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剪纸艺术小有名气,在县城搞过一次作品展,怎奈参观者了了无几,更谈不上认购了。老王为此很沮丧,本来他是有信心的,特别那副耗尽他十年心血的《万蝶舞春》长卷,以为定会卖个大价钱,却无人问津。

听说西安是眼下最火爆的旅游胜地,那里的艺术市场也红火,老王挟起万蝶图,信心百倍地奔了古都。

虽说是头一次到大城市,可老王并不怵,东游西逛,转悠到了大雁塔,他无心游览名胜古迹,而是选定游人密集的地方,小心地铺开了画卷。

可一切并不遂心愿,没人对他感兴趣。

十几分钟后,倒是来了两位穿制服的,问他是展览还是出售?老王诚实,如实作答。那二人毫不客气:“收起来,否则给你没收了。”

老王收起画卷,悻悻离去,他不甘心就此作罢,在景区里打起了游击,这回,他把目光盯在了老外身上,可人家的回应多半是“闹,闹”,客气地冲他摆手。也有热情的,让他摆个姿势,“咔嚓”一声,把他的形象装进手机里带走了。

老王游荡了半天,渐渐没了信心,见时候不早了,只得回了小旅馆。

同舍的一位热心人给他指点:何不打电话问问收藏馆呢?并给了他一家收藏馆的电话号码。

老王的心头重又燃起了希望。

一个电话打过去,得到的回复是:“开玩笑吧?你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本地的还收藏不过来呢,谁收藏外省的?”

老王蔫了,啥也不怪,都怪自己来得不是地方。

次日一早,老王紧着收拾,欲打道回府。

正在此时,一个大块头、操南方口音的人找上门来:“老先生,您就是那位剪纸大王吧?”

陌生人的话把老王弄得一头雾水,他本想客气地谦辞一番,却又把话咽了回去,毕竟人家说了好听的,且看来并无恶意。

来人自我介绍姓吕,华侨,是本地“吕氏宗亲联谊会”的秘书长,对剪纸艺术痴迷,可是手拙,不会。此次来西安参加宗亲联谊,欲购一幅剪纸长卷带回,可是访遍全城也没见到一幅称心的,听说您老有幅万蝶图,可否一览?

老王听罢,不由暗喜:真是有福不用忙,无福忙断肠啊,这运气说到就到。连忙铺展长卷,万只飞蝶尽显风姿,直把来客看得目瞪口呆,连连叫好。不过,大块头凝神注视了片刻后,脸上却露出些失望:“老先生,你的蝴蝶确实不错,不过,还有不足之处,剪得硬了些,剪蝴蝶得有个过程,先捉几只活的溺死,再吊起来日日端详,方可下剪,剪出的蝴蝶便活了。”

老王暗吃一惊:这人懂行!说得还真在理。

若在往常,老王会很耐心地与人家探讨艺术方面的问题,可今天他没这个雅兴,眼下首要的是谈生意。既然人家挑出了毛病,看来没有下文了。老王失望地收拾起长卷,不想大块头拦住了他:“瑕不掩玉瑕不掩玉嘛,老先生别生气,你的这幅长卷我要了,开个价吧。”

老王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大块头那一脸认真的样子,不象在开玩笑。于是,老王伸出四个手指晃了晃:“四千。”

在老王心目中,这个数已是天价了,只要价格砍不下两千,他就出手。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大块头竟痛快接受了这个价钱。

大块头真够慷慨的,付齐了钱,临了还给老王认认真真填了本大红证书:华夏艺术作品展一等奖。老王止不住喜上眉梢,管它真假,有了这么个本本,比啥都值。

从西安回来,老王的名声大振,都知道他获了大奖,一时间门庭若市,重金购他作品的不在少数。

可老王却不再剪蝴蝶了,一提到蝴蝶俩字,他就莫明其妙地烦,莫明其妙地失落。

那天小孙子兴高彩烈地跑来,擎着份报纸让他看:“爷爷,报纸上有你的蝴蝶。”

老王将信将疑,架起花镜仔细瞧,报上还真登着他那幅万蝶图,不过,作者一栏署的却是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

老王病倒了,躺在床上的这些日子,他脑子里划算的尽是窝火的事儿,亲朋好友个个义愤添膺:“告他个鬼儿子。”

老王却始终不表态,一番刻骨铭心的反思后,他决定忘掉这事,花钱买教训,值。

没过多少日子,报上又登出另一条新闻:《万蝶舞春》被当地一家收藏馆斥巨资认购,售画所得如数捐给了“吕氏宗亲基金会”,用以资助失学儿童。

老王这回坐不住了,他打点行囊,再度踏上西去的列车。此行不为别的,一心要去那家收藏机构讨个说法:收藏馆?屁馆!当初在电话里咋说的?为什么蔑视外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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