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停稳后,小弗咔嗒一声打开了保险带,大兕却怎么也扯不开,小弗眼尖,一伸手给他解开了,“快去取林主任的箱子。”

他立即立起来,只一步就到了林主任跟前,伸手要开行李舱门的时候,却不知道怎样打开,好在空中小姐笑吟吟地走过来,只一按,箱门就开了。

“哈哈小伙子没坐过飞机?”林主任操着浓重的西北口音说。

宋红雨的声音立即接上去:“是啊,读了十几年书,哪儿有时间坐飞机?”

大兕的脸立即红了,他真感激宋红雨的及时圆场,在他提下来林主任行李的时候,他看见林主任正在看着他,连忙说:“林主任,我给你提着箱子。”

“那当然。”宋红雨说:“我的箱子我提着。”

“不不。”大兕说话间,已经将宋红雨的箱子提下来,然后一只手提着一只箱子,朝机舱外面走去。

小弗敏捷地过去,“我提一只。”

林主任的声音响起来:“让小伙子提着嘛,小伙子提箱子,胳膊上的肌肉鼓得像石头蛋蛋,咋看咋好看。”

大兕心里忽地一热,看来,这个林主任,一直在注意着自己,甚至……在欣赏着自己,哦……

他突然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是不是林主任看上自己了?如果真是这样,咋办呢?

不、不会!他自己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假想,宋红雨和自己那样,都是自己千方百计得到的,而且,目前,是自己感到最幸福的时刻,有心爱的宋红雨和自己如胶似漆,又有美好广阔的前程,多好呀!不要再想入非非了!

这样想着,他已经不知不觉地走进了飞机通往候机楼的廊桥,脑袋里竟然飞出了美国那本薄薄的小说《廊桥遗梦》的名字。这是他在学校时看过的一本书,曾经看得他心潮澎湃,那时候他就向往,他能有如此终生难忘的爱情。

自己和宋红雨眼下的热恋,算不算终生难忘的爱情呢?

当然!不但是终生难忘,而且充满悬念!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要加倍珍惜,千万不要松懈,宋红雨不要自己,只是难受一下,甚至连难受一下都不会,她那么有本事,有地位,有金钱,帅哥多得是!而自己要重新得到宋红雨,是难于上青天的事。

小弗突然急匆匆跑到前面,小声对他说:“你走那么快,林主任她们跟不上了。”

他连忙停住步子,手里的两只箱子还提着,胳膊上的二头肌还鼓着。回头一看,林主任和宋红雨刚刚出了舱门,宋红雨扶着林主任走上了廊桥,后面经济舱的人出来了,蜂涌一般,宋红雨立即搀扶着林主任往一边让了让。

“箱子我提着。”小弗对他说,声音很轻也很柔和,“你快去扶林主任吧,让老板扶着不好。”

“是。”他立即放下箱子,“我们宋总也是大人物,不能这样扶一个人。”

“千万别这样说!”小弗急急对他说,“她可是咱们的财神!没有她,就没有咱的公司,咱也就别想活得这么滋润!”

大兕连连点头:“知道了。”刚要走开,小弗拉住了他,“扶好她,身子贴她近点。”

他一愣,为什么要贴她近点?但来不及问,从舱口湧出来的人群隔在了他和小弗中间,他张开口,却没有吭出一声,就朝林主任和宋红雨走过去了。

走到林主任跟前,他小心地说了一声:“林主任,我扶着你行吗?”

“啊啊。”林主任猛然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小伙子,你看我需要扶吗?我健康着呢!”说着将她的两只手猛然一攥成了两个拳头,又在胸前一挥,“我健壮着呢!”

宋红雨笑了笑,扶着她的手自然在她挥手的时候离开了她的胳膊,紧接着她的话说:“其实是为了我们俩说话方便,你是研究生,你还能不知道啥叫亲切吗?”

大兕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小弗叫他来扶林主任,而且叫他贴她近些,她却说她不需要搀扶,这……大兕下意识地搓起手来。

还是宋红雨世故,朗朗地笑着说:“你看你林主任,你弄得我们大兕,不不小宋无所措手足了。”

大兕连忙朝林主任微笑着。

“好好!”林主任又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他觉得林主任的手劲很大。随着,林主任将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好好,你们老总让你扶着我,你不扶就完不成任务了,为了你完成任务,你扶着我吧。”

大兕这才明白了小弗所说的贴她近一些的意思,因为从林主任的胳膊搭在他肩膀上那一刻起,他的身子就和林主任的身子紧紧贴在了一起,他这时候才知道什么叫胖,什么叫赘肉,就是林主任身体周围这些多余的肉,紧紧地贴着他的腰和腿,好在林主任是象征性地将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要是整个身子压过来,他恐怕喘不过气来。

他的这些感受刚刚涌上他的心,林主任的声音飘了过来:“小宋同志,不不大兕同志,我对你印象很好。”

大兕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宋红雨在一边接上了:“还不快感谢林主任,她表扬你呢!我在这十年里,很少听到林主任表扬人呢!”

