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请千万小心我的头发

叔虞看着承尧书呆子钻牛角尖的样子，笑着扬眉问他：“子仁兄，你认为有何不妥？”

“不妥有二。”承尧很认真的对他说：“其一，从地上看，那山石或许果真石质坚硬，滴水不入，可是子于兄并未下过深洞，怎知洞下如洞上一般。若贸然灌水，洞下土质疏松，可不是害了一条性命。其二，小虎年幼，又跌入深洞，难免身带伤口，入水灌之，一不顾及其身上伤，二不顾及其是否善于游水，同样不妥。”

叔虞听完承尧的话，心里沉吟。

承尧说的确实有理。他向深洞里灌水，确实有如此两个隐患。虽说亚叔已表明小老虎成功救出，可是若是承尧刚刚说的遇上一条，小老虎也凶多吉少。

不过…

叔虞对承尧点点头，也很认真的说：“子仁兄说的两点皆有理，不过子于也有自己的道理。”

承尧看着他，示意他说出来。

“子仁兄的法子耗人力多，用时长。而子于的则少耗力，用时短。那深洞位处山林之中，有大虎也难免有其它异兽。子仁兄的法子可以很好的确保深洞之虎的安全，子于的法子却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去救虎的人受到其它伤害。”

承尧听后，露出一个似懂非懂的笑，他点着头说：“两个法子，简单或者复杂，多虑自身或者顾及他人。子于兄有的有理，子仁受教。”

说完，承尧很正式的对叔虞拱手。

叔虞的脸沉了沉，却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去做那顾及他人的傻事。”

晚上在篝火旁，原以为承尧还会闷闷不乐，没想到他又变回之前那副絮聒的样子，追着小朱废话连篇，对叔虞也如往常一样。而小鸾则站在草地里活动身体，又是伸胳膊又是踢腿，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闺中女子，哪有她这样子的！叔虞忍了又忍，还是瞪着小鸾说：“你在那做什么呢？”

小鸾正在用力的伸展身体，她无视叔虞凶巴巴的眼神，神色自若的说：“明日要爬山，睡觉前我先舒展一下身体。”

在一旁絮叨的承尧打断她：“我先说，爬山这种粗活我就不奉陪了，明日就在山下等你们。”

小鸾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像是早就知道承尧不会爬山似的。

对于承尧的决定，叔虞也大概猜到了。他看着因为爬山就兴致勃勃的小鸾，皱起眉头问：“你一个小姑娘，能爬得了山吗？”

小鸾对叔虞撇撇嘴，呼的一下，原地来了两个空手翻。动作干净利落，簌簌有风。

“呦~”

叔虞到吓了一跳，想不到小鸾看着瘦弱，身上还有些功夫，怪不得敢一个人来这深山里找什么国脉。他看着小鸾得意洋洋的表情，故意将双手一拱，逗她：“女侠！”

小鸾得意的笑笑，拍拍手坐回篝火旁。她低头，瞥到叔虞脚上穿的草履，眼珠一转，想了一个坏主意。

第二日，天色还蒙蒙亮，叔虞和小鸾就收拾起身了。

小鸾换了身短衣，将乌黑的长发高高的束在头顶，脚上还特意穿了一双不算合脚的草履。加上一脸得意的样子，到有几分林间少侠的风范。不过，叔虞绕着她看了两圈，最后双手叉腰说：“小鸾姑娘，你这脚上的草履是从何而来？”

小鸾低头，看着叔虞赤足的样子，偷笑，并不回答。

叔虞看见她笑，沉着的脸更是黑上三分。他恶狠狠的盯着她，很直白的说：“昨夜你偷了我的草履！”

小鸾连忙摇头：“我睡的地方离你可远呢！我可没有。”

叔虞哼了一声说：“是吗？那我就诅咒，偷我草履的家伙头发马上掉光光。”

然后，立在他们身后的小朱突然发出一声悲惨的鸣叫。

“呵呵。”叔虞回头看看小朱，对着小鸾阴森森的说：“昨夜你命你的大火鸟偷了我的草履！”

小鸾知道露了馅，回头瞪了小朱一眼，耍无赖的说：“今天我要爬山，赤着脚可不行。没办法，辛苦一下你咯~”

