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境

依稀中,又回到那片大漠。漫天黄沙,无边无际,天空湛蓝,阳光灸烈得有些刺目。莘月闭上眼,耳边风声呼啸,脸颊上隐隐有被风扬起的细沙轻拂而过,一种熟悉的痒痒的感觉。戈壁,绿地,鸣沙山……眼前的一切风景都早已镌刻于心,而自已,可还是当年那个莘月?那个天为被,地为席,放声大笑,任意驰骋,随心所欲的莘月?

瞬间过去那个狼女又回来了,她扬手一擦脸上的沙尘,甩甩头上凌乱的发辫,低头瞅了一眼自已身上那件似与黄沙融为一体的深褐色脏旧衣裙,如果它还能称之为衣裙的话,破烂的袖襟和下摆凌乱宽大,活动自如,全无汉家衣裙的束缚,忽然有一种久违的自由感。隐于西域边城三年来为人妻、为人母,那是另一种喜乐,平淡安宁,只是……从未再有过如此的无拘无束,随性、快乐。她脸上露出一个振奋的笑容,仰头发出“呜——”一声狼啸,飞身跳上木滑板,顺着流沙起伏轻快而下,几个起跃腾转,眼前映出那一弯静卧在沙山之中的滢滢碧泉。

半晌,她轻轻对自已笑着,莘月,这是你要的,是你自已选择的,你现在不是很幸福吗,又何来怅然,何来失落?那个人,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属于他的幸福,你应该开心的,不是吗?那个原本上下碾磨逼得你痛苦万分的两块石头终于卸掉了一块,你应该轻松的……为什么,心尖却象是被人大力地扯去了一块,生生抽痛。

蓦地,那团血雾又化作将要燃尽的摇曳烛火。那个夜晚,她落水诈死,待大军离开后匆匆策马赶回营地,冲入屋内的夜晚,半明微光间,九爷坐在无忌榻前的那个背影。她最后一声轻唤“九爷”,他微一震,缓缓回过头来,静静凝望着她。他的脸隐在黑暗之中,她从未见过他那般苍白的面色,憔悴得让人心惊,也从未见过那般沉痛悲凉的目光,那目光宛如清幽深潭,里面竟似天裂地陷,藏着惊涛骇浪,千言万语,几许煎熬,几许痛楚,几许眷恋,几许决绝……眼看那张熟悉的面容逐渐幻化成沙,消散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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