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昌硕的思乡印吴昌硕的思乡印

吴昌硕 1844-1927,原名俊,字昌硕,别号缶庐、苦铁等,浙江湖州人。中国近、现代书画艺术发展过渡时期的关键人物,“诗、书、画、印”四绝的一代宗师,晚清民国时期著名国画家、书法家、篆刻家,与任伯年、蒲华、虚谷并称为“清末海派四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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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八年(1882),流寓苏州的吴昌硕将母亲、妻子和儿子一并接到了这里,并开始定居于此。这已不是他初次来到苏州,早在两年前他就曾寓居于苏州名士吴云家中,担任一名幕僚,期间也曾奔走于镇江、丹阳等地,结交了许多著名学者和艺术家。

这年冬天,或因忆及家乡风物,吴昌硕刻了一方“归仁里民”的印章,并在边款中用篆书加以说明:“归仁吾鄣吴邨里名,亦里仁为美之意。 壬午冬昌石记。”这时吴昌硕39岁,距离他29岁离开家乡寻师访友,已是十年光景。尽管此时吴昌硕全家已迁至苏州定居,但他对湖州故里的感情却难以割舍,于是常常将家乡风物创作成作品,借以传递思乡之情,印章“归仁里民”即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方典型的青田印石,质地细腻,温润雅致。实际上,吴昌硕篆刻作品中所使用的青田石章料并不少见,尤其是在他客居苏州前后的几年更是频繁。《缶庐印存初集》曾记录:在吴昌硕36岁时,寓居在吴兴金俯将家中,恰有商人持青田石出售,金俯将买了下来并赠送给了吴。这件事在证明金、吴二人友谊的同时,也反映出青田石制作的章料在晚清即已大受欢迎。还有一次是在吴昌硕43岁时,他刻了一方“安吉吴俊昌石”的白文印,款识为:“旧青田石贵如拱璧,六字工整刻重其质也,丙戌春日缶记。”这则史料还向我们透露出当时的旧青田石价格较高, 甚至“贵如拱璧”。“归仁里民”一印尚属吴昌硕早年风格,宽博稳健似有汉印之风,刀法上取法浙派一路,线条浑厚,整体又磅礴大气。

吴昌硕的思乡印

吴昌硕39岁刻《归仁里民》。

青田石,长20毫米,宽21毫米, 高51毫米。

为吴昌硕早年精致之作,表达其对故乡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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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这方印章的含义,要先从吴昌硕的故乡开始说起。吴昌硕是在道光二十四年(1844)出生在安吉西北隅的一个山村——鄣吴村。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美。村后的金华山拔地而起,像屏风一般;一湾出自深山的清泉折绕而过,向东北流去注入西苕溪主流。溪南的玉华山与金华山遥遥相对,村东豁然开朗,阡陌纵横而又平整的良田,愈显金、玉二峰挺拔、秀伟。清代安吉乡土诗人王显承有《竹枝词》赞道:

行到吴村香雨亭,柳丝斜拂酒旗青,

玉华金华双峰峙,流水落花出晚汀。

凭借这样的描述,我们可大略想象出彰吴风景之美。而在明代之前,鄣吴村却不被称作 “彰吴”,而是叫作“归仁里”。在中国古代社会,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因此“归仁里”指的是一个自然村落,吴昌硕“归仁里民”一印的边款中也说:“归仁吾鄣吴邨里名,亦里仁为美之意。” 可见,在吴昌硕的笔下,“归仁里”俨然已是“鄣吴村”的代称。“里仁为美”一语出自《论语》: “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本意是说人以安居于仁德之地为好,吴昌硕在此则表达了鄣吴村乃是一片祥德之地的意思,但此时的他却已定居苏州,不禁对此处怀念万分。

吴昌硕的思乡印

安吉吴昌硕故居

吴昌硕口中的这片祥德之地,是由吴家的始迁祖吴瑾选择并建立的。大约在北宋末南宋初,吴瑾开始定居在鄣吴村。几百年来,子姓繁衍,代有名宦才俊。尤其是嘉靖年间,鄣吴村出现一件足以让全村人引以为傲的盛事,即父子叔侄四进士。吴昌硕的十一、十二代祖,吴龙、吴麟、吴维岳、吴维京相继进士及第,吴维岳更官至尚书之位,一时“父子叔侄四进士”这一戏文里才有的荣耀故事成为真实的佳话。吴氏自此也始成为孝丰乃至湖州的望族。至于吴瑾为何会选择定居于此,《吴氏宗谱》说:“故鄣本汉郡,村在深山中,公(吴瑾)乐其风土遂家焉。”当时的政治状况较为复杂,南宋与金处于对峙状态,吴瑾定居于此的很大原因可能是为了避免战乱侵扰,因为此前他已辗转多地寻求安家之所,甚至听说高宗要建都在杭州,他就匆忙自杭州离开,借以躲避混乱的政治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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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阅吴昌硕篆刻集,发现还有一方“半日邨”的印章,用料仍是青田石,“邨”即同“村”。鄣吴村村前有玉华山,村后是金华山,这两座山峰在村落周围的围挡,使得村庄的日照时间明显短于其他地方,因此鄣吴村又被称为“半日村”。吴昌硕父亲吴辛甲的诗集《半日村诗稿》就是以此命名的。

