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十年过后,来自澳大利亚的导演安东尼·马拉斯,以这部纪录片为灵感,再次把当年的印度恐怖袭击事件搬上大银幕,拍摄了电影[孟买酒店]。导演马拉斯说,“我们的电影没有反任何宗教,因为在泰姬陵酒店里就有着许多不同宗教的人,他们聚在一起,为彼此着想,努力生存并成为英雄。

年度十佳,血腥又暴力,但绝对不是一部爽片

文 / 观影君

2008年11月26日,孟买南部,富人区。

里奥帕德咖啡馆里的游客,他们正议论着夜晚的天气和餐盘中的美食,计划着第二天的旅游路线。突然之间,大难临头。

上一秒的舒适与惬意,瞬间被手榴弹爆炸产生的气浪撕裂。两名持枪的恐怖分子走进店里,进行后续的清算。谁冒头,谁就会被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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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逃出餐馆的生还者,在街道上惊慌失措地奔跑,他们的终点是500米之外的泰姬陵酒店 — 一个被视为绝对安全的地方。

殊不知,等待他们的不是天堂,而是另一个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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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被称作“印度911” — 印度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恐怖袭击事件,自11月26日当晚十点,暴力沿着火车站和咖啡馆,一路扩张至医院和酒店。恐怖分子进行了长时间的无差别屠杀,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一片狼藉。这次恐怖袭击共造成至少195人死亡,313人受伤,直到29日才宣告结束。

2009年,有部名为[活着的孟买]的纪录片,便是根据这次恐怖袭击事件改编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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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的孟买] IMDb8.5

十年过后,来自澳大利亚的导演安东尼·马拉斯,以这部纪录片为灵感,再次把当年的印度恐怖袭击事件搬上大银幕,拍摄了电影[孟买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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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买酒店]

导演马拉斯花了很长时间采访当年恐怖袭击的幸存者和目击者,结合酒店的监控录像和新闻报导,为电影[孟买酒店]准备了充分的事实基础。道具组甚至建造了一座内饰与泰姬陵酒店一模一样的酒店用于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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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7日在多伦多电影节首映以来,[孟买酒店]赢得了一致的好评。直到今年北美上映后,口碑依旧坚挺,几乎锁定了一个年度十佳的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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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买酒店》豆瓣8.4,IMDb7.6

印度孟买,这个城市既有着贫民窟的小孩,也有着印度最豪华的酒店。巨大的贫富差距,带来了潜在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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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夕阳洒向海面。十名约莫二十出头的恐怖分子,乘坐橡皮筏通过海滩登陆孟买。

他们通过卫星电话,与始终未曾露面的头目“公牛”(Bull)保持联系。这十名恐怖分子被笼罩在一片金黄之中,这短暂的平静,正酝酿着一场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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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从孟买希瓦吉火车站响起,而后蔓延开来。就在一系列恐怖袭击发生的同时,泰姬陵酒店却完全置于事外,不受打扰:外面浓烟滚滚,酒店厨房内却正在为菜品涂抹奶油;逃难的人们惊慌失措,酒店里的客人却正在烛光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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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久后,这一切动乱和静好,都将在泰姬陵酒店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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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恐怖袭击事件中著名的一张照片:一位老人需要警察的搀扶才能走出希瓦吉火车站

当恐怖分子混在人群里,进入了泰姬陵酒店后,没有任何温和的铺垫和过渡,暴力劈头盖脸而来。

恐怖分子举起AK-47,面无表情地在酒店大堂疯狂扫射,没有半点犹豫,人群也来不及求饶。没有特写,没有跟拍,在中远景的镜头里,在枪口之下,面对死亡,人人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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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开了复杂的巧合和命运之手的拨弄,这一切发生得迅猛而直接,肾上腺素接管了理性思维,甚至让人来不及思考。

