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此外,当李济在哈佛读书时,曾经整理500多件埃及人的头骨,就是这些科学训练,让他得以把现代考古学的理念带入中国的殷墟考古工作。一方面那时西方也没有系统化成型的中国考古专业(想学中国考古学也没地方学),一方面英国在埃及考古方面,已经建立一套标准研究和段代体系,从如何挖掘、如何记录出土物品、如何判定时代、如何保存遗物都有一套系统论,再加上二战前大量的埃及和近东地区的考古,累积相当大批文物资料。

提到古埃及,你的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是不是木乃伊、金字塔、各种神秘符号和传说呢?

在大多数人心中,都觉得古埃及的文明是跟一种强大的超自然力量联系起来。他们对冥界的幻想极其诡异,有各种邪恶的神和各种奇怪的仪式。与此同时,他们还对蛇有着极高的崇拜,让人望而生畏。

今天,就来说说真正的古埃及文明是什么样的。

1. 蛇一点不恐怖,盘他!

古埃及法老的黄金面具是用巨大眼睛蛇装饰的,是蛇崇拜的一种表现。这种蛇崇拜也不是古埃及人才有,古代中国的伏羲与女娲神话,两河流域苏美文明的吉尔美加什史诗,古印度长史诗《摩诃婆罗多》都有类似设定。

追根究柢,这是因为蛇在古人眼里,代表了长生不老

蛇有个生理现象是蜕皮,蜕皮以后的小蛇才能长成大蛇。但对古人来说,它们哪知道这是正常生理现象,只看到一条蛇摩擦地面,脱去丑陋的外皮后,就以浑身崭新的皮肤爬走,活脱脱的长生不老成精啊。

《吉尔美加什》里的英雄王,为了突破身为人类的限制,找到了不死海草。然而他不急着吃下海草,反而决定先沐浴净身,结果一条蛇趁她洗澡时偷吃了海草,蜕皮后逃走,代替英雄王得到永生的身躯。这神话就是这种概念的反映

你可能想不到,我们都是神秘的古埃及文明的受益者

有米有觉得很熟,就是FATE里吉尔美加什的背景故事

再来,蛇会冬眠,经过长时间的沉睡后才在温暖的季节醒来,古人注意这个现象,也不知道要去探探它是否还活着,只是以为蛇死了又复活,具有循环及永生的特质。

所以,打个比方来说,古人对蛇的疯狂崇拜,就像现代女人为深蓝之谜拼命剁手的道理是一样的。

他们崇拜蛇,把它视作循环再生的象征,拿来当成装饰的图腾也无可厚非(然并卵,其实两者一样的没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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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常用的衔尾蛇图腾,意味循环与永生

为啥说没用,因为最有名的埃及蛇图腾,大概就是图坦卡蒙黄金面具上的那只眼镜蛇。但是历史血淋淋地告诉我们,图坦卡蒙并没有长生不老,而是在登基后的18岁那年去世,根本没活到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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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坦卡蒙木乃伊配戴的黄金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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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坦卡蒙的陪葬品王冠

另外,要是有仔细观察图坦卡蒙的面具,其实上面不只蛇,还有秃鹰。古代埃及曾分为上下埃及,南部是上埃及,以三角洲为中心的北部是下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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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埃及示意图

上埃及的守护神是Nekhbet女神,化身是秃鹰,下埃及的守护神是wadjet女神,化身就是眼镜蛇。上下埃及统一后,即位的国王会配戴象征结合上下埃及的红白王冠,王冠上会结合秃鹭(上埃及的守护神)及眼镜蛇(下埃及的守护神)之图腾作为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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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鲁斯神殿的壁画,上下埃及的两位女神为中间的国王戴上象征上下埃及统一的红白王冠

所以,以后不要说蛇很恐怖了。人家明摆着是人类梦想的最终目标,长生不老的象征。

2. 埃及的死后世界很可怕?

先说结论:一点都不可怕,根本就是个乱七八糟。

首先要提的是,埃及文明为何以金字塔和木乃伊闻名。对古埃及人来说,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准备迈向重生、进入来世的一个过程。

他们相信,如果要超越生命、得到永恒,必须具备3个条件:1. 尸体被妥善保存(被制成木乃伊);2. 拥有恒久的归宿(无法破坏的坟墓,也就是木乃伊);3. 死者获得供养(固定祭祀)。

但是,即使都满足了这些条件,是否能够重生还是需要冥府主宰:欧西里斯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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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西里斯是丰饶之神,也是冥府之王,绿色皮肤象征丰饶的涵义,左边是他的妻子伊西丝,右边鸟头的是他儿子何露斯。

埃及人相信,人死后,死者的亡灵会先被狼头人身的神明:阿奴比斯带到玛特女神之前,将死者的心脏放在天平的一边,另一边是象征“玛特”的鸵鸟羽毛。如果死者作恶太多,心脏在天平的一边会太重而下沈,就会被等在一旁的怪兽阿穆特(头是鳄鱼,上半身是狮子,下半身是河马)吃掉,死者从此不得超生。

