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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播如一为你读诗

  

  ▌知己

  仿佛所有的酒局

  都有设定的场景:

  劝酒者又斟满了一杯

  感叹人生在世,知己难求

  饮酒者二话不说

  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那些泼溅在地的,分不清

  是酒水还是泪滴

  人生在世,知己何求?

  十四时想活得更好

  四十时只想活得更长

  说过爱你的人

  早已走失。剩下的三五个

  还在容忍你的自恋、你的打击

  容忍你不着边际的调侃

  永无止尽的粗俗和坏脾气

  他把耳朵和心脏给了你

  为你守口如瓶

  把耐性和陪伴给了你

  但不会为你送终

  在风烛残年

  他常常一个人发呆

  一个人跋山涉水

  一个人听你喜欢的老歌

  有时幸福

  有时绝望

  ▌别站在镜头里

  母亲在门前菜地里拔草

  柴门敞开着,铜环油亮

  对联依然喜人

  桃花和梨花开得正艳

  黑狗豹子在太阳地里睡觉

  花瓣无声,落在它小小背脊上

  不远处,父亲着青色的旧衣

  荷锄从田野的深处走来

  麦苗像绿地毯,油菜花金黄

  蜂群喧嚷,横冲直撞

  父亲偏头躲闪,他咳嗽了几声

  豹子那黑色的闪电,多

  母亲抬袖蹭汗的动作,多美

  柴门老而弥坚,铜环油亮

  父亲站在树下抽烟

  桃花和梨花有开有落,多美……

  ▌梦里的教诲

  那白天不曾说的夜晚

  也就不必再说了

  那电话里不曾说的见面

  也就不必再说了

  在舌尖上滚动多年的话

  还是咽下去吧

  这世上岂止两个可怜囚犯

  有共同的诉求

  我们得各自默默承担:

  戴着枷锁,我们放下够不着的

  双手,获得忠诚的好名声

  ▌光斑

  车载音乐带着深深的倦意

  这若有若无的安慰剂

  恰如一小块光斑

  透过车窗落在我黑色的羊绒大衣上

  这是在哪里染上的灰尘?

  我视力有限。伸手去掸

  车子适度拐弯,改变了方向

  光斑不见了

  我以为我的判断总是准确的

  当一大块光斑重新落到我身上

  在黑色大衣上不断位移

  我的判断得以修正,内心充满

  突然被温暖照临的幸福

  ——那么短暂,在落客平台上

  涌动着消失

  ▌推拿

  莉莉,请原谅我不请自来

  把自己这副躯体交付给你

  它臃肿、湿冷、僵硬

  它有病。

  莉莉,现在我只信你说的:

  那些以爱为名借用身体的人

  都不是真的爱人

  我们要学会必要的修补术

  确保自己的完整

  莉莉,请你施我以艾草的熏蒸

  让我痛,让我死

  彻底逼出骨缝里的寒湿

  亲爱的,请施以古老的推拿术

  你温暖的双手值得信赖

  我想在植物的香气里小睡一会儿

  ▌雨水

  把相遇的情节放进雨水里

  把试探和交谈放进雨水里

  把触碰和慌乱放进雨水里

  雨水,这上天的垂帘。

  谁能预知即将上演怎样的故事?

  一个人握着潮湿的空气

  把自己放逐,又把自己禁锢

  把重逢的情节放进雨水里

  把灼烫和清凉放进雨水里

  把乳汁和浆果放进雨水里

  雨水,这泼溅的浪花。

  它浇灭世上存留又复燃的一息

  一个人与另一个人

  抱紧又松开,雨伞是避世的利器

  ▌酢浆草

  我喜欢你阳光下的盛开

  也喜欢阴影里恰到好处的收敛

  什么才是最好的陪伴?

  我经过你时,你也经过我

  头颅晃动。发型凌乱。

  那些瞬间的摇摆不定只与风有关

  我们各自拥有不可说的喜悦

  和不可见的悲伤——

  可遇不可求啊。阳光赐予恩典

  园林工人手握使命的铁器轰鸣而来

  ▌安鱼——致丁丁

  世上没有两条相同的鱼,正如

  世上没有两个相同的人。

  万物早立恒常:吸引或抗拒,靠近

  或分离。

  世上没有一种幸福可以重复

  正如两条鱼秀出的恩爱

  在地毯上,在瓶子里

  哪怕下一秒失去水,失去自由或者

  一起面对砧板和屠刀

  是的。这世上没有一种活着的方式可以

  谓之为:最好。

  鱼也有平静下的挣扎。画鱼和看鱼的人

  收起画笔和刀子,把眼泪逼回去

  她们通晓养育的技能,深深的眼窝里

  两条不死鱼一天到晚游来游去

  ▌归去来兮

  “屋要人撑”。

  父亲生前要我们牢记祖宗这句话

  桐城金神镇金鹿村下林27号

  ——五间红色砖瓦旧平房

  我回来了,我的家

  青苔和水渍蚕食的外墙

  嘎嘎作响的门轴,生锈的门环

  蒙尘的亮瓦,倾斜的烟囱……

  四十年了。每一个黯淡的深处

  我都能摸到家事的余温

  父亲是最早离开房子的人

  也是信守承诺的人。从筑起房子到

  躺着离开——

  这个家,他默默撑了七十三年

  现在,陪伴母亲的是父亲的遗像

  还有老鼠、蚊子、蛛网、灰尘……

  “你父亲说:屋要人撑”

  母亲阻止我们的劝慰,为父亲焚香

  ▌厌倦之诗

  我要怎样才能向人群准确传达我的厌倦之意?

  我的母亲安好,兄弟姐妹和睦

  我的丈夫优秀,儿子乖巧

  我工作体面且收入稳定

  偶尔打球、瑜伽、写点小诗、喝顿大酒

  醉眼朦胧对着夜空找星星……

  我有什么理由向人群宣泄我的厌倦情绪?

  当稻田里站着腿肚子深陷于淤泥的人

  当车间里跑着手脚不够用的人

  当昏暗的小酒馆里坐着痛哭流涕的人

  当深夜的马路上走着无家可归的人……

  厌倦,为什么像一块嚼得无味

  发白的口香糖黏着我,让我无法挣脱

  什么时候我能找到这样一块净地

  什么时候我能找到这样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我可以一语不发,褪去衣裙,剥掉伪装

  对着赤裸裸的肉身,狠狠剐上一刀

  看啊,你看,这就是我因之感到羞愧

  又耻于言说的厌倦——

  深埋已久的一个毒瘤

  亲爱的人,请帮我清理一下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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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上小镇|

  Ai shang xiao z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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