一场混乱而有序的大合奏正在进行着,枪声,惊叫声,哭声,嘶吼声,混杂着九种语言,四面群起,交汇碰撞,通通被圈禁这泰姬陵酒店内,回转跌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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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最初的疯狂稍缓下来后,泰姬陵酒店内的局势也逐渐变得明朗,所有人被分为三个阵营:毫无人性,凶残至极的极端恐怖分子;奉客人为上帝的泰姬陵酒店员工;失控慌张,忙于逃生的酒店客人。酒店外还有远在新德里,迟迟未来的救援部队以及各电视台的新闻报导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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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视角,不同的心态和处境,导演把这几条线索编织在一起,成为一个节奏紧张,逻辑严密的故事。暴力场面固然血腥,但也只是视觉层面的刺激,在这三方角力中,真正的恐惧来自随时会丧命的不确定性和紧张气氛。

天堂和地狱的距离对客人来说只不过是楼上楼下。

温度都严格控制的洗澡水,物色好的应召女郎,房间里的狂欢派对,这些美好事物眨眼之间就化作泡影,他们也沦为了毫无抵抗之力的人质。

保姆躲在衣柜里,为了不被恐怖分子发现,她使劲捂住孩子的嘴,不让他发出声响,浑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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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酒店的员工站了出来,由后台的主厨奥贝罗伊领导,他们信奉着“客人就是上帝”的服务宗旨,在和恐怖分子周旋并且等待救援的过程中,既要安抚好客人的情绪,还要想方设法保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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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中主厨奥贝罗伊的真人原型

当然也有个别员工在工作责任感和家庭之间选择了后者,他提前离开,不愿趟这浑水,而其他人也表示理解。

在泰姬陵酒店,“超级英雄”不披斗篷,他们戴着帽子穿围裙,还重点突出了阿琼(戴夫·帕特尔 饰)这个高光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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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显然被阿琼的黑色头巾吓坏了,以为他是恐怖分子的同伙。面对不安的老妇人,阿琼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把相册里孩子与妻子的照片一张张翻给这位老妇人看,同时对她说:

“这是我的家人,是我必须活下去的动力。对我们教徒来说,头巾是很神圣的东西,我一直戴着它,从没摘下来过。现在,您是我的客人,如果取下头巾会让您觉得舒服一点的话,我可以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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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后,老妇人这才冷静了下来,向阿琼表示了感谢,说自己只是太害怕了。

另一边,恐怖分子自然也没有停下屠杀的步伐,他们用枪威胁着前台的接待员,让她们打给客房,骗房客开门,恐怖分子就在门口静候。门一开,就是一条命。若非事实如此,恐怕连编剧都难以写出如此残忍的桥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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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电影还是为这些恐怖分子留了余地,没有将其描绘为彻底无情的杀手,反倒把他们看作是政治游戏中被洗脑的小卒,是被利用的工具:他们对抽水马桶感到惊讶;有人会在中弹后给自己的父亲打电话,边流泪边说,“爸爸我爱你”;会在看押人质的时候放声高歌;甚至放过了一名正在做礼拜的女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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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似乎有意要把恐怖分子塑造成主角,这也引来不少观众的微词。这些变调的刺耳音符,成为了整个合奏中的不和谐音。

对此,导演本人的回应是,“电影中没有一个人物是完全高贵的,也没有人是完全邪恶的。每个人都是他们成长和经历的产物”。电影对于立场的这种暧昧处理,也带来了与现实间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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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为了不让戏剧性盖过纪实性,电影中不时会穿插进一些纪实的影像,有当时的监控视频,也有新闻报导的片段。这是与现实的桥梁,通过剪辑实现无缝的衔接。让观众更有代入感,营造出身在现场的危险、混乱、紧张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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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等待过后,远在新德里的救援部队终于赶到。在缓缓流淌出的钢琴声中,混杂着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这出在泰姬陵酒店的惨剧也收场了。人性的美与丑,立场的是与非都在那一刻画上了句点。