说着，她就把绳子递给小朱衔着，说：“小朱，你看着飞到差不多就停下，然后告诉我。”

小朱眨眨眼，展翅飞向高处。

叔虞又看了眼小鸾脚上的草履，叹口气将裤脚裹紧。他看了眼身后开始把谈话目标转移到大虎的承尧，皱着眉头说：“我们把你的呆瓜哥哥独自放在这里好吗？”

小鸾回头，也有些头痛，她耸耸肩：“左右还有个大花虎，哥哥应该问题不大。他整日就知道看书，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不过，姑射山不是谁都能找来的。”

叔虞笑笑，说：“你哥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小鸾一副当然的样子：“子仁哥哥是很好的人，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罢了。伯伯有那么多儿子，却还是最最看重他。哥哥虽然有时候有些傻傻的，却是真正能把别人放置自身之上的人。伯伯希望哥哥能够继承尧帝，团结族人，仁信治世。政莫大于信，治莫大于仁。所以哥哥的名叫承尧，字为子仁。”

“政莫大于信，治莫大于仁。”叔虞先是点点头，后又笑着摇头。

他在心里说：只有仁信，却没有术人之术，怕是也不能成就大事的。

山腰处传来鸟鸣声，是小朱给的信号。叔虞和小鸾也在身上系好绳子，叔虞在前，小鸾跟在后面，开始了漫长的攀爬之路。

叔虞虽然赤着脚，却还是身手矫健，但他爬的并不快，时不时的等等下面的小鸾。小鸾也十分灵活，总是能很快赶上等她的叔虞。叔虞看着她颇有冲劲的样子，笑着将怀里的丝帕递给她，说：“一开始还是慢些好，我们可要爬很长时间的，你这样一开始过于急躁，当心后面爬不动。”

小鸾看着叔虞递来的丝帕，笑着接过擦擦汗。她抬头看着望不到顶的树丛和岩石，心直口快的说：“这样的高，什么时候才能爬上去啊？”

叔虞笑：“你自己说的，天道忌巧，怎么刚爬了没多久就开始抱怨了？”

“我可没抱怨。”小鸾将丝帕还给叔虞，看着他踩在树枝上的赤足，吐吐舌头：“你看这山可要爬很久，我们结伴一起，你有没有觉得很幸运？”

叔虞白她一眼：“因为结伴就要赤着脚，我脑袋坏掉才会觉得幸运。”

说完，他就继续向上爬。小鸾又吐吐舌头，也跟着动作。

而此时的山下，承尧无聊的靠在大虎身上，看着层峦叠嶂的山峰，对着大虎说：“大花虎，你说我妹妹和子于兄现在爬到哪里了？”

大虎已经受他的揉虐到了无生意，打个瞌睡将脑袋耷拉在手臂上，合着的眼睛一下都没睁开。

承尧见大虎不理自己，又耗了一阵，拔拔小朱放在地上的布袋。除了生活用品，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都没有。他叹口气，突然摸到了腰带里插得小木梳，他摸摸头上的发髻，似乎终于找到了什么新乐趣，跑到溪水边对着水面将头发拆开，重新梳洗起来。

过了好半响，承尧才把自己的头发打理好，他正对着水面端详，突然听到身后的大虎低吼一声。他回头看，原来是大虎睡的太香了，好像在做梦。他笑笑，看看手里的木梳，慢慢走近大虎。

“大花虎，你这毛发也太乱了。梳头百余下，通经活血，最是养生。来吧，让我帮你顺顺毛。”

可是大虎常年在野外，头顶的发毛都黏在一起了。承尧一梳子下去，大虎又在睡梦中，嗷的一嗓子，震的四周的丛林里鸟兽不安的。

大虎被人粗暴的吵醒，一脸幽怨的看着始作俑者。不过承尧丝毫没有被它吓到，反而更是生气的拍拍它的头：“看看你，平日里一定是懒散惯了，怎么毛发都能粘到一起呢！”

说着，他索性翻到虎背上，开始用力的梳着大虎的头。大虎又吼了一声，很大力的把承尧从背上摔下去，呜咽一声跳进丛林里。

承尧被摔疼了屁股，咧着嘴看大虎逃之夭夭的背影，生气的喊：“喂！我好心帮你，你怎么如此粗鲁！”

