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百川:致高考的莘莘学子|散文
摘要:作为远房亲戚的寒门子弟,听女儿说那个男生把数学书活埋了,这让我万分震惊,天啦,考前这个孩子都坚持不撕书,考后却出现比撕书更为极端的举动,这将预示着什么。孙百川:父亲|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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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已落幕,多少莘莘学子被笼罩在忐不安里。这几天,女儿也似乎学会隐藏,自主选择孤单,或者选择一个人的狂欢。作为父亲,能体会这种作用在女儿身心上的这种无形压力,多想她和平地面对一切,面对从隋朝蔓延下来的科举对学子所产生的恐惧。之所以恐惧,皆因为代表着不同方向,与诸多可能。
与众多学子一样,从她考前把书撕成纷落的雪花状来看,都需要释放,都需要一片能带走河流所有不安的大海。女儿的眼睛似乎成为一片没有回忆的海洋,我见犹怜,刻意带她出去走走,她却总是以这样那样的理由婉拒。
高考期间,住在我家中一位远房亲戚的男孩子,在参加完高考后,便悄悄溜了,没跟我道别。他家很贫寒,母亲是天然的瞎子;与我年龄相仿的父亲早没有了抽不完的劳力,他的背部安了至今也无钱取出的钢板;爷爷年近古稀,最大的功用是能偶尔吼几声“苍天”这样的叹息;家中还有两个常年赤脚奔跑在乡间小道、念书的妹妹,目前,她们是家庭延展开来的劳力资源。
我担心这个念完高三的孩子顶不住压力,与我女儿一样,都迈出六亲不认的偏执步伐,多少惆怅与猜想,让孩子们潜意识地选择了与之年龄还不搭调严重的危机感。细想极恐,远房亲戚的这个孩子,若考得好,能否承受那份狂喜,若失败,又能否泰然自若、勇敢面对。
极目楚天舒,那是伟人的心境。
六月,多了热烈的石榴,多了槐花闹,多了柳絮飞,不安分的天气有意无意间拉长着即将宣判、咬牙切齿的考分。由于女儿生病的原因,我不敢问她考得如何,只愿她健康、快乐、简单就好。对于远房亲戚的那个孩子,他的父亲能否如我般这样想呢?学而优则仕,这可是全国语境下一条千古不变的真理。若那个又红又专的孩子考得不理想,就极有可能焊进那个风雨飘摇家庭中能代表蛮荒的动力系统,然后是年复一年、周而复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那失去两颗门牙、至今空洞的父亲已为孩子尽到最后一丝力气;摸东摸西的母亲好不容易摸到的灶台呀,不亚于是对孩子妙不可言的期许、温暖、及光明;爷爷为这个孩子的攻读卖掉棺木,指望孙子通过读书这条唯一的路径去连接明天。考前,孩子的父亲给我在电话中简短地聊过,说,自己脑海里总在想偶数,但凡被二整除的,则意味着孩子升学有望。我批评这位同样上过高中、只差一厘便与大学梦失之交臂的亲戚不要想多了,以平常心对待,相信命运,更相信苦难,绝境成瀑。电话那头他只是嘿嘿地笑,听得出来,他还在掌嘴。原来,他无意说出要“挂了”二字,感觉不妥(本意是挂了电话)。
为了打破女儿第一次面对人生选择时将要产生的种种后果,我特意写了一个大大的“赢”字,作为书法礼物放在她卧室的墙上。没料到,女儿反感这个字。这样也好,输赢又何妨,但我想表达的是“赢”字由亡、口、月、贝、凡五字组成,各有其义:亡即危机意识,口即沟通能力,月即时间观念,贝即取财有道,凡即平常心态。我将此字向女儿如此解释后,她这才若有所思,将取下来的书法重新挂在床头。
我早有心理准备,女儿成绩若挂了,但那也是收获,毕竟她历经人生的第一次炼狱。写出千古名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唐代孟郊,五十来才顺利通过科举呢,其实,这也代表不了什么,人的丰富与深邃靠的不仅仅是书本,还有社会这张卷子。一朋友发来一则布满名单的短信:
第一份名单有王式丹、傅以渐、比沅、王去锦、林堂、刘子壮、陈沆、刘福姚、刘春霖、周建明、王意深。
第二份名有曹雪芹、胡雪岩、顾炎武、金圣叹、黄宗羲、吴敬梓、蒲松林、洪秀全、袁世凯。
以上两份名单,你分别认识多少人?
