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7月, 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在上海召开, 后因遭受法租界巡捕房的袭扰而被迫中断, 转移到嘉兴南湖的一艘画舫上举行。在这艘画舫上, “一大”审议通过党的第一个纲领和第一个决议, 选举产生党的领导机构———中央局, 庄严宣告中国共产党的诞生。中共一大在党的历史上具有独特的重要地位, 历来是学界关注和研究的重要领域;在对与中共一大有关系的历史人物的研究中, 由于受史料保存、政治宣传以及研究者兴趣视角等因素的影响, 研究者往往忽视了其中一位对“一大”作出过特殊贡献的人物的研究, 这就是当之无愧的幕后功臣、“一大”代表李达的夫人、嘉兴籍人士———王会悟女士。本文坚持历史唯物主义原理, 通过对史料的挖掘和加工, 分析阐述王会悟对中共一大所作出的独特历史贡献。

一、在会议筹备阶段, 王会悟承担大量会务准备工作, 为一大的顺利召开奠定了后勤保障基础

王会悟于1898年7月8日出生在浙江桐乡县乌镇一个普通家庭, 其父为晚清秀才, 靠教私塾养家糊口, 其母操持家务, 同时兼做刺绣手工以补贴家用。她自幼便在父亲的私塾就读, 接受启蒙教育。13岁时, 父亲病故, 家境拮据, 于是开始接替父亲教书。由于感觉自己资历浅薄, 她于1914年到嘉兴女子师范预科读书, 一年后又回家乡教书。1918年, 王会悟到湖州湖郡女塾攻读英语。在校期间, 她热衷于倡导和传播新思想、新文化、新风俗, 如鼓励女性放小脚、剪辫子。她还经常阅读《新青年》, 并且用白话文给陈独秀、胡适等写过信, 表示赞成提倡白话文。王会悟逐渐成长为一名用知识和智慧武装的新女性。

五四运动后不久, 王会悟前往上海寻求妇女独立解放的道路。起初被介绍到上海女界联合会做文秘工作, 并住在辛亥革命名将黄兴的妻子王宗汉家。随后搬到陈独秀家住。在这里, 她认识了李达。当时李达是全国学联总会的留日代表, 回国与女界联合会联系工作, 也住在陈独秀家。王会悟敬佩李达坚定的革命信仰和渊博的学识, 而她作为新女性的革命热情和强烈的求知欲也使李达产生爱慕之情。1920年下半年, 志同道合的王会悟与李达在陈独秀家的客厅里举行婚礼。正是与李达的结合, 使王会悟有机会参与中共一大的筹备工作。

1920年8月至1921年上半年, 上海、北京、长沙、武汉、济南、广州、东京、巴黎等地先后成立了共产党组织。为了帮助中国建立全国统一的共产党组织, 共产国际于1921年6月初派马林、尼科尔斯基到中国来协助工作。通过协商, 决定在上海召开一次全国性的建党会议, 筹备工作理所当然地由上海党组织来负责。李达从1921年2月开始任上海党组织代理书记, 因此成为党的一大的具体筹划者。由于工作繁多, 忙不过来, 李达便把许多具体工作如选择开会地址、安排外地代表住宿以及寄发会议通知信件等交给妻子王会悟去做。

当时, 外国侵略者和本国封建军阀相互勾结, 欺压人民, 但他们害怕人民的革命活动, 因此对革命活动防范严密。在这种情况下, 一大的召开只能处于秘密状态。这样, 会址的选择就成为一件相当棘手的事情, 让王会悟费了不少功夫。一开始找了几个地方都不理想, 要么太嘈杂不安静, 要么太显眼不安全。她还想到去自己的老家乌镇开会, 不过李达认为, 乌镇虽然清静, 但一个小地方一下子聚集十多个陌生人, 还有外国人, 很容易引起注意, 所以还是不宜作为会址。

经过几番明察暗访, 王会悟把目标锁定在上海法租界贝勒路树德里3号 (解放前曾改为望志路106号, 现为兴业路76号) 李书城家。李书城是李汉俊的哥哥, 早年追随孙中山参加辛亥革命, 曾任北洋政府陆军总长。李书城的家是典型的上海里弄住宅式建筑, 砖木结构, 上下两层, 人称“李公馆”。李公馆有前后两个门, 进退都非常方便, 而且环境十分僻静, 附近行人稀少, 不易为人注意;再由于李书城的“大官”身份, 外人一般不能随便接近他的寓所。当时李书城恰好携家眷在外地度暑假, 只有李汉俊一个人住在这里。因此这里成为召开会议的理想场所, 王会悟去找李汉俊商量, 李汉俊当即答应了。

