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之后,天一天比一天蓝,风一天比一天凉,难耐的溽热渐渐远去,不觉间已过了白露时节。俗话说:“白露到,打核桃。”早上起来散步,忽然看见大街上有人吆喝着卖青皮核桃,不少人围上来,挑拣着谈笑着,那些带着青皮的滚圆的饱满的核桃果儿,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了在山沟里驻村扶贫的日子……

  葛国桢 | 文

  山坡上的野核桃没有固定的主家

  谁来得早就是谁的

  位于禹州、汝州、登封三地交界处的大山深处,藏着一个名叫张家庄的小山村,这就是我驻了几年的地方。

  走进山村,满眼都是高高低低、绵延不断的山脉。弯弯曲曲的山沟旁,向阳的山坡上,这儿一户,那儿一户,散居着石头洞砌成的老房子。

  五个自然村,从进村到出村竟然要走三四公里远,四百多口人的小村占地面积竟然有六平方公里还要多。

  人说张家庄有三宝:野槐花,野蜂蜜,山野菜。当然了,核桃也是张家庄的一宝。

  山坡上,道路旁,农户的房前屋后,张家庄随处都可以见到核桃树,小的碗口粗细,长在山坡上;大的有合抱粗,多长在村子里,枝繁叶茂,绿荫盖地,树下是人们纳凉的好地方。

  经过了一夏酷热中的孕育生长,立秋后,那些藏在绿叶里的核桃果儿个头开始变大,颜色开始变浅。

  原先抬头看树上几乎一个颜色,分不清哪儿是叶子,哪儿是果实。

  仿佛在眨眼间,饱满的、结实的核桃果就开始显现在人们眼前,在秋风微拂下,那一串一串肥嘟嘟的核桃果儿晃来晃去,像故意炫耀自己一样,把人的心都晃醉了。

  城里人来到山沟,看见核桃树稀罕的不得了,山里人却习以为常,说核桃再好吃,也当不得饭食。

  所以一到秋天,人们最先忙的是粮食,掰苞谷,砍秫秫,刨红薯,然后犁地,耙地,耩麦……等到这些农活忙得差不多了,金黄的玉米挂满屋檐的时候,瞅个空闲,人们才会来到核桃树下打核桃。

  连绵起伏的山坡很大,很空旷,野生的核桃树也很多,这儿几棵,那儿几棵,并没有多么固定的主家,谁来得早,谁先下手就是谁的。

  一棵树下如果有人在打,后来的人就会再往前走,再去寻找有果实的果树。随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的舞动,带着青皮的核桃果蹦着跳着落在地上。

  山上几乎没有平地,核桃果落地之后,到处滚动,草丛里,石缝里,庄稼棵里……

  打核桃是个技术活

  一不小心就会出事故

  打核桃不光是累,也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活儿,一不小心就会出事故,吃不吃核桃事小,出了事故可不得了。

  一般来说,合抱粗的核桃树应该有两三层楼高,核桃果儿都长在树枝的梢头。

  打核桃最常用的工具是竹竿,如果是在平地上,双手握紧竹竿抡起来或用竹竿钩住树枝,把核桃“打”下来,并不是太难。

  但站在地上,再长的竹竿也够不到树的每一个枝头。要想把树上的核桃都打下来,人还得爬到高高的树枝上面。

  比较大的核桃树一般都枝杈纵横,经验丰富的山民在打核桃时,都要选好一个三杈树股,骑上去,身子靠一股,胳膊圈一股,脚蹬一股,这样才能腾出双手,用力去击打那些树梢上的核桃。

  大树上有很多分股,爬一股,打一股,打完了下来,再爬另一股,一股一股地爬,一枝一枝地打,这样才能够把核桃打干净。打的时候,不能占用双手,要稳住身子,用力挥动竹竿,两只眼睛还得紧盯着枝头上的果实,危险性是很大的。

  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即便如此小心,打核桃时总也避免不了一些悲剧的发生。

  人一旦从树上摔下来,轻则划破皮,流点血,重则摔断胳膊摔断腿,甚至还有人为此付出了鲜活的生命。

  老乡们告诉我,咱村的某某某,邻村的某某某,某某某的亲戚,都是在打核桃时从树上摔下来摔成残疾的,我听了,心里禁不住唏嘘不已……

  打核桃很累,因为核桃果都长在枝头,要把一棵树上的果子打干净,爬上树的人就得努力接近枝头,才能够得着,打下来。

  因为树太高,上一次不容易,打不完是不能下来的,有时候从早起一直打到下午两三点,有时候要整整打上一天。

  吃饭的时候,树上的人把竹竿吊到树上,树下的人给他递点水,送点馍,简单一吃,一顿饭就算过去了。

  因为太累,如果发现打过去的树枝上还有没打净的核桃,也绝不想再拐回去再打了……

  从小小的核桃里

  老乡们悟出了多少做人的道理

  张家庄的老乡经常说:“核桃好吃种着难。”

  想想看,那些合抱粗的核桃树至少长了几十年甚至百余年,该经历过多少狂风,暴雨,酷霜,大雪,干旱,雷电,当初一起萌芽的核桃树很多都死亡了,干枯了,能长成大树的结下果实的都是经历过无数苦难幸运活下来的,一颗核桃的长成该有多么艰难啊……

  收获的时候,人们把树上的核桃一颗一颗打下来,再从崎岖的山路上担回家,再暴晒,去壳,一颗一颗精心挑选……

  超市里的核桃看上去那么好看,那么整齐,殊不知背后经过了多少人的劳动,浸润了多少人的心血和汗水。

  山里人把晒干以前的核桃叫做“生核桃”,“生核桃”是一个与市面上卖的干核桃相对应的叫法,专指那些刚从树上打下来没有经过晾晒去皮的核桃。

  和干核桃比起来,生核桃吃起来费功夫更多一些。

  先用小锤敲开坚硬的外壳,取出核来,还要仔细剥去核上那层外衣,如果剥不仔细,哪怕只是剩下一点外衣,核桃也会有苦味的,剥的时候,手上最容易沾满黑乎乎的汁液,好几天都洗不干净。

  和干核桃相比,“生核桃”吃起来味道更香更脆,不像干核桃那样没有一点水分,嚼起来满嘴生香,因为带着青皮的生核桃不好保存,许多城里人都没有见过。

  “生核桃”的一个“生”字很有意思,让人感觉到,手里的这颗核桃的生命力并没有随着收获而结束,它的生命之树还在生长,叫来就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超市柜台上包装精美的那些核桃,因为没有了一点水分,从而也就没有了生命,变成了一种单纯的美食,除了供人食用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用处了。

  不少野核桃皮厚肉少,甚至费尽力气砸开后没有一点肉,老乡们称之为“瘪核桃”,看起来,“瘪核桃”外表与其它核桃没有什么不一样,但肚子里却空无一物。

  在张家庄走访农户时,我经常听到有人称呼另外一种人为“瘪核桃”。说某某某看上去一表人才,实际上是个“瘪核桃”,脑袋怪大,里头啥也没有。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葛国桢,河南鄢陵人。现为许昌人民广播电台编辑、记者,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冷暖人生》、《燕子飞来》等个人文集,主编出版5卷本的《天下庾氏文化之根》丛书。

  寄托了父老乡亲爱恨情仇的那些鸟儿们,竟然有这么多故事?

  儿时放学,等待孩子的不是作业,是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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