吴昌硕的思乡印

吴昌硕71岁刻《半日邨》。青田石,长23毫米,宽23毫米,高47毫米。

为吴昌硕暮年所作,“半日邨”即为吴昌硕的家乡安吉鄣吴村。

“半日邨”一印为朱文印,是吴昌硕“以书入印”的典型之作。线条苍茫老辣,每字的结体多从金石碑刻中来,吴昌硕又把它做了变形,统一到一方印章之中。从风格上判断,吴昌硕在刻制此印时,已进入艺术生涯的成熟期。在这方印章的边款中,吴说道:“孝丰鄣吴邨,一名半日邨。甲寅秋,老缶。”这里的半日邨指的就是鄣吴村。甲寅年是1914年,此时吴昌硕已是71岁的古稀老人,已从苏州搬迁至上海,并定居于此。经过多年沉淀、积累,此时的吴昌硕早已占据海上画坛的盟主地位。

另有一方与鄣吴村有关的印章是“古鄣”。“古鄣”是吴昌硕家乡一带的古称。封建时代第一个王朝秦朝时,朝廷以郡县制代替分封制,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因此前天目山脉北支曾称鄣山,郡以山名,因此得名为“鄣郡”。鄣吴村因地处郡治之南,所以被吴昌硕又称为“鄣南”。他还赋有《鄣南》诗:“九月鄣南道,家家云半扉。日斜衣趁暖,霜重菜添肥。地辟秋成早,人荒土著稀,盈盈烟水阔,欧鹭笑忘归。”他在刻制 “古鄣”印时,已将石鼓文笔法融入其中,貌拙苍古,精气弥漫。“鄣”字结构左高右低,呈左密右疏之态。劲健的“邑”部紧挨“古”字,又使印作两字可错作三字观。此印最为高妙的地方,还在于“古”字右边及下端的大块留红,这种空间的变化,让此印气势愈加雄强又充满动感。

吴昌硕在篆刻上还曾创作出多方与家乡风物相关的作品,如“古桃州”、“湖州安吉县”、“安吉”、“湖州安吉县,门与白云齐”等等,都是他怀念家乡的明证。而在其诗文、书画中,缅怀家乡之作更是常见。

大约自吴昌硕29岁离开家乡,他先后去过湖州、苏州、杭州、上海等地。至他1927年去世时,他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寓居或生活在外地,但他对安吉的情感却依旧如故。或许战乱曾给安吉时期的吴昌硕留下了痛楚的回忆,但萦绕他心头的故乡之情却历久而弥深。

吴昌硕的思乡印

安吉吴昌硕故居

吴昌硕先生拜托浙江亲友为之代购青田石印材的便条,十分有趣:“青田石不计大小,检清白者,望买一大筐来,我欲自刻印。并因前刻成者为人偷卖,平日心血一旦抛弃,恨恨。唯腰员者不宜多买,切切特书”。

正因为“与印不一日离”,所以要买“一大筐”;正因为青田石耐温、致密、价廉,他一买就是“一大筐”;更因为他特有的“钝刀硬入”纵横恣肆的篆刻手段,与青田的石质契合,能奏出吴氏雄浑大气、古朴遒劲的印风,所以才需“一大筐”。印如其人,吴昌硕先生的为人就像这青田石一样,厚重、实在、有亲和力。

吴昌硕的思乡印

最有意思的是他43岁时篆的青田石白文印“安吉吴俊昌石”,边款即是“旧青田石,贵如拱璧,六字工整,刻重其质也”。足见他对青田石的青睐、器重。

现代印人之中,讲究意趣的大家皆识青田石材品性,喜用青田石、善用青田石者不乏其人。想来爱石之人自有更深的感悟。

北京保利2015春拍“与古为徒——刘氏《有容堂》旧藏吴昌硕自用印及名家篆刻”专场拍卖在北京四季酒店举槌,共推出81件名家篆刻,其中,吴昌硕第三子吴东迈旧藏、刘汉麟递藏的“吴昌硕 青田石自用印”以320万元起拍,成交价达到368万元,超最低估价三倍之多,创吴昌硕印纪录(拍前估价:RMB 1,200,000 - 2,000,000)。

吴昌硕的思乡印

“同治童生,咸丰秀才”朱文自用印。此印之巨,置诸昌老作品中亦称翘楚。且文句为记录行藏的自况,对研究昌老生平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1860(咸丰十年),吴昌硕年方十六,恰遇“洪杨之乱”,即洪秀全的太平天国战争。为避战乱,他随其父逃兵燹四处流离,“学殖荒落”,废弃学业;直至1865年(同治四年),方得潘芝畦之力参加乡试,中了秀才。晚年的吴昌硕忆及往事,心绪万千,故刻下了这方纪实作品。应该是早在咸丰时完成的童子学业,却到同治年间方得重续,这种心境非经离乱,又何能体会?昌老另有“重游泮水”一印,也是这种心境的直接记录。从印章的风格来看,此印的面目大致是板实而厚重的,这显然是作者心境在创作中的投射。沉重的生活回忆物化为作品,不能摆脱心情对风格的影响,情动于衷,使此印显现出厚重朴茂的风格趋向,虽然如此,在每个字的篆法上,作者的动力以及巧思还是一一呈现出来,无论是线条的直曲、虚实,还是用刀的迟涩、畅达,都在具有节奏的前提下展露无疑。可以看出,作者在创作这方印的那一刻是极其精心的、沉重的和史诗性的,于是,诞生了这方情志相合,理意兼融的上乘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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