“啊啊谢谢!”大兕连忙说。

这时候湧出机舱的人更多了,林主任不断地被人挤着,就一下又一下地朝大兕这边挤得更紧一些,林主任就说话了,“咱走快一些。”说着将步子迈大了,人虽然走在了大兕前面,身上的肉却还贴着大兕的身子。

走出廊桥时,大兕觉得自己身上出汗了,而且,隐隐闻见,从林主任身上飘过来的气息,他一下子弄不清是一种什么气息,但从直觉上,他是对这种气息反感的。

一有这种反感的意识,他立即想捂住自己的嘴,但这显然是不行的,这会伤了林主任的自尊心,如果伤了林主任的自尊心,就等于毁了宋红雨的所有利益,毁了整个公司的所有利益,因为小弗对他说过,林主任是他们公司的财神,没有林主任就没有他们公司的辉煌和滋润。所以他不但没有捂住嘴,反而更紧地贴紧林主任一些,说:“林主任真是貴人。”

“哈哈,你这个小伙子会说话,会让我高兴,你说我为个啥是个贵人?”林主任边说,边用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拍着他的另外一只胳膊。

“哦,“大兕本来只是随口奉承一句,没想到林主任认真了,就只好编,好在高中毕业的他肚子里还是有墨水的,几乎脑筋一动,话就有了:“林主任,你不知道在我们家乡深山区,把什么人叫富态人吗?”

“噢?”林主任侧了一下脸,气就喷到他的脸上,那让他厌恶的气味更浓了,“你说。”

“就像你这种体形的人。”

“噢。”林主任顿了一下,“你是说我胖吗?”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坏了,连忙防御,“那咋能说是胖呢,你这身型,只能是健壮!健壮和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加强一句:“完全不同。”为了不让她对自己的话怀疑,又奉承说:“更重要的是你身上的味儿,一般人身上哪儿有这么好闻的味儿?说是清朝的时候有个香妃,身上出香味,我原来不信,一闻你身上,才开眼界了。”

“哈哈。”林主任又拍拍他的胳膊,声音很大,“你这小伙子,太让人高兴了。”伸手在身前的宋红雨肩膀上拍了一下,“你的眼力真是没说的,这小伙子真真是个甜萝卜!”

宋红雨停住步子,转过身来,满脸的笑容如花朵一般,“那就……”

“好!”林主任把胳膊从大兕肩膀上取下来,猛然往前一挥,似乎在主席台上讲话,在会议室做决定:“就这样定了。”

大兕心里吭腾一声:定了什么?肯定是关于我的。

他的心里不禁忐忑起来,难道……难道……

他做了很多种设想,也没有个结论。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祈祷,千万别让我和这个胖女人再交往!

就在这个时候,五六个年轻人跑到了林主任跟前,远远地就兴冲冲地叫着:“林主任,欢迎你光临上海!”一个小伙子跑上来,将怀里抱着的一大束鲜花献给了林主任。

“噢噢。”林主任朝他们礼貌地的点点头。

虽然大兕心事重重,还是看到了出现在林主任脸上的厚重的官气。

“真不得了呀!”他在心里叹,“人家跑到机场里面来接她,给她送了花,她连一声谢谢都不说!”

他吸了一口冷气,“还有宋红雨,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在她面前,也小心得跟个小媳妇似的。”他咽了一口唾沫,“他们决定了什么呢?”

