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

JIA ZAI HUANG DAO

|   家在黄岛   |

有 声

读 物

隔壁邻居 来自家在黄岛 00:00 12:16

我认识丁德森的时候大概是18岁那年。

18岁那年我第一次出远门,去青岛的建筑工地做小工。青岛离我的老家不远,但那时候在我看来青岛是一个相当大的城市。大而陌生。我知道这个霓虹闪烁的地方不属于我,我甚至连一个过客都不是。

18岁,生活刚刚开始,我一下子就冲进了这个城市的最底下的那一层。算起来,我应该是新中国的第一代农民工,比著名的农民工万小刀还要资深,而且我们不是同一个级别,我去做的是扛大包拌水泥的活,苦且累。而万小刀属于第二代,可以做做保安当当仓管写写小说,顺便泡个姑娘。

我到青岛吃的第一顿晚饭是一碗馄饨和两个烧饼,是丁德森带我去的。我与丁德森其实是在同一个村庄,只是不常见。原因是他去当兵的时候我在念书,再说丁德森比我年长几岁,就是见了也玩不到一起去。丁德森在部队学的是电台,发报员。这个职业非常神秘,曾经让我产生过很多联想,你也知道这些联想往往和我们看过的一些电影有关,有穿着美式制服的卷发美女,小腰一闪一闪的,还常常回眸一笑。

后来我和丁德森熟悉以后,就我的这些想象问过丁德森,他说鬼啊,我们天天漂在海上,上岸后见到母猪都觉得是双眼皮。丁德森当兵的时候是海军,他的电波天天出没在大海的波涛里。

那时候丁德森已经从部队退伍了,等了很久也没有被安排工作,于是就跟着他的父亲到建筑工地做瓦工。

丁德森见到我很高兴,他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那个餐馆在一个小巷口,餐馆的师傅是大嫂级别的,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样子很是好看,态度也很和蔼。

我认为她们会歧视乡下人的,但是没有。这让第一次进城的我心里稍微安慰了一些。

那会,是我第一次认识馄饨,我的老家只有饺子。馄饨是南方食物,现在我生活的这个城市每个面馆都有馄饨可卖,只是再也吃不出来初到青岛的馄饨的味道了。

我们的工地在青岛的大港,四号码头。和四号码头相连的是五号码头,是一个军港,进出要凭证。码头的门卫应该算是现在的保安,但那时候不这么叫。门卫很牛逼,有一次我看到几个当兵的用板车拉了一车西瓜,经过门卫的时候,他们跑出来就顺手抱了几个回去。那些兵们竟然也不管,还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因为靠着军港,兵们早上出操我也是常见。动作慢了的,班长就用皮带抽,看的我目瞪口呆。兵们的衬衣洗的都很白,和我们的灰头土脸成鲜明的对比。那时候我想,如果有白衬衣穿,挨两下皮带也是值得的。

从我们的工地望过去,可以看到港口停泊的战舰。有一次丁德森指着一艘船说,看到没有,那叫驱逐舰,我当兵的时候就在那样的舰艇上。港口经常停靠着各式各样的舰艇,我跟着丁德森认识了鱼雷艇和驱逐舰。丁德森教我认识舰船的时候,有无限落寞和惆怅,这个我看的出来。

工地上开卷扬机的,是一个胖乎乎的姑娘,姓赵。赵姑娘因为胖,所以胸脯也显得大,现在来看应该算是C罩的那一种。赵姑娘因为丁德森认识战舰就对他生出好感,收工以后就常来找我们玩。黄昏的时候,我们喜欢一起去在海边,看硕大的夕阳慢慢落到海里去。海风吹动赵姑娘的长发,以及单薄的衣衫。那是个美妙的夏天。

后来有一天晚上我看到一个姓莫的油漆工把赵姑娘挤在墙角乱摸,赵姑娘一点也没反抗的样子,回去后我和丁德森说了,第二天我们两个找茬把那黑小子胖揍了一顿。只是以后我们不再和赵姑娘来往,再去海边的时候就剩下我们两个,顾影自怜。

生活把两个青春少年挤压在同一个建筑工地,让我们生出牢固的友谊来。我们的生活就像丁德森的驱逐舰在大海里飘荡。丁德森说,在大海里,一条船连个屁都不是。如果再晕船,那胆汁都要吐出来。

