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河北青年报记者张翠平 贾立芳

编辑/贾立芳 王亚伟


这两天,全国各地的高考分数陆续公布,接下来所有家长和学生们最头疼的,就是填报志愿了。

选自己感兴趣的,还是选就业前景好的?是重点看学校还是看专业……由于未来的种种不确定性,填报志愿成为了摆在许多学生和家长面前的一道难题。

然而,专业的选择真的无比重要吗?答案也许是:未必。

据《2018年中国毕业生就业报告》显示:毕业生就业专业对口率仅为48.61%。也就是说,超过一半的大学毕业生,现在从事的工作,其实跟大学所学专业没什么关系。

并且,不仅普通人如此,有些专家、大师,当年读的专业也不是后来要研究的领域。比如咱们河北的词学大师、教育家顾随。

考上北大,校长却建议他改专业:再学中文是浪费时间

顾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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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上北大,校长却建议他改专业:觉得他再学中文是浪费时间

顾随,本名顾宝随,河北清河县人。中国韵文、散文作家,理论批评家,美学鉴赏家,讲授艺术家,禅学家,书法家,文化学术研著专家。

1897年,顾随出生在河北清河县,祖父和父亲都是清代的秀才,他5岁就入家塾随父亲学习四书五经、唐宋诗文。父亲对顾随非常严格。他也因此打下了深厚的古典文化根底。

有趣的是,这项优点却成为他人生的转折因素之一。

1915年,18岁的顾随中学毕业后报考了北京大学国文系,可校长蔡元培看过他的考卷后,觉得他不需要再在中文系浪费时间,就建议他改学西洋文学,以求中西贯通。

于是顾随先到北洋大学预科专攻英语,两年后转入北京大学英文系。

考上北大,校长却建议他改专业:再学中文是浪费时间

顾随讲古典诗文,文字中经常夹杂着英语单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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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槽”起古往今来的大诗人,堪比段子手

在北大,顾随获得了很好的西洋语言与文学的修养,1920年夏天毕业开始到山东青州中学。1926年他执教于天津女子师范学院,1929年,顾随先后到燕京、北平、中法、北京、中国、辅仁、北京师范等大学执教。

顾随讲课时爱用很多的比喻,联想也很丰富。比如他说,读王维诗如饮茶,读李白诗如喝酒,读陆游诗如喝咖啡,光这个譬喻就足以令人茅塞顿开。

考上北大,校长却建议他改专业:再学中文是浪费时间

顾随

古往今来的大诗人,顾随都是褒中有贬,贬中有褒,一针见血、切中肯綮,比时下那些以“吐槽”为业的段子手高出不知几百倍。

你要不信,随便翻翻《顾随中国古典诗文讲录》,就能发现不少金句。

曹公奸雄,今人奸而不雄,是庸才、奴才。

若有见人摔倒解恨,这也是汉子。若见人摔倒光看着,是白痴。

曹子建无深刻思想,只是视觉敏锐。

诗之好,在于有力。

三W,what,why,how,诗人多只有前两个故懦弱无能,后一个how应当是哲人的责任。

曹操,英雄中诗人;杜甫,诗人中英雄;陶渊明,诗人中哲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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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诗人必须有将小我化而为大我之精神

顾随桃李满天下,红学泰斗周汝昌、诗词大家叶嘉莹都是他的得意门生。

考上北大,校长却建议他改专业:再学中文是浪费时间


叶嘉莹自1942年秋在辅仁大学国文系二年级时开始追随他听讲中国古典文学,六年时间里,笔录下近百万字的听课笔记。

考上北大,校长却建议他改专业:再学中文是浪费时间

顾随批改叶嘉莹诗作


“顾先生是在1942年秋季,我上大二那一年来教我们唐宋诗课程的。先生身材瘦高,爱穿长衫,常常面带微笑,潇洒从容地走进教室。他讲课生动深刻,不但受中文系同学欢迎,而且外系同学也来旁听。顾先生对诗歌的讲授,真是使我眼界大开。”叶嘉莹说,“顾先生不仅有着深厚的中国古典文化的修养,而且具有融贯中西的襟怀,加上他对诗歌有着极敏锐的感受与深刻的理解,所以他在讲课时往往旁征博引,兴会淋漓,那真的是一片神行。”

