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风气不好,多无赖之人,以抢夺、偷窃为常事,要让这些人闲居静坐,一天也呆不住。蓝鼎元刚到普宁县上任时,百姓中抢劫、盗窃的有一百多人,经过捉拿处置,惩办劝化,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已肃清。十月蓝知县兼署潮阳知县,潮阳县路上抢劫的人数以百计,穿房越户盗窃的更是数以千计,中午路上行人手持棍棒,成群结队,匆忙奔走,尚未黄昏,路上行人便几乎断绝。

面对此情,蓝知县甚为忧愤,先捉拿处决了部分恶贯满盈的家伙,外行凶斗狠的,则加以刑罚;那些虽闹得厉害,然还可教化的人,惩处后尽数释放,让他们将功赎罪。至于盗窃水果、蔬菜、薯类的,无论赃物多少,全部杖责。有些人抗拒律法,逃跑隐藏,蓝知县决心不把他们擒获,誓不罢休。贼人知道蓝知县是作奸犯科的克星,刚刚一个月,就全部销声敛迹,路上平安无事。

清雍正年间广东潮州“特大蓄谋盗海案”始末

因强贼被查处肃清,百姓争相庆贺,蓝知县示意大家:“尚未肃清,不过是暂时收敛罢了。”过了十天,惠来、海丰两县的百姓,都责怪蓝知县把贼人赶到他们那流窜去了。潮阳县的文武同僚,也因此表示庆贺,蓝知县摇头道:“不对啊,惠来、海丰自有当地的贼寇,怎能容忍潮阳去的渣滓混混?恐怕我们潮阳过去的贼人无处可去的还有很多啊!他们隐藏踪迹,是害怕处死,暂时不为非作歹而闲呆着,必不会安定太久的,莫非有出海的打算?”

有人提醒:“大人您知道,说起下海,二三月出发,八九月上岸,现在怎会是盗贼下海的时候?”蓝知县摆了摆手:“岭南的气候不一定,现在虽是十冬腊月,可日暖风和,焉能忽视?”随即秘密知会海门、达濠及潮阳三处驻营官兵,共同寻访缉拿。过了数天,果然有查访的人回报,贼人正悄悄谋划,纠集群伙,收集武器,准备出海,他们窝藏在一百二十里外两县交界的铁山山脚,地名葫卢地,且有火炮这样的重器,埋在方老七家园子里,长枪、大刀、藤牌,都藏在房屋草丛深密之处。他们约定,腊月十二夜里二更天,聚众出发,直奔海岸,抢船下海。

这时已是十一日夜里二更天,海门驻军派千总陈廷耀到潮阳县衙与蓝知县密商,提议用船运送营兵,连夜赶到石港,登岸后埋伏在石埠潭山里,待那些强贼经过时,突然攻击。但陈千总又有些疑虑,觉得这个计划不算太好,蓝知县思忖再三,点头道:“士卒奔袭上百里,无法保证没人知道,风声偶尔泄露,将徒劳往返。即便侥幸碰到他们,强贼不敢同官军对战,必会扔下武器逃跑,黑夜之中,难以追赶捉拿。不如乘他们尚未发动,先入虎穴,官府拘捕犯人,如同绑缚鸡猪,只用两三个人就行了。”陈廷耀难以相信:“贼党人数挺多,哪里是两三个人所能办得到的?”

清雍正年间广东潮州“特大蓄谋盗海案”始末

蓝知县笑道:“这里三个人已是足够,抵达地方,我们的人自然就多了。”陈千总懂了此话之意,便告辞离去,留下百总翁乔,听从安排。蓝知县点灯起草调兵文书,派遣普宁县差役陈拱、潮阳县差役林标,陪同百总翁乔,连夜快马赶赴普宁城,命令代理典史张天佑统率壮丁五十名,捕快和健役五十名,在初更天直扑葫卢地,包围、搜查、捕获、捉拿贼党。官府果然在方老七茅屋中擒获了谢阿皆、黄阿五、高阿万、沈阿石、方阿球等五人,在屋中搜出钢叉、挑刀、钩镰枪、竹篙枪、藤牌等二十八面杆,又在菜园子里起出大炮四门、神威炮一门。老七院子里搜出子母炮、铁枪、牌刀、斩马刀、镰刀、铁钩五十六把,火药二桶,铅弹一筐,火绳、火绒、红布等杂物不计其数。

接着,又抓到林阿元和方老七,方老七就是方阿条,素来不守法纪,喜欢结交匪人,他世居普宁县葫卢地乡,同揭阳县人黄阿振和潮阳县人杨阿邦、陈阿禄等人,因都是强盗而互相勾结,来往极多,关系融洽。由于蓝知县严惩盗匪,普宁没有他们任意妄为的余地,他们便于十月初一,在棉湖寨沙坝里,发牢骚谈说米贵缺吃,方阿条借机煽动,他们便计划下海,劫掠商船。方阿条自以为家山中偏僻之地,有院子,有茅屋,可作为这些人来往的据点,所以购买武器、粮食,以供行动使用。黄阿振、杨阿邦、陈阿禄分别召集匪人结伙,准备在这夜于大坝墟会齐,由钱澳抢船出海。

清雍正年间广东潮州“特大蓄谋盗海案”始末

他们自以为神出鬼没,无人知晓,能够乘风扬帆远航,在海岛间横行,劫货船,杀商人,这样银钱货物,堆积如山,发家致富,在此一举。可谁知天理不容,还未发动,官府就已张开天罗地网,将他们一网打尽。据这些人口供,他们党羽众多,对那些确有证据的,官府又抓了王建千、欧阿利、梁阿义,以及代他们制造大炮、枪刀的铁匠刘阿捷等人,接着又捉到邢阿凤、朱阿永、郑阿禽、林阿齐、梁阿千,以及和方阿条一起充当头目的黄阿振、杨阿邦。

前前后后共抓了十八个人,均按律予以严惩,只有陈阿禄由于自首,从宽处理,其余罪恶不重的,一概免于株连,蓝知县准许他们改过自新,不咎既往。从此,深山角落、石洞海边不务正业的人,无不闻风丧胆,消声匿迹逃到远方,不敢再产生抢劫偷窃的想法,潮阳、普宁两县也彻底归于清静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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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译自《鹿洲公案》中【葫卢地】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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