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容易做时难

月假第二天,爸说家里米快吃完了,老家的稻谷生虫啦,干脆回去打点米回来。打米是我们当地土话,其实应该叫碾米才对。

伴随着哄哄的碾米机声音,我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耳边似乎又传来一位老人的谆谆教导……

小时候,我印象中最初的稻谷脱粒办法就是用那种舂对或者是推磨,好费事的。后来村里就有了一家碾米机,在离我家约一里半的王毛岭蒋家。

每次父亲去打米我就央求跟着去,刚开始父亲不同意,说是打米那灰尘扑扑,小孩子去那不好,更何况你有挑不起多少谷,去干啥,我难得打你的招呼。

后来年纪大一些,有一次父亲心情好,终于同意我一起去打米,可把我乐坏了。于是我挑了三四十斤谷摇摇晃晃地从家里出发,虽然路上有点累,可又不敢啃声,生怕父亲不让我去,总觉得去那比在家闲着无聊要好玩,终于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碾米厂到了。

走进去一看,里面还有好几个人担着谷在等,看见我们进来,一个浑身是灰的人走了出来,要旁边打米的人自己来喂谷,跟父亲打了声招呼,然后就用秤称了重量,父亲大约是128斤,我的差不多是58斤,加工费两块钱一百斤,一共是4元钱吧,浑身是灰的人还找了我五角钱,实在是把我高兴坏了,赶紧拿着钱跑到不远的代销店去买了一包五香瓜子和几粒纸包糖,心想这次算是来对了,等会回去可以向弟弟们好好炫耀炫耀。

终于前面的人打完了,轮到我们将谷用驴胶补血冲剂钵钵盛到碾米机上,打米的蒋老师将电源开关合上,于是又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蒋老师在旁边控制进谷的速度,这是个技术活,太慢就不出米,浪费电,太快就容易卡住,一般人是掌握不了的。

听父亲说,打米最怕的是电压不稳定,或者是打着打着就停电,那天幸好没有这些情况,我们的谷很快打完了,一百七十多斤谷变成一担白花花的大米和几十斤糠,我的任务就是挑起那些糠,于是回家路上走了瓜子和糖,感觉比来时轻松远了……

此后每次打米两个弟弟都想去,可我力气大一些,最终父亲还是安排我去。去的次数多了,也就和打米的蒋老师熟悉了,听父亲说他是县八中退休的,写的一手好字,我们地方有什么红白喜事,村里有什么统一公告都是他写的,我在小学门口看到那些标语,那字龙飞凤舞,很是羡慕。

有一天打米,趁父亲还在忙我就问蒋老师如何练好字,老人很热心,告诉我要学会临帖,甚至还推荐我用哪些字帖,说着说着就在箩筐里刚打的大米上用手划了笔画,于是,一老一少两人守住一筐大米比比画画,直到父亲喊我回家。

回家路上我好奇地问蒋老师的字为什么写得那样好。父亲告诉我,据说蒋老师年轻时在国民党军队里当过兵,文化大革命时有人检举揭发,幸好他字写得还不错,于是乡里领导安排他将功补过,每天要出什么宣传告示,上级精神,都要他去写,一写就是十来年,到后来无论大笔小笔大字小字游刃有余。文化大革命结束就留在县八中负责办公室宣传工作,也算因祸得福。后来为了孩子能够接班,他就申请内退了,在家里经营一个碾米厂加上一些退休工资过日子。

此后每次打米我都要和他交流一下,可惜我没有恒心,后来到外面读书,与老人见面少了,练字也就偃旗息鼓。

随着时代的发展,慢慢的我们生产队也有人置办了碾米机,方便起见,我们就挑到附近打了,老人的碾米生意也越来越差,老人也老了,渐渐碾米厂也办不下去了。再后来,老人有一天也悄悄离去……

正在伤感之时,耳边的碾米机声音停了,原来谷子都碾完了。到了今天,家家户户都有碾米机了,或许再过几年,就连碾米机也会从我们眼前消失。至于我们的下一代肯定再也找不到那种碾米的感觉,也许都认为米就是从麻袋里出来的。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是欣喜还是惶惑?

廉颇老矣 尚能担否?

技术不行,再来一遍

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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