考上北大,校长却建议他改专业:再学中文是浪费时间

中国古典文学研究专家叶嘉莹

据叶嘉莹回忆,顾随每次步上讲台,常是先拈举一个他当时有所感发的话头,然后就此而引申发挥,有时层层深入,可以接连讲授好几小时甚至好几周而不止。举例来说,有一次先生来上课,步上讲台后便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三行字:“自觉,觉人;自利,利他;自渡,渡人。”

初看起来,这三句话好像与学诗并无重要之关系,而只是讲为人与学道之方,但先生却由此而引发出了不少论诗的妙义。先生所首先阐明的,就是诗歌之主要作用,是在于使人感动,所以写诗之人便首先须要有推己及人与推己及物之心。先生以为必先具有民胞物与之同心,然后方能具有多情锐感之诗心。

考上北大,校长却建议他改专业:再学中文是浪费时间

顾随

于是先生便又提出说,伟大的诗人必须有将小我化而为大我之精神,而自我扩大之途径或方法则有二端:一则是对广大的人世的关怀,另一则是对大自然的融入。

顾随论杜甫 :

老杜诗苍苍茫茫之气,真是大地上的山水。常人读诗皆能看出其伟大的力量,而不能看出其高尚的情趣。

首两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清洁,由清洁即可得高尚。

后两句: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诗中有人,虽未明写,而曰窗、曰门,岂非人在其中矣?后两句代表心扉(heart's door)。在心扉关闭时,不容纳,或不发现高尚的情趣、伟大的力量。诗人将心扉打开,可自大自然中得到高尚伟大的情趣与力量。

“窗含”“门泊”,则是其心扉开矣。窗虽小,而含西岭千秋雪;船泊门前,常人看船皆是蠢然无灵性之一物,老杜则看船成一有人性之物,船中人即船中主脑,由西蜀到东吴,由东吴到西蜀。

“窗含”一句是高尚的情趣,“门泊”一句是伟大的力量。后人皆以写实视此诗,实为象征,且为老杜人格表现。

老杜诗中有力量,而非一时蛮力横劲。有的蛮横乃其病。其好诗有力而非散漫的、盲目的、浪费的。其力皆如水之拍堤,乃生之力,生之色彩。曰生之“色彩”而不曰形状者,色彩虽是外表,而此外表乃内外交融而透出的,色彩是活色,如花之红、柳之绿,是内在生命力之放射,不是从外涂上的。且其范围不是盆景、园林,而是大自然的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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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极出色的大师级的哲人巨匠”

顾随被称为“隐藏的大师”,他的学术成就涉及中国文学的诸多领域。

红学泰斗周汝昌曾这样评价他:“一位正直的诗人,而同时又是一位深邃的学者,一位极出色的大师级的哲人巨匠。”

考上北大,校长却建议他改专业:再学中文是浪费时间

著名红学家周汝昌

顾随在文坛上以词曲闻名,而他最初的愿望却是做一个小说家。大学毕业以后,即开始小说创作,以笔名聋瞽、梦珠等发表了不少短篇小说。1935年鲁迅先生编订《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时,从《浅草》季刊上选入了顾先生的《失踪》。

在诗词之外,顾先生还是迄今为止最后一位发表杂剧作品的现代作家。词曲学界向有“南吴(梅)北顾(随)”之说。民国以来绝少有人染指的杂剧他创作了六种。他创作的杂剧有:《馋秀才》《再出家》《马郎妇》《祝英台》《飞将军》《游春记》等6种计26折。除《馋秀才》发表外,其余编为《苦水作剧》和《苦水作剧二集》。

顾随精于书法艺术,曾师从书法大师沈尹默先生,草楷皆工,是现代书法名家。他的书法作品有的收入《民国时期书法》、《中国书法鉴赏大辞典》。朋友们公认他的字苍劲有力,挺拔出众。1929年踏进燕京大学之后,在“苦水词人”名外,书法之外也享誉燕园。

考上北大,校长却建议他改专业:再学中文是浪费时间


顾先生曾说:人无思想等于不存在。“诗”、“骚”,曹、陶、李、杜,其作品今日仍存在,其作品不灭,作风不断。作品,即篇章;作风,乃情,风者,精神之表现于外者。后世作伪诗之诗匠,即因其作品不能“常”,精神不能不断。

诗根本不是教训人的,是在感动人,是“推”、是“化”。道理、意思不足以征服人。《花间集》中顾夐词曰:“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做人、作诗实则“换他心为我心,换天下心为我心”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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