小的罪过则必须一一忏悔 ,以求获得宽恕。审判的结果由鹭鸶化身的智能之神托特记录。通过这个审判后,死者的亡灵在阿奴比斯引导下,前往朝拜复活之神欧西里斯,由欧西里斯赐予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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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述起来有点复杂,直接看壁画。狼头是阿奴比斯,尖尖鸟嘴拿笔纪录的是托特,秤重用的天平在中间,地上蹲着的就是会吃掉死者的怪兽阿穆特,最右边引领死者的是何露斯、

狼头的那位:阿努比斯严格来说不是死神,是木乃伊和防腐之神,也是欧西里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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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奴比斯神制作木乃伊的壁画

 欧西里斯也不是啥可怕的神明,是全国性的掌管复活之神。

传说中他是太阳神拉的后裔,也承继了拉的统治地位。这引起了他的哥哥塞特的不满,设计陷害将欧西里斯关在箱子中闷死,再将箱子丢到河里。欧西里斯的妻子(也是他的妹妹)伊西丝凭着她的法力,使欧西里斯复活。

塞特第二次加害欧西里斯,将他剁成碎块丢入河里,冲到埃及各处。伊西丝在她的姊妹奈芙缇丝 (也是塞特的妻子)协助下,一一找回所有尸块,拼凑成完整的身体,由胡狼神阿奴比斯包扎成埃及第一个木乃伊。

 欧西里斯死后成为主宰冥府的神祇,掌握复活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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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左到右是欧西里斯、妻子伊西丝,和欧西里斯的弟弟赛特

接着,伊西丝与复活后的欧西里斯生了个孩子,叫做何露斯,秘密抚养他长大,要他为父报仇。长大后的何露斯与叔父赛特决斗,却误杀了自己母亲伊西丝,砍断了她的头。

伊西丝的尸体被换了牛头以后,其他神明让她复活了,何露斯则打败赛特成为埃及的统治者。

是不是很乱!?是,不过这故事看下来,莫名其妙死掉的人都能复活,所以埃及的死后世界也没啥可怕的啊。

 反正都不会真的死掉。

3. 没有埃及,没有新中国考古学

你知道远在天边,地下埋着木乃伊,地上矗立金字塔的那个古老的已经灭绝的神秘文明,跟我们中国的关联吗?

很少人知道,所以我在这里为你说说。

1899年,金石学家刘鹗在北京发现中药店中所售龙骨上刻有一些很古老的文字,意识到这是文物,开始重金收购并整理出版。

后经罗振玉,王国维等学者多方探求,得知甲骨来自河南安阳小屯村,于是多次派人去那里收购甲骨,经过考据,小屯村被认作是殷商都城遗址,就是文献所谓的殷墟

是的。20世纪第一大考古发现就是这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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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为龙骨的甲骨文

1928年,在傅斯年大力支持下,董作宾与临时工作人员组成考古队,开始到小屯村对殷墟进行第一次的试掘。

包含队长董作宾、梁思永…等人,这些学者在当时的专业背景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具有实际的田野考古经验,所有的考古学方法都得靠自己在现场实地摸索,并参考有限的外国相关数据而来。董作宾也自称当年都是在一次次的试验中,一次次地"愉快地犯着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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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年殷墟挖掘现场

后来傅斯年看这样不行,董作宾毕竟只是个文字学者,于是在以后的殷墟挖掘工作中,派一个人担任考古主任,主持考古事务,董作宾则改负责破译出土文字。

被派去的人是谁呢?清华大学出身,赴美哈佛大学主修人类学的李济。而他的考古训练,主要是在学校进修"埃及考古学"而得。根据他的回忆:

"那时人类学系的研究生少,正式教学的老师也只有三位,此外有好些做田野工作的老师,有时也回来教书。神学院有位埃及学的权威瑞斯纳教授开了一门课,讲埃及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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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9年殷墟第三次发掘,李济先生手持彩色陶片 @中研院

此外,当李济在哈佛读书时,曾经整理500多件埃及人的头骨,就是这些科学训练,让他得以把现代考古学的理念带入中国的殷墟考古工作。

根据李济儿子的回忆:

"有一位讲授体质人类学的讲师E.A.Hooton,父亲将他的名字翻译成像日本人名字的「虎藤」,1921年暑假,虎藤交给父亲一批尚未开箱的500件埃及人头骨,让他每天花半天来开箱、洗刷、整理头骨,按钟点付钱。父亲花了大半个暑假来做这个工作,他后来回忆这段经历时说:这次整理头骨的经验,让他对于处理人骨,特别是人头骨有了亲身体会,这对他后来进行生体测量的实践以及处理安阳殷墟出土的人头骨很有裨益。"