五号军港的舰艇我还没有来得及认全丁德森就走了。老家托人捎信来,说一家远洋公司缺一个电台员,从民政局那里找到家里来了。丁德森接到消息立马打点行李,回家了。人生就是这么多岔路,上帝的手随便一拨拉,人生的命运就从此不同。工地的生活我刚熟悉,我就少了一个要好的朋友,多了两双洗得发白的解放鞋。

解放鞋是丁德森的,现在他用不着了。

他走的时候,我送了他两站路,他最后和我说,我走了,你也去当兵吧。

后来我就去当兵了。

丁德森的故事让我讲得支离破碎,我觉得我应该尽快回到故事的正题来。

后来丁德森结婚了,他的父亲给他盖了一座房子。我的父亲也给我盖了一座房子,我们两家的房子都在村子的东头。就这样,我们成了邻居。

那个时候,我们的房子是村子里最好的两座新房子。房子落成的时候,丁德森已经在远洋轮船上工作了,我在工地也有了一帮吃肉喝酒的朋友,我把他们找来,帮我们把房子里里外外刷了一遍,花花绿绿的很好看。然后我们就在院子的树下摆开桌子喝酒,一个姓胡的油漆匠因为喝多了,还写了一首诗在墙上,他说,春天,是一个未开怀的姑娘。

你看,这么多年了,我还记得。

后来我就去当兵了,再后来,我只有回家探家的时候才会遇到他们。慢慢地都客气起来,不复一起喝酒时候的亲热和豪爽。丁德森和我的这些朋友一样,慢慢地沉到记忆深处,只剩下岁月的底片。你看,人都是这样,会选择性失忆。一些人曾经陪你走过一段,下一个路口挥过手就各奔东西,相忘江湖。

冬天,丁德森一般都不出海,就回到家乡守着媳妇和热炕头。家乡有漫长的冬夜需要打发。每天晚饭后,丁德森都隔着墙喊父母过去打扑克牌。父母那时候也已经老了,只会玩一种简单的“钓主”,而且出牌很慢。我探家回家的时候和他们玩过一次就再也不参加了,付工钱也不干。

有一次我和丁德森感叹说,你真有耐心,和他们打牌得遭受多么大的折磨啊。丁德森就大笑,他说,“大姨和大姨夫还算是讲道理的,我家那位才叫刁蛮,常常赖牌。”丁德森叫我的母亲是大姨,在山东,这是个很亲切的称呼。

可以想象,一个温暖的冬夜,一盏昏黄的灯光。一个年轻的男子一个刁蛮的女子,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在灯下每人手捧一把扑克牌,认真研究并且不时争吵。

这样的日子,他们玩得兴趣悠然。

再后来,丁德森在城里买了房子,把媳妇和儿子接了过去,我家的隔壁就空了。母亲为此很是失落了一阵。过了两年,丁德森把房子卖掉了,只是腊月二十九回家祭祖的时候才回来一次,他每次回来都来看看母亲,然后一起回忆做邻居的美好时光。

母亲现在的邻居是一对小夫妻。我每次回家带回去的南方特产,母亲也总是送点过去。隔壁的那个美少妇也开始叫母亲大姨,听起来很亲切。

丁德森不抽烟不饮酒,他和我是那么不同。我们有过一段亲密无间的青春,但是我们在那个夏天的路口走散以后,就再难遇到了。好在有了微信。那一天德森哥忽然冒出来加我微信,留言说:**老弟,我是你的德森哥,看到你的文章特别高兴,希望经常联系。

真是有些惊喜。

只是不知道我的德森哥尚能牌否?

如果可以再次选择,我还是愿意住在他的隔壁,一起做邻居。

文/臧运玉

简介:黄岛藏南镇人。少时从军,久居江南。故乡有明月,游子在天涯。

主播/安然

简介:薛亚静,土生土长的黄岛姑娘,上泉朗诵社会员。潜心教育研究,热爱生活,尤喜播音,愿我的声音能温暖你的耳朵。

投稿:[email protected]

本期参与编辑

主编:静   秋

排版:刘培蕊

校稿:刘培蕊

复审:裴   珊

发布:姜蕴青

长按二维码关注

更多有趣的

请戳一戳

青岛西海岸人文生活圈

点击下方“阅读原文”查看“投稿须知

查看原文 >>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