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在天空之城，过的怎样？

在你走后的18年，我终于有勇气写下对你的问候。

2019.1.1

1.

2001年的6月9日，四口之家变成了三口之家。

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妈妈和姐姐，小可拼命想对着床上那个一动不动，停止呼吸的人挤眼泪，可是眼泪这时候那么不争气，一滴也没有流下来。那一刻，小可在想是不是自己是一个天生没有情感没有眼泪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面每天都会来很多人，每个人都脸露悲伤，平日里经常走动地阿姨跟着妈妈一起哭，在一旁的小可木然地坐在角落里，并没有觉得那么伤悲，只是觉得离开了一个自己有点惧怕的、不怎么亲近的人。

2个月后，母女三人来到北京开始没有他的生活。

2.

四岁前，小可寄宿在南方乡下的亲戚家里，妈妈，姐姐和他只有过春节的时候回来看看，那时候小可称呼他和妈妈为“叔叔“”婶婶”。四岁那年，他们决定带小可去北方小城生活时，小可才知道原来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来到北方，妈妈和他还是让小可称呼他们”婶婶””叔叔”。两年后，他们要求小可改口，像姐姐一样称呼他们“爸爸”“妈妈”，自此之后，小可的梦魇就开始了。

妈妈和他原本以为小可是因为不习惯这么称呼，小可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胆怯还是倔强，迟迟不改口。

每次吃饭前，妈妈总是让小可去喊他吃饭，小可极不情愿，因为总不能直接对他喊“吃饭了”， 所以每次快到饭点，小可都先去外面的院子里面玩，等到妈妈来喊她了，一定是全家人都齐了，这时候就不用去喊他吃饭了。

学校每个月要交饭费，每次开口前小可都特别害怕、紧张，每次都是放学后经过客厅，特别小声地跟他们说 “要交饭费了”，然后就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有时候他还会严肃地说“以后要先叫爸爸妈妈”，小可也不管，反正信息已经传达了，第二天妈妈都会把钱准备好给她。

他的工作比较忙， 有时候还需要出差，每当这个时候小可都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好好喘口气了，不用每次去喊“吃饭了”。每次他回来都给小可带各种礼物，其中小可最喜欢的是《安徒生童话故事》《格林童话故事》。每年的生日，他都会给小可买蛋糕，准备礼物，唯一对小可的要求是叫他一声“爸爸”，每次小可都沉默不语，他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2-3年，他们还一度以为小可不会发“爸爸”“妈妈”这几个字的音，还专门教她这几个字的发音。然而并不是，小可在私底下小声地自言自语“我知道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

一次饭桌上，他说，如果小可再不开口，就要把她送回乡下去。那顿饭，小可全程低着头，默默地留着眼泪，饭根本没吃几口。小可也想改口，可是每次到开口前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手封住了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小可经常会面对类似的场景，所以小可特别害怕一家四口在一起的时候。

每次放学回家，如果父母都在家，小可会在路上跟同学磨蹭好久才回去。即使大冬天，也会在外面逗留好久。一到周末，就跑去同学家玩大半天，直到饭点才回家。有时候小可想，回老家就回老家吧，至少非常自在。家，于儿时的小可而言，不是“温暖”，而是“恐惧”。

小可后来也没有回老家，因为他身体不好，经常去北京治疗，一去就去好久。过“五一”的时候，妈妈带着姐姐和小可去北京看他，他看起来比以前略瘦，不再像以前要求小可改口，更多的是陪着小可和姐姐玩游戏。

6月初，他病情突然恶化，永远的离开了。

3.

母女三人相依为命，经济条件跟之前比相差很多，但是小可却比之间开心很多，家里那个让她有些惧怕的男人走了，不知为何，小可很顺其自然地对母亲改口叫“妈”。

母亲平时很忙，既要工作，又要照顾两个孩子。小可过上了以前非常向往的生活，非常自由，不用每天在家里担惊受怕。

然而小可总觉得自己的家庭少了点什么，尤其是每当开学，别的同学都是父母陪着一起来报道，自己一个人去报道。中高考，别的考生都是父母一起送进考场，自己是一个人去考场。每当在路上看到父亲牵着孩子小手的场景，就会觉得特别羡慕，有时候甚至会停下脚步，看着这对父女远去，那时候心里就在感慨：好幸福的孩子。

羡慕久了，小可生起他的气，气愤为什么他要离她们而去；为什么自己的人生跟别人不一样，普通孩子的微小幸福对她而言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为什么当初不让她一直在乡下长大，这样就没有这份感情的牵绊。所以当母亲再次让小可陪她一起去给他烧纸时，小可无情地拒绝了。

任何事物都有双面性，感情同样如此。越是恨一个人，也意味着越是爱一个人。通过很长一段时间，小可想明白了，她的心中对他没有爱，所以她决定放下对他的恨。整个成长过程中，小可对他只字不提，即使对最好的朋友也鲜少提起。

4.

现在的小可，提起有关他的情况不再刻意回避，不再埋怨当初他为何一直为难幼小的自己，又在成长过程中需要爸爸的时候，偏偏又不在。

偶尔回忆起的是他每次出差回来带给自己的各种礼物，每次小心翼翼为自己修剪指甲的样子，陪自己打球开心的样子。时至今日，小可一直保留定期修剪指甲的习惯，并不是不喜欢长指甲，而是因为小时候他经常帮小可修剪指甲，定期修剪指甲已经成为小可的一种习惯。

小可有时会想，如果当初直接改口称呼“爸爸”会不会儿时的自己跟他能更好的相处。如果将来见未来的公公婆婆，可以称呼婆婆为“妈”，但是公公只能称呼“叔叔”，“爸”这个称呼是属于一个人的，而值得这个称呼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可惜时光无法倒流，无法让你起死回生，遗憾自己当初年幼，没能好好珍惜相处的时光，没能叫你一声“爸！”。

又是一年的农历春节，全家团聚的时刻，看着窗外绚烂的烟火，小可对着天空大声说“爸，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