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金声

来源:乐亭文化研究会《读乐亭》杂志/乐亭故乡人网站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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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那是“文革”搞得最热闹的时候。当时我仍在原来那所小学工作,凭着工作态度、教学成绩,特别是品德、人缘,在全公社四所学校教师中具有较高的威信,当时我被选为公社教师大联合委员会主任。其实所谓大联合,那也是无本之木,因为我们四所学校的教师根本就没有“分裂”过,不存在什么不同的派别,学校一直相对平静,顶多有几个幼稚的学生对本校一两个地富出身的教师起起哄而已。所以教师大联合委员会只是个随潮流而生的机构,不过选举负责人时,大家的认真态度还是相当严肃的,实际上它成了全公社教师(当时叫革命教师)的一个象征大团结的总指挥部。

公社革命委员会成立了,那是刚刚建立的“红色政权”。不久,一位主要领导来校找到我,交待一项政治任务:我校少先队那位40多岁的辅导员老师在一期“六一”专刊报头上画了一个电火花图案,被几个革命小将识破,认为这是妄图炸毁我们的党。公社革命委员会认为这纯属现行反革命行为。故此要求我以公社大联合委员会的名义,立即组织全公社革命教师对这个现行反革命分子进行揭发、批斗。

关于报头事件,确实有几个高年级学生揭发过,当时那位老师向革命小将作出的回答光明磊落且合乎情理:“我画的那个符号本意是象征星星火矩,因水平所限表达的形象可能不够确切,但决无其他任何不良的动机,更不会用这种方法去影射或进行反党。”经过反复耐心的解释和说明,一个星期后学生终于接受了,此事便自然平息。现在公社专门来人兴师问罪,而且先定性后批斗,暴露了明显的荒谬。

我对来人先搪塞一下,表示找两位副主任研究。我们通过讨论,认为此“案”根本不能成立:一是已经解决,二是不可先定性。最后决定由我出面找到那人,坦述了我们的观点:这件事当事人早已对革命小将说清楚了,并得到了认可,原来的疑问已经不存在了,因此没有必要再次提起,根据毛主席教导的“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的最高指示,我们大联合委员会认为不能接受这个并不存在的任务;同时,顺便阐明了我们的观点:退一步讲即使应该搞也要弄出结果才能定性。来人无法反驳,只有不了了之。

未料,次日他突然亲自召开公社教师大会,号召揭批那位辅导员现行反革命的罪行。所有教师都没有思想准备,其他学校的教师也不知道我校曾经出现过这件事,摸不到头脑,于是会上纷纷把目光投向坐在他们中间的我。我年轻气盛,当场站起,当众陈述一贯不变的观点,指出重提已经解决了的事,本身就不合道理,况且又先定性后揭批,尤其不合逻辑。我还朗诵了一段毛主席语录:“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一切结论产生于调查研究的末尾,而不是在它的先头。’”会议无果而终。从此此“案”再未提起。

毛主席去世不久,形势稍稍舒缓一点,当时各单位的领导班子已基本定型。不少老师见了我都说:“你当初要是处处顺着,公社总校长的位子肯定是你的了!”其实根据我当时的威信,也不是没有预感到会有升官的结果,但我更懂得:昧了良心当上的官,在当官以后会继续按照惯性去做昧良心的事,那岂不毁了金声的今生。因此,我选择了不顺从,选择了“反潮流”。

(作者张金声,原乐亭一中教师,江汉油田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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