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排长希默尔斯托斯军士是个折磨人最残酷的家伙,他已服过12年军役,原来的职业是邮递员。他特别不喜欢克罗普、恰登、海伊和我,因为他感到我们身上有种无声的反抗。

有一天早晨我给他整理了14次床铺。每次他都故意找些差错,把叠好的又抖乱了。我花了20个小时把他那双古老的、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皮靴揉得像黄油一样软,连希默尔施托斯自己也找不出茬儿来。我们有时没戴手套在严寒中一口气“立正”一刻钟;有时一连四小时在翻耕的田地里练习“预备,跑步走”和“卧倒”;在练习拼刺时被他打得浑身青紫。恰登有遗尿的毛病,希默尔斯托硬说他是愉懒,便这样惩罚他:将他和另一个有遗尿病的人安排在一张床的上下铺,床面是铁丝网做的,睡在下铺的那个当然够呛,希默尔斯托斯每天让他们交换铺位,轮番受上铺的“淋浴”。最后,其中一个只好睡在地上,这样一来,他就经常感冒。

我们到前沿构筑战壕工事。这是一个炮兵阵地,炮弹经常在我们的身边炸响。一阵炮轰之后,四周便响彻着可怕的嚎斯叫,那是战马被炸中了,树林消失不见了,它被捣烂,研细,成了粉末,我们只好呆在墓地里。炮弹穿越而过,倏地带来一阵黑暗,它简直发了疯,翻腾着,狂吼着,跨着巨人的步子向我们冲过来,越过我们的头顶,扬长而去了。接着,是炮弹爆炸的火光,整个墓地都照亮了。

持续不断的炮击,我们的战壕已不复存在,在双方的战壕之间,堆积着数不清的尸体。硝烟,流血,死亡,我们惊恐而又麻木地等待着,炸死,或者活着,都纯属偶然。我们的进攻总是发生不了。反而处在敌人的猛烈进攻下竭力防卫的状况。一个新兵神经错乱了,又哭又叫要往掩护壕外冲。令人窒息的空气对我们神经的影响比过去更大了。我们仿佛呆在自己的坟墓里,只等着被掩埋起来。仅仅几天的工夫,可我们感觉已经有几个月甚至一年了。

战壕早被炸得粉碎,我们蜷缩在每一个角落里,蜷缩在带刺的铁丝网的栅栏后面。我们已经变成了危险的野兽。我们不是在战斗,而是为了免遭毁灭在保卫自己。我们投掷手榴弹不是为了对付敌人,而是在伸出双手的死神面前拼命逃亡。

我们的反攻终于开始了,我们又被挟裹着冲到前面去,我们全无意志,只是发疯似的野蛮和愤怒;我们要杀戮,因为他们仍然是我们的死敌,他们的步枪和手榴弹仍然直对着我们,而且,要是我们不去消灭他们,那么他们就会来消灭我们!眼前是这样一幅令人痛苦、使人感动的图景:照耀着乌油油阳光的褐色的大地,还有那抽搐的、垂死的士兵,他们没奈何地躺在那儿,每当我们从他们身上跳过去的时候,他们便嚎叫着抓住我们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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