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接下來可以更多時間去培養優秀的試飛員，引導更多對飛行充滿嚮往的孩子瞭解天空。”今（16）日，上游新聞記者在重慶市科技館一羣孩子中間見到了李中華，孩子們環繞着他就像是一位老師，他是首屆“八一勳章”獲得者、中央軍委授予“英雄試飛員”榮譽稱號獲得者、特級飛行員、空軍級試飛專家、空軍指揮學院原訓練部副部長，連飛殲-10飛機6個第一，是目前爲止中國在大氣層內飛行速度最快飛行員，最高速度2.35馬赫，相當於聲音速度的2.35倍。今天，李中華在給大家分享了自己試飛的故事。

一聲令下再危險也得上

試飛員在飛行員的比例是百分之一。

“做試飛員，是我最珍貴的時光，也是最應該做的事。”髮絲根根直立的小平頭，一臉的淡定和從容。去年7月28日，李中華獲得了軍人至高的榮譽——首批“八一勳章”，從生死考驗的試飛一線到空軍機關業務部門的領導崗位，李中華35年的軍旅生涯，詮釋着一名軍人對使命的執着追求。

談及試飛生涯中幾十次刻骨銘心的歷險，李中華輕描淡寫地說，在家人的記憶裏，2005年5月20日是一個天佑李中華的日子。那天，李中華駕駛戰機試飛，飛機突然進入“倒扣”狀態，急速墜向地面，高度瞬間降至200多米。李中華臨危不亂，成功處理危情，最終駕機安全歸來。

李中華告訴上游新聞記者，2007年被調到空軍機關工作，雖然離開了試飛一線，但他依舊從事着和航空試飛有關的工作。這些年，爲了兌現自己“獻身航空試飛事業，不是一陣子，而是一輩子”的諾言。李中華一有時間就緊貼技術發展前沿鑽研項目，參與培養試飛員、新機試驗方案論證等試飛工作，時刻處於“熱備份”的狀態，只待一聲令下，就能披掛上陣。

不甘平庸挑戰生死極限

在李中華的試飛中，發生意外是常態，“當時發生在500米空中。”

李中華告訴上游新聞記者，當時告警燈突然亮起，飛機猛然偏轉，瞬間就倒扣過來，向地面墜去。400米、300米……就在同事梁劍峯下意識地喊出“飛機不行了”的同時，當時作爲空軍某試飛團副團長的李中華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親手來。

那個時候，我國僅有3名國際試飛員。李中華很清楚，自己選擇了挽救飛機，棄機逃生的可能性已經沒有了。

“那一天，要不是李中華的驚天一搏，摔掉的不僅是兩名優秀試飛員，我軍航空武器研製也將滯後8年到10年。”這是中國試飛研究院院長劉選民對李中華的評價。

“如果說普通飛行員的飛行是在高速公路上開一部好車，那麼試飛則是在懸崖邊上開一部技術尚不成熟的新車。”因爲其高風險性，試飛員被稱爲“和平時期離死神最近的人”。

李中華說：“我就是喜歡那種挑戰極限的感覺。”

統計表明，在殲－10飛機試飛中，李中華65％的時間內飛的都是風險科目。而在他2250小時的飛行中，曾20次空中歷險，其中5次經歷重大險情。

會飛行的工程師

一位飛行員曾跟李中華開玩笑說：“開飛機沒啥難的，就像開車一樣，是個熟練工罷了。”

而以李中華爲代表的我國第三代試飛員則不同，他們有雙學士學歷，接受過世界頂級的試飛培訓，深厚的學識背景使他們更努力去成爲“會飛行的工程師”。

“以前試飛的時候，當時空中對國產一款新型戰機進行飛行控制律的模擬試飛。正常降落時，卻意外誘發了飛機振盪。如果就此裝備部隊，很容易因爲振盪而造成飛行事故。”

經過嚴密分析，駕駛戰機的李中華認爲縱向控制系統過於敏感，是導致這一問題發生的根本原因。他當即把飛機隱含的這一重大問題向工程技術人員作了反映，並提出將系統操作數值至少減少1／3的建議。

開始，設計人員不接受。“他們覺得操縱靈活正是該型飛機的最大的優點，而減少增益值，無疑會降低操縱的靈活性。”但李中華堅持自己的意見：“我用自己的飛行曲線和參數作爲證據，建議他們不要爲了突出飛機的機動性能，而增加無謂的風險。”

經過兩天的討論和地面模擬實驗，設計人員最終採納了李中華的意見。該新型戰機交付部隊使用後，飛機的飛行控制系統受到了部隊飛行員的一致好評。

飛機的迎角限制器是現代戰機實現“無憂慮”操縱的一個必備系統。理論上，無論飛行員在空中做什麼動作，迎角限制器都應該把飛機的迎角限制在某一個最大值以內，以避免飛行員操縱過量，造成迎角過大，使飛機進入不安全狀態。而李中華在試飛國產某新型戰機的迎角限制器科目時，卻發現飛機瞬間抬頭越過了限制器的規定範圍。

李中華當即意識到這是一個嚴重問題。當他把這個情況告訴工程技術人員時，許多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李中華決定用事實說話。在第二天的試飛中，他重複了前一天的動作，同樣的情況再次出現。最終，技術人員對該型飛機迎角限制器進行了改進。

讓更多的孩子張開翅膀

“這枚沉甸甸的勳章，不僅屬於我個人，也屬於挑戰極限、勇爭第一的試飛員羣體，屬於逐夢空天、矢志打贏的飛行員羣體，更屬於我永遠摯愛的英雄的人民空軍！”李中華的回答真誠而坦率。

如今，李中華是“退”而不“休”。他擔任中國航空學會科普委員會委員，在中國航空學會和中國科協安排下，經常要走進中小學和科研院所開展航空科普教育。前段時間，他又被軍委機關聘請爲全軍軍事訓練監察員，繼續爲軍隊建設和戰鬥力建設發揮餘熱，貢獻智慧力量。

“知識改變命運”，知識改變的不僅是自己的命運，更是一代戰機和千千萬萬飛行員的命運，在天空飛翔的時候，李中華希望自己非得很高，如今，他降落了，他想讓更多的孩子張開翅膀，翱翔天空。

“有機會始終跟航空發展的最前沿站在一起，帶着自己的夢想，去飛行，去實踐，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情。我喜歡試飛，喜歡這種刺激的感覺，中國空軍，只要還剩下一名試飛員，那一定是我。”這是李中華對自己常說的一句話……

上游新聞記者 張皓 實習生 何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