 后来,李济又找了实习生夏鼐加入考古团队,夏鼐那时候正准备出国念考古学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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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殷墟第11次发掘,左起第2人是夏鼐

他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本科毕业论文是中国近代经济史方向,指导老师蒋廷黻先生建议他毕业后先去研究中国近代经济史,再往伦敦经济学院留学。

不巧的是,夏鼐毕业那年,清华的出国留学名额仅有考古方向,而且仅有一个名额,为能出国深造,他改报考考古专业,并选择到英国的伦敦大学进修埃及考古学。

为何都是从埃及考古开始?一方面那时西方也没有系统化成型的中国考古专业(想学中国考古学也没地方学),一方面英国在埃及考古方面,已经建立一套标准研究和段代体系,从如何挖掘、如何记录出土物品、如何判定时代、如何保存遗物都有一套系统论,再加上二战前大量的埃及和近东地区的考古,累积相当大批文物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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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特里,英国埃及考古学学科的奠基者 @社科院考古所

夏鼐于1934年申请赴英留学,1946年免答辩获得伦敦大学的埃及考古学博士学位。留学期间,夏鼐不仅学习了埃及及近东考古学、国外考古学理论与技术方法以及人类学等相关方面的知识,完成了令后人难以逾越的《古代埃及的串珠研究》,还先后参加了埃及艾尔曼特遗址(Armant)和巴勒斯坦杜韦尔遗址(Tell Duweir)的考古发掘。

他曾在日记写道:

“中国将来之考古学,必须以埃及考古学之规模为先范,故中国之考古学界,必须有一人熟悉埃及考古学,以其发掘技术及研究方法,多可借镜。”

在李济和夏鼐的努力下,殷墟的挖掘被视作中国考古学界的划时代的意义,标示着从传统的金石学迈入科学考古的分水岭。

 而这一切的奠基,都是由于神秘的古埃及吸引了无数学者,从而不断累积完善了考古学科。

4. 真正的诅咒

知乎有人提到一本故事书,讲到图坦卡蒙王出土后,考古团队甚至是资助者一连串的异常死亡事件,被称为"木乃伊的诅咒"造成他往后人生中对埃及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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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和殷墟考古队遇到的危险比起来,图坦卡蒙王的诅咒实在是不足为道。

根据董作宾的记述,当初殷墟的考古队员因缺乏经费,皆被饥饿、气候和盗匪的威胁所折磨:

 "同事诸君皆耐劳吃苦,每日午餐,仅分食馒头,略饮茶水,或添煮稀饭,即能饱食一顿。"

"天气甚短,又因匪患而不敢村居。居于洹上村,往来十余里需时甚久。"

"安阳素多匪患,数日以来尤甚。城东巨匪,距城念余里,与驻军在对峙之中……驻小屯之自卫团,为之通宵戒备,深恐匪人之夺其枪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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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墟第一次挖掘,工作人员和军队共进午餐,左为董作宾 @中研院

是的,考古还随时遭到生命威胁。然而接着更毛骨悚然的威胁更是排山到海而来,抗日战争爆发!

众人只能押着殷墟的出土文物,随着政府撤到大后方,居住在四川李庄的荒凉山村,缺食少药,气候湿冷,电力不足,支撑他人继续研究的,是一腔对传统中国的热血及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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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庄

1941年,还在英国进修博士学位的夏鼐毅然决定回国,取道西亚、印度、缅甸,最后经腊戌入境云南。再国内,他不但继续考古工作,还抓紧时间撰写博士论文,并寄往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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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鼐博士论文封面原件,夏正楷先生提供 @社科院考古所

1946 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伦敦大学学院复课,鉴于当时的情况,特许夏鼐的论文免予答辩,直接授予学位。伦敦大学学院给夏鼐颁发了埃及考古学哲学博士证书。

 1949年,董作宾、李济等人带着殷墟文物,随着中研院院长傅斯年辗转抵台,从此未再返回故乡。即使在这种流离散乱之中,它们仍坚守考古岗位。

根据李济的儿子回忆:"到了台湾的父亲应该有些落寞,因为台湾也无多少古可考。他后来都是通过从日本买殷墟的图片继续研究,他最后出的几本书也都是关于殷墟的。"

 1977年,李济写的《安阳》(Anyang)一书由华盛顿大学出版,随后他于1979年去世,这是他魂牵梦萦一生的殷墟,一个最华丽苍凉的告别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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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可以印刷、出版、散布各地,流传到每个人手上。

然而因殷墟而结缘在一处的情同父子的众人,李济、夏鼐、董作宾,甚至是当时主张开挖殷墟的中研院院长傅斯年,从此余生未再相见。

这也是诅咒吗?如果当初知道挖开殷墟是这样的结果,天南地北,不复相逢,是否还会决定开挖呢?

即使如此还是会决定开挖的吧,因为,中国的文明不容在我们手上,尽成灰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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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殷墟第四次挖掘,全体工作人员,这张照片里的人有许多再也无法相见 @中研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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