影片的最后一幕,对全片的情感做出了升华:酒店员工阿琼在被救出后,他没有坐下休息,也没有为此庆幸,他只不过是一脸平静,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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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而这也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此刻他正在熟悉的下班路上,家中有妻子和女儿正在等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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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印度安全部队恢复了12处遭遇袭击的地方的秩序,击毙了9名恐怖分子。在泰姬陵酒店事件中,有一半以上的遇难者是为了保护客人的酒店员工。

此事过后,泰姬陵酒店的门口立了一块碑,上面写着:纪念我们的客人与员工,2008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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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泰姬陵酒店全体幸存员工的努力之下,泰姬陵酒店三周之内重新开张,酒店在21个月之后经过重新装修恢复了昔日的辉煌。

1966年的电影[阿尔及尔之战],开创了把真实灾难事件改编成电影的先河,在戏剧性和纪实性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

从那之后,越来越多的导演也走上了同样的创作之路,其中较为知名的电影有[慕尼黑][93航班][爱国者日]和[挪威7·22爆炸枪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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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及尔之战] 豆瓣8.5,IMDb8.1

这些电影,包括[孟买酒店],其扣人心弦的剧情会让人感到紧张,但是一想到电影所述是真实事件,又不免让人胆战心惊。

既然距离印度孟买的袭击事件已经过去十年了,导演安东尼为何还要拍[孟买酒店]这部电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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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马拉斯说,“我们的电影没有反任何宗教,因为在泰姬陵酒店里就有着许多不同宗教的人,他们聚在一起,为彼此着想,努力生存并成为英雄。这部电影要指控的是,只有极端主义,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了”。

在[孟买酒店]这部电影中,主创们根本不关心袭击的真正动因和仇恨情绪的源头 — 恐怖分子的身份不提,背后的头目也从未交代。恐怖分子的怒从何来,也是悬而未决的秘密。电影更关注的是谁阻止了袭击,以及这些人是怎么在这次袭击中存活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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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华盛顿邮报》的形容就是,电影[孟买酒店]中流淌着一种安静的英雄主义。

[孟买酒店]并不认同传统的英雄主义观念,电影里没有主角光环,也没有救世主般的英雄出现。孟买地方警察与恐怖分子一比,简直相形见绌,几乎构不成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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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买酒店]预告片下的网友评论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赌上性命冲进去救人。这种笨拙且真诚的行为与恐怖分子无情的杀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电影结束的那一刻,就好像亲历了一次地狱,而后死里逃生,如释重负。

电影固有的窥视本质带着一种无法抹去的替代性刺激,这部电影记录了暴力的随机性,以及被迫对抗恐怖袭击的英雄主义,它会触及到人最深沉的恐惧,没有人知道这样的恐怖袭击为何会发生,又会在何时发生。即使抓破脑袋也搞不清楚,可它就是发生了,这就是我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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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在今后,它也可能发生在任何地方。就像灾难片[波塞冬历险]一样,有些人活了下来,有些人活不了 — 永远猜不到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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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塞冬历险] 豆瓣7.8,IMDb7.1

导演马拉斯的意图是抛出一个让观众思考的问题,“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也在同样的处境,你会怎么做”。

马拉斯说:“人人都有自己的观点,但我们只想真正反映这些幸存者所经历的一切。有很多艺术、文学及电影作品都牵涉到战争及令人伤痛的题材,要自我设限、放弃探索这些主题很容易,但我认为更应该面对它,把事情公诸于世,因为类似的事件仍会发生。”

这就是[孟买酒店]最大的现实意义,也是我们每个人都该看一看这部电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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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遗憾的是,可能很少有人愿意这么想,因为[孟买酒店]是那样的直白残酷,甚至会引发某些观众的生理不适。我们看电影,喜欢看恶棍被正义使者摁在地上摩擦,喜欢看王子与公主幸福地拥吻在光之森林,喜欢看红鼻子小丑一个跟头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大抵没人想看一位无辜的老太太被枪杀在浴室里吧。

又或许,我们根本就没机会看到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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