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么多年之后,我们还怀念伯格曼?

|李安伏在伯格曼肩上痛哭。

参考消息网6月29日报道 2018年恰好是英格玛·伯格曼诞辰100周年,而2018年4月北京国际电影节和6月的上海国际电影节,都无一例外地将这场影迷盛宴中的“大师致敬单元”献给了伯格曼。

即使大牌导演如李安,在伯格曼面前也秒变“迷弟”“小粉丝”,网上流传最广的怕是,2006年已功成名就的李安像个小孩一样伏在伯格曼肩上哭泣,令人动容。

参考文化曾无数次看过《处女泉》的剧情介绍却错过,而在2018年上海国际电影节大银幕欣赏完之后深受震撼。《处女泉》安静至极,压抑至极,却又紧迫至极,里面的角色似乎都是透明的,带着摇曳的灵魂。

角色不是非黑即白

为何这么多年之后,我们还怀念伯格曼?

电影《处女泉》海报

李安谈到《处女泉》时说,“若是没有这些伟大的电影,我将只会满足于讲一个好故事,满足于让人们哭哭笑笑。”其实李安是18岁第一次触电伯格曼,连续看了两次《处女泉》,在采访中他表露说“看完后动弹不得,仿佛被导演夺走了童贞。”

然而英格玛·伯格曼的电影常常以晦涩难懂著称,最著名的《第七封印》《野草莓》充斥着哲学思辨、死亡恐惧、宗教譬喻,它们往往令人望而却步。

但《处女泉》是个例外,它的故事脉络异常清晰:女儿在森林中遭虐杀,因此父亲质问、复仇。你完全可以想象到,如果现在的导演拍摄,会是怎样的一副面孔?动作+惊悚?奇情+黑色幽默+环形叙事?甚至导演和编辑还会嫌弃:“都什么年代了,能不能有点创意?”但是,大师于细处见功底。再俗套的故事,再平稳的故事讲述方式,也能开出“花”来。

伯格曼有大师般的魔力,将一个如此细小的故事拓展成宏大的命题,它让人们潜意识深层的焦虑浮出水面,颇有宿命的意味。

为何这么多年之后,我们还怀念伯格曼?

角色多少身负罪恶

片中的人物角色都多多少少身负罪恶,不是非黑即白。

生女卡琳美丽天真却又虚荣,养女英格丽性格放纵未婚先孕并嫉妒卡琳的明媚人生;

英格丽在卡琳父母那儿多少是被压榨的受虐待形象,但她的报复心理和懦弱退缩,又导致了卡琳在树林被虐杀;

而卡琳父母的行为是虔诚和乐善好施的信徒形象,却毫不手软地手刃了三个牧羊人。

强烈的戏剧感

为何这么多年之后,我们还怀念伯格曼?

父亲拔树与追问,展现人与神对抗。

《处女泉》的叙事简洁有力,却穿插了强烈的戏剧感和场面调度,这些都得益于英格玛·伯格曼多年的舞台剧经验。

譬如在最紧张的时候,伯格曼会插入隐喻性的镜头画面。当牧羊人对卡琳起歹意时,反复出现蟾蜍的镜头——而蟾蜍象征的恶念与丑陋,正好与牧羊人相对照。

而当三个牧羊人干坏事时,镜头特写依次是:牧羊人抡起木棍——英格丽痛苦的脸——卡琳流血仰起头——牧羊人盯着卡琳的表情,而之后,牧羊人剥下衣服,收拾东西离开等都是用远景全景,并且,伯格曼利用死去的树木做前景,故意让摄影机离被摄物体远,希望能够强调出一种中立的态度,似乎在表达:“只有神知道什么是罪恶” 。

纵然《处女泉》电影的表现方式非常纯熟,但有技巧的导演千千万万,为什么伯格曼成为让众多名导演膜拜的大师,且如此具有感染力?

电影片中有个细节。卡琳的父亲,在得知自己女儿已经不在的时候,强忍悲痛一言不语,而是将全身的愤怒之情加之于山上的小树,徒手拔树——人和上帝之间的对峙,自然与非自然之间的抗衡,昭然若揭。

这种人与神性的对抗,让人情不自禁地战栗。

《处女泉》结尾是题眼,令人瞩目的是父亲最后一幕的转变。他在《处女泉》里奇妙地完成了背叛和宽恕:父亲跪在地上说“上帝,这些你都亲眼看着的,无辜孩子的死和我的复仇,你就这样坐视不理。”而之后奇迹展现——就在被虐杀女儿的身下,清澈的泉水涌流出来。他说:“我将在这里,我女儿死去的地方,为你建一座教堂,用灰泥和石块,用我的双手。”

那一刻,绝望被瞬间救赎,和解如此温柔,而人在神面前,又是如此渺小。

追问源自母胎的“恐惧感”

为何这么多年之后,我们还怀念伯格曼?

伯格曼表现微妙的“人性”。

伯格曼最能表现微妙的“人性”,这点让电影在技巧之外有了深度和灵魂。

人们会发现,“怜悯和宽容”“复仇与追问”永远都是戏剧的母题。“戏剧之父”莎士比亚就能体会到“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也就是,当人开始提出自己生存的意义的时候,人性开始觉醒。

《处女泉》紧绕着“人性”,诠释了一种源自母胎的“恐惧感”。

伯格曼的创作敏锐与他的童年不无关系:你在童年时缺少什么,往后的日子里就会不断寻觅,弥补“不完整”。

伯格曼在一种极为特别的家庭氛围中成长。父亲是宫廷牧师,对伯格曼的管束严厉到近乎残忍的程度,因此,他的童年生活笼罩着一种严峻、压抑的气氛,而母亲作为一位上层阶级出身的小姐,任性而孤僻,伯格曼也遗传了她异常敏感尖刻的性格。

为何这么多年之后,我们还怀念伯格曼?

伯格曼电影始终在追问。

(图为伯格曼电影《第七封印》《野草莓》《婚姻生活》剧照)

所以,伯格曼电影的叙事主题始终在追问:人类的内心挣扎,死、爱、艺术、上帝的沉默、人际关系的困扰、宗教怀疑的苦恼、失败的婚姻、人们沟通的困难等等。

伯格曼在影像作品中表露自己的一切“心事”,如此“自私又无私”的坦白,也许治愈了无数人的隐痛,这其中也包括李安。(文/朱柒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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