选好开会地址以后, 王会悟又开始为代表们的住宿而奔波。她当时参加了上海女界联合会, 并且担任《妇女声》的编辑, 与黄兴夫人王宗汉、博文女校校长黄绍兰等熟识。博文女校离一大会址很近, 这时学校已经放暑假, 学生和老师都已离校, 外地代表住在这里, 甚为安全。于是, 王会悟找到博文女校校长黄绍兰, 以“北京大学暑期旅行团”的名义, 租借了该校楼上三间教室供代表们居住。她把教室打扫干净, 又买了芦席铺地, 以当床铺。代表中除了上海的李达、李汉俊住在家中, 陈公博偕新婚夫人住大东旅社, 毛泽东、董必武、何叔衡、陈潭秋、王尽美等都下榻于此。

二、在会议召开阶段, 王会悟承担了安保工作, 关键时刻献计献策, 成为一大南湖续会的倡导者

1921年7月23日, 中国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拉开了帷幕。毛泽东、何叔衡、董必武、陈潭秋等13人、共产国际代表2人以及共产国际代表马林的翻译杨明斋在李公馆的小客堂里秘密召开会议, 共同谋划中国革命的宏伟蓝图。为了防止受到外界的侵扰, 保证大会的顺利进行, 王会悟在开会期间担任了安全保卫工作。上海人习惯从后门进出, 她就关紧前门, 守在后门外, 望风放哨。大会前几天进展得比较顺利。7月30日晚, 代表们照例聚集到了李公馆举行第六次会议。全体代表中除周佛海因病没有出席外都参加了会议, 连参加开幕式后几天没有参加会议的马林和尼科尔斯基也趁着夜色来到了会场。这是最后一次会议, 原计划由共产国际代表对中国建党的问题发表意见, 然后讨论和通过党的纲领和章程。然而,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据王会悟后来回忆, 那一天, 从厢房走出一青年, 李家大师傅说, 这是侄少爷的同学。他想上楼到阳台晒衣服, 我阻止他, 不让他上楼。我立即跑上楼, 向杨明斋汇报, 说有一青年来到李汉俊家。当时正是马林作报告, 杨明斋告诉马林和与会代表, 接着散会, 各代表下楼离去。

当时担任会议执行主席的张国焘还有些将信将疑, 埋怨说“王会悟大惊小怪, 把会场搞散了”。后来的事实证明王会悟的警惕和马林的果断是完全正确的。那名神秘男子叫程子卿, 是上海法租界巡捕房的政治探长, 一直在盯梢共产国际代表马林的行踪。代表们离开会场不到10分钟, 法国巡捕房的两辆警车呼啸而至, 全副武装的巡捕和士兵包围了李公馆。巡捕们在屋里搜查到了一些宣传和介绍社会主义的书籍, 便盘问李汉俊, 李谎称自己“是学校教员, 藏书是用来参考和研究用的。”巡捕们查不到其他任何可疑的东西, 又碍于李书城的身份, 只好扫兴而归。正是由于王会悟恪尽职守, 警惕性高, 党的一大才没有遭到敌人的直接破坏。事后李达表扬了王会悟:“你汇报得对!我很信任你!”

显然, 李公馆已经遭到了法租界方面的注意, 会议不能在那里照常进行下去。在被迫休会的两天时间里, 代表们聚集在陈独秀寓所, 讨论寻找新的开会地点的问题。有人主张到别国的租界或某个公园去开, 但这样的地方显然太危险了。李达认为, “最好是离开上海, 躲开法国巡捕”。于是, 周佛海提议去杭州西湖开。但董必武认为杭州过于繁华、容易暴露, 在那里开会并不妥当。

正当代表们焦虑万分、举棋不定的紧急关头, 王会悟自告奋勇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她想起了自己在嘉兴女子师范读预科的时候曾经去游玩过的嘉兴南湖。她列举了南湖的诸多有利条件:南湖上有船出租, 如果到那里租条船, 在船上开会, 又安全又方便;南湖的游客比西湖少, 容易隐蔽;从上海到嘉兴, 只有上海到杭州的一半路, 南湖离嘉兴火车站也很近, 交通非常方便。她还强调说:“我在嘉兴读过书, 熟悉地理环境。我可以乔装成‘歌女’, 在船头放哨。万一发生什么意外, 还可分散到我同学家里, 比较安全。”当时代表们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 经过再三斟酌和反复商量, 大家都认为王会悟的提议不失为一个万全之策, 于是纷纷举手赞成。