第一份名单,全是科举状元;第二份便是落榜秀才。
我明白朋友的苦心,说真的,第一份名单上的人我还真不认识任何一个。女儿也笑了,她已明白,人生无限,别拿高考那破玩意儿太当回事!
六月二十号左右,高考分数就将揭晓,一条视平线即将活跃着喜大普奔的所谓胜利者,还有那以头抢地耳的所谓失败者,这种半江瑟瑟半将红的反差景象,着实令中国的教育现状不安,“一诺天涯、舍了琵琶”式的教育构不成人生的定语,不负韶华不负卿,才能与梅花一个调。对于教育而言,树人才是目的,而分数只是一个小小的参考。令我反感的是,今年的数学考题刻意求难干吗,难道考倒一大片学生才是教育应该有的样子?孩子不是方程,社会也不是等式,我们只是宇宙的某种表达。在洪荒中,数学是最干净的情感,何必让这种干净粘连上高低之分的人间快感与戾气呢。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考分的排序代替不了传神的人性培养,与人文生态的建设。
作为远房亲戚的寒门子弟,听女儿说那个男生把数学书活埋了,这让我万分震惊,天啦,考前这个孩子都坚持不撕书,考后却出现比撕书更为极端的举动,这将预示着什么?不知为什么,我流泪了,眼泪很复杂。我深感教育的悲哀,作为美好的教育,是能让赳赳一武夫从此有志趣,而不是拥挤着、踩踏着、血腥着一起去过独木桥,我们的选材能否再多些窗口与渠道呢?
我想起千古寒门子弟范仲淹,由于社会资源分配不公,国家口号再大再美,他也只能通过科举才能实现人生价值。与我的远房亲戚的孩子一样,那个孩子也只能抱着高考这条唯一能让全家从苦海上岸的船,才能最大限度地去实现全家所要的欢笑。不同的是,前者范仲淹志向可以高出天际,而他也许只是为了人模人样地生存下去。然而,要实现这一羞于启齿的小目标都如此之难,这叫人情何以堪!
尼采在《善恶的彼岸》中说过: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我想,如果,把“你”换作“教育”,我们是否会对这样的深渊动了恻隐之心呢?教育与深渊原本不搭腔,但却关乎着人性、社会、爱及毁灭。读书真正目的是化愚,而不是通过简单粗暴的分数去划线,若真要以线为准,请问谁真正在线上、谁又真正在线下呢,社会岂不成为形而上学的形式主义?这种主义自然会让更多的学子命悬一线……滑落于线下的,也许会被深埋,而蹿到线上的,也许会被高举,正因高举,他们便自视高人一等,又会不自觉地给自己划线,这线更多的便是官场森严的等级,以及由不同等级所能支配的不同欲望和想象,这样教育体制下的线上与线下终将乱作一团、不可调理。
今早,女儿对我说,想趁分数线没被划下来之际去看海。这个主意不错,我打算顺便把远房亲戚的那个孩子也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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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孙百川,四川平昌人,平昌中学高级教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过早的雨季》、《疼痛的韵母与你拼成歌声》,长篇小说《飞来艳福》、《晚风》、《文人阿强》,散文、散文诗集《黑板上只剩下我和你》。散文《二姐》获《国防时报》乡音副刊优稿大赛一等奖。
合作单位:
成都市微型小说学会
成都市青羊区文联、作协主办文学双月刊《琴台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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