屋,我会更大动静的。”我紧张地四处瞅瞅:“别开那些个没谱的玩笑,让钱白花了。”他表情严肃地说:“是,是。那以后别给我换人,就这个了。”我哈哈大笑,他问我的情况,我说:“咱们吃饭去吧。”他嗨一声道:“大哥可不地道!”

  第三天我还是嫌他动静大,他不理我,第四天,我对他说,你动静小了,他踹我一脚,第五天,他见了我说:“那女的叫江维维。”

  钱老板为我们准备了一个好向导、十五匹好骆驼,张贵五一边准备上路的东西,一边坚持不懈地问我:“你第一天干啥子啦?”“让她挠痒痒。”他“嗛”了一声:“第二天,换了那可心的呢?”“我端盆水让她洗澡。”他有点来劲:“洗了一晚上?”我严肃地点头称是。“第三天呢?”“我又端盆水,让她洗澡。”张贵五就有些狐疑:“第四天呢?”“我还是端了盆水。”张贵五颇不耐烦:“让她洗澡。第五天呢?”“第五天她比我动静大。”他哈哈大笑道:“文人哪!——你受伤很深?”我说:“你没看见她发疯了吗?”张贵五怪怪的说:“大哥你太不一般了。”

  上路时,钱老板很激动:“从来没有人像你们,非客非商,就为浏览观瞻走如此难行之路。”江维维竟然也来相送,还走上前来抱了张贵五,我心下茫然,但尽量装作满不在乎。

  向导姓向,叫向财盛,我开玩笑叫他像财神,他说我俩才是他的财神。我们跟在骆驼后面,走得很慢,渺无人烟,影子时长时短,总有无尽的地平线在前面,偏怎么也赶不过去。不禁想起陪我的那位歌妓,小曲唱的圆润滑溜,模样长得俊俏细致,顺眉顺眼的,刚开始人家压根就不干,我百般讨巧,后来总算有点意思了,结果就是依偎到我怀里都受不了,老说像是有针扎了她。我因此悲伤地预感到,今后远离女色的日子到了:我身上的蛇婴儿不喜欢后妈!或者说那个蛇老头是个正人君子,不近女色!

  我心里极不平衡:“那江维维,年不过二十,长得紧紧的,模样也招人喜爱,怎么就和你成事了呢?还有情有义地前来送行,和我一块的那个秦月——唉!不是说娼妓大都卖艺不卖身嘛,咋到你那里就变了?真没天理!”张贵五这下来劲了:“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人家偏爱我这大萝卜,不爱你那小脸白。”向财盛那边道:“那有什么稀罕,大家都以汉人为荣,为了能有颗好种子,这儿许多人在女儿刚一成年,便找那英武挺拔的汉人男子玩成人游戏,其他族人提亲时,总以女儿已有心上人搪塞,至三十不结婚却有三五子女的不胜其数。”我问张贵五:“你哪里英武挺拔了?”“嘿,不是我说的。”向财盛又接道:“虬髯重,脸微白,眼大眉旺,很典型啊?”张贵五纵声大笑,我问向财盛:“我呢?”那位可爱的向向导竟然闪烁其词:“你——你很有钱哪?!”张贵五笑得直不起腰,我生气地一掌向前面的骆驼屁股拍去,没想到竟一掌打死了它,吓得向财盛额头沁出粒粒汗珠。

  太无聊了,正想问向财盛向原府的情况,张贵五却先问我道:“你在常家镇经常去哪里玩?怎么浪得那么出名啊?”我不高兴:“你对大哥一直就这看法吗?”“真对不起,大哥,我重问一遍,您常去哪里风流啊?”他虽像是存心糟践我,但却勾起了我对那个花花世界的怀念:“那要看你想干啥了。要去了勾栏,官妓商妓、艺妓歌妓个个才华佳丽,有皮影戏、傀儡戏、滑稽剧、杂剧可看,杂技中有喷火、顶碗最好,有的瓦子里还专门设地儿讲故事、说段子,却是听笑话的居多。更有甚者,举行女相扑比赛,有一次,皇帝老儿正好赶上,看得起劲,还叫人赏了布绢呢。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商铺茶肆、酒楼饭庄,各色物件,应有尽有,最知名的店铺有卖卦的西山神女,刻书的婺女,巧手陈妈妈泥面具,丑婆婆药铺等。若是饿了就更多去处,有宋五嫂鱼羹、李婆婆杂菜羹、水岸粥妪、王小姑酒店、王妈妈家茶肆,都是那出了名的地儿。有事待办,还可通过牙人任意挑选那针线人、拆洗人、供过人、堂前人等,只要有钱,除了星星月亮买不来,何愁没地方潇洒快活?”

本文来自小说《逍遥游侠 常建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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