三、在南湖续会阶段, 王会悟承担了转移代表、后勤和安保工作, 确保了中共一大全部议程的完成

代表们分两批乘火车前往嘉兴。第一批由王会悟带领, 有董必武、陈潭秋、毛泽东等人, 乘头班车出发;其余代表为第二批, 由李达带领, 乘后一趟火车续行。需要交待的是, 不是所有的代表都去嘉兴去开了会。李汉俊作为李公馆的主人, 正受到密探们的严密监视, 为了稳住敌人, 没有去嘉兴参加会议。陈公博在7月30日晚的会议中受了一场虚惊后, 回到大东旅社, 不料当晚自己住房隔壁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因此不敢再去参加续会。共产国际代表马林和尼科尔斯基是外国人, 肤色、容貌过于引人注意, 因此也没有参加南湖续会。

王会悟等到达嘉兴以后, 在市内的张家弄鸳湖旅馆开了两个房间作为代表们歇脚的地方。代表们洗脸吃早饭后, 她又委托旅馆的账房代租了一条中型画舫 (即游船) 。当时本来是准备租一条大型画舫的, 但是租大的需要提前一天预订;当时大型画舫已经出租完了, 只好租了一条中型的。把房间、早饭和租船的钱付清以后, 王会悟领着几位先到的代表登上了南湖名胜烟雨楼, 装作游山玩水, 不过其实际目的主要是为了观察周围的环境, 以选择好画舫划行的合适路线和停靠地点。

第二批代表抵达嘉兴的时候已经是10点多钟了。稍事休息以后, 代表们便一起从东门狮子汇渡口上船。开会的时候, 王会悟让船主把画舫撑到离烟雨楼东南方向200米左右一片比较僻静的水域, 用篙插住。这条画舫长约16米, 宽约3米, 包括前舱、中舱、房舱和后舱, 由右边一条夹道相贯通。中舱当中摆着一张八仙桌, 周围还有茶几、板凳等东西。代表们围坐在八仙桌周围继续举行会议。王会悟则打扮成歌女模样, 手里拿着把纸扇, 坐在船头, 密切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一旦有别的游船靠近, 她就开始唱家乡小调, 以提醒代表们。为了万无一失, 掩人耳目, 上船时她还特意带来了一副麻将放在会议桌中间, 并跟代表们约定, 一旦发生紧急情况, 她就敲舱板, 他们便开始打麻将。

这天是个阴天, 不时下着小雨, 湖面上只有四五条游船。据船主说, 其中一条是城里一家商户雇来为儿子办满月酒的, 还有一条是一个乡下土财主携带家眷进城游玩雇的。然而, 在如诗如画的南湖上, 代表们却无暇欣赏美丽的风景, 他们继续进行着上海30日没有完成的议程。到12点左右的时候, 船上准备好的中饭已经送到。船主搬来一个圆台面, 盖在八仙桌上, 代表们就围着圆桌吃了一顿中饭。王会悟顾不上吃饭, 继续在船头放哨, 以确保代表们的安全。

会议中还有一段小插曲。下午3点以后, 游船逐渐增多。到5点左右, 天气开始放晴。这时, 远处的湖面上传来一阵马达的轰鸣声, 由远而近。王会悟以为是当地政府的巡逻艇, 便用手里的纸扇笃笃笃地敲打船板。代表们会意, 马上收起文件, 暂时休会。船舱里传来噼里啪啦的麻将声。王会悟马上乘拖梢船上湖心岛打听, 才知道那是一富户人家的私人游艇在游湖兜风, 会议才又继续进行。

南湖续会完成了中共一大的最后一些议程, 即通过了中国共产党第一个纲领和第一个决议, 选举产生了党的中央机构, 正式宣告中国共产党的成立。会议从中午11点左右开始到下午6点左右结束, 一直进行得很顺利。闭会的时候, 全体代表轻声地呼出了时代的最强音:“共产党万岁!第三国际万岁!共产主义万岁!”画舫返航后, 代表们弃舟登岸, 怀着愉快的心情惜别南湖, 当晚全部离开嘉兴, 王会悟也轻松地陪同代表们踏上回上海的旅程。王会悟凭借着自己的机智和勇敢, 出色地确保了南湖续会的顺利召开。

中共一大的召开, 是中国乃至世界共产主义运动史上的一件大事。一个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导的、统一的、新型的无产阶级政党, 在中华大地上诞生了。从此, 中国历史揭开了辉煌的新篇章。

王会悟虽然不是中共一大代表, 但她为一大的筹备工作殚精竭虑, 为保障会议的安全恪尽职守, 在关键时刻献上移师南湖的良策, 从而保证了一大的圆满成功。她是中共一大当之无愧的幕后功臣, 她为了今天美好生活所做的艰苦卓绝的奋斗将永远激励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