“你在老虎头上拔毛，那畜生没吃了你，已经不算粗鲁了。”

“谁？”承尧听到一声粗重的男子声音。

他回头，果然看到一个虎背熊腰的壮男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那汉子穿着短衣，草履，身后背着一把诺大的利斧，腰前挂着一束麻绳。

“看你如此弱不禁风，竟然也能进到这姑射仙山里。”汉子上下打量着他，又看看他身后的布袋：“看来你可不是独自来的，和你一起的人呢？”

承尧没回答，而是观察面前的壮汉。

壮汉件承尧不说话，仰头看看山腰上的仙洞，一副了然的样子。他冷笑一声，说：“已经上去了吗？”

“你是何人？”承尧感到汉子的恶意，从地上爬起来沉着脸问。

汉子没有回答他的意思，而是又笑了笑，自顾自地说：“如此也好，省去我爬上去了。”

说着，他慢慢走到承尧面前。

汉子的脚步极重，似是有地动山摇之感。他于承尧，就像棕熊于稚羊，眼神里有势在必得的神情。承尧慢慢退后，心想着那只大虎逃开的也真不是时候，不过是梳两下毛。要是大虎再忍一忍，他现在也落不得这样的局面。

终于，承尧弱弱的问壮汉：“敢问，你要做什么？”

汉子用鼻子哼了一声，并不回答，只是握了握手里的绳子。

承尧不停地向后退，可是又怎能逃开壮汉的掌控。最后，他只能委屈的说：“壮士，无论你做什么，请千万小心我的头发，这是我刚刚梳好的。”

壮汉看着他阴森森的笑。

“还有，打人别打脸…”

最后，山脚下传来一声哀怨的大喊，对比刚刚大虎的巨吼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

小鸾刚刚抓稳一枝树干，听着山下隐约的喊声，她叹了口气。在她上面几步远的叔虞也听到了，脸上露出好笑的表情。

小鸾几步赶上叔虞，对他嘟着嘴说：“刚刚大花虎大吼我就知道哥哥一定在欺负它，这下可好，大花虎被欺负的狠了，开始反抗了。哥哥也真是的，还把大花虎当作小朱了，它可没有小朱这样的好脾气。”

叔虞笑笑：“吃点教训也好。”

说着，他仰头看看高处。自清晨开始，他和小鸾几乎没有休息过。到现在，已经爬了一半之多了。叔虞丈量了一下上面的距离，心里略微想想。他低头看着小鸾满是汗水的额头，又将丝帕拿出来给她。小鸾也确实累了，她接过擦拭额头，大喘着气问：“还有多少啊？”

叔虞看着她脸颊红红的，笑：“照咱俩的速度，再爬一个时辰就该到了。”

听叔虞说还剩一个时辰，小鸾原本疲倦的脸上又有了兴奋的神情：“太好了！那我们快爬吧！”

“再休息一会吧。”叔虞靠着树枝用手把小鸾腰上的绳子又紧了紧：“等爬上去你累的惨兮兮的，就只能眼睁睁的看我拿唐脉了。”

小鸾听完想了想，觉得叔虞说的有理，从善如流的点头：“也是，那就休息一会吧。”

叔虞看着她天真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算计的样子，在心底偷偷笑笑。

俩人休息完，继续向上爬。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爬到了山洞口。叔虞扯着绳子拉小鸾上来，然后把自己腰间的绳子解开收好，挂在自己腰后。

小鸾虽然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还是露出一副兴奋的面孔。她先是摸摸小朱的头，然后好奇的看着黑黑的山洞，又回过头看山下的样子。可惜此时云雾正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唉。”她不甘心的叹口气，有些略微失落。

叔虞正在准备火把，听见她叹气，问：“好不容易爬上来了，叹什么气？”

小鸾不甘心的走到叔虞身边：“听爹爹讲爬山登顶眺望远方的感觉最是快活了，这次好不容易爬上来想看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叔虞笑笑：“爬到这不想着找你的国脉，到有心思看风景。”

“反正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为了爹爹，你为了兄弟，谁拿了也不是坏事，这么紧张做什么？”

叔虞将火把点燃，就着火光看山洞里面。他盯着洞口隐约的脚印，冷笑一声。

“这里可不一定只有我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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