出了机场,林主任被接她的人带进一辆豪华面包车里,宋红雨亲自把林主任送到汽车门口,最后,又小声在林主任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林主任高兴地哈哈一笑,“好,我跟部长一见面,就给你电话。”说着上了车。

在汽车开动的时候,大兕注意到,林主任坐在汽车里一个办公桌后面,根本没有朝汽车下侧目,更没有朝他们招手,而宋红雨还是不住地朝汽车招手,他和小弗也只好学着宋红雨,朝汽车招手。

其实接他们的汽车已经来了,是一辆很大的黑色卧车,大兕弄不清牌子,看到汽车的轮胎很宽,凭他这一段时间以来积累的经验,知道这个车很稳,排气量也很高,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来接宋红雨的是上海相关公司的副总,是一个头梳得很光,下巴很尖,戴着眼镜的男人,年龄看上去似乎30岁左右,又似乎50岁左右,心里想,上海人,皮嫰,让你弄不清他的年龄。

载着林主任的汽车开走了,这个皮很嫩的副总才走过来和宋红雨握手,说着欢迎之类的话,宋红雨应答感谢得很得体,但是大兕发现,宋红雨在林主任的汽车开走后,所有的微笑都是模式性的,一点也不生动,不像平日,一举手一投足,都丰采照人。

这......他心里还没琢磨个名堂,小弗就声音很小而又很机敏地对他说:“坐前排。”

“嗯。”他迅速上了车,坐到前排,又训练有素的四周一扫,确认汽车安全,司机可靠,才迅速下车,拉开了后面车门。

其实他可以不下车,按下电钮,让车窗玻璃下来,然后从车窗伸出手,朝下面一挥就行,但那样会让接待方感到不信任,只有这样,既保证了安全,又给了对方面子。

对方公司的副总坐了一辆普通奥迪,见他们上车后,才上了车,在前面领路。

大兕下意识地朝车后扫了一眼,就见宋红雨靠在汽车后座上,眼睛闭住了,似乎很平静,但年轻的大兕,从她的脸上读到了隐隐的凄苦。

为什么呢?大兕在心里问自己。她刚才还和林主任有说有笑的,而且那么亲密,林主任一走,她怎么一下子变得消沉痛苦?

但是在车上,而且是地形复杂的上海,他和小弗都来不及和宋红雨说话,来不及给她解闷,因为他们的第一任务,是保证她的安全。

由于一直都处于临战状态,所以大兕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地,就到了他们开会的酒店。

这是一个园林式的酒店,大兕并没有注意园林的美丽,而是机警地盯视着园林中可能藏人的地方,可能给宋红雨造成威胁的地方。前面的领路车很快停在酒店大楼前的雨搭下,他们的车紧跟着缓缓地停下后,他第一个跳下车,四周一扫,见车的左侧是宾馆大堂,上面是雨搭,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是安全的,这才去给宋红雨开门。

酒店保安却领先他一步到了车辆后门跟前,手已经伸向了车后门,他微笑着伸手拦住,同时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不麻烦您了。”然后拉开车门,见宋红雨依然闭目靠在车后座上,他连忙小声而又亲切地说:“宋总,到了,请下车。”

小弗微笑地朝他点点头,他只来得及朝她微笑一下,就扶着宋红雨的手,看着宋红雨下了车。

上海公司那个一脸水色的副总笑得很得体,说:“我们老总说请您先住下,洗一把,然后请您吃饭。”

“噢。”宋红雨笑了一下:“谢谢,恭敬不如从命!”

上海公司的工作人员小跑着出来,手里提着会议文件袋,小弗迎上去,接住了。对方又给了她两把钥匙,“这把是你和宋总的套间,你住外面秘书间,宋总住里面,这一把是给男随从小宋的。”

这时候大兕立在宋红雨左侧,宋红雨右侧是汽车,所以宋红雨是站在最安全的地方,大兕在警惕四顾的同时,还是听见了上海公司工作人员对小弗说的话,不禁想:其实一个里外间就够了!心里不由涌上昨晚和宋红雨的亲密情景,浑身顿时麻酥酥的。

上海公司的工作人员把他们领到了11层的房间门口,然后礼貌地说他们在楼下等着,就迅速离开了。

小弗利索地开了套间的门,大兕一步跨进去,将房间每一个容易出现问题的地方都检查过了,才走到门口,“没问题。”

宋红雨这才在小弗的陪同下进了屋,直接走进里间。

小弗跟在她后面,几乎在一瞬间将箱子放在箱柜上,然后打开箱子,拿出了精致的洗漱包和化妆包,走进了卫生间。

大兕关好了屋门,挂好锁,走了进来,就看见宋红雨给床上一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怎么办了,更摸不清她的心思,就垂着手立在一边。

小弗从卫生间出来,轻轻说了一声:“宋总,洗一把吧。”

宋红雨朝她摆了一下手,她连忙一声不吭地退出了屋。

大兕也悄悄地往出退,却看见宋红雨朝他招了一下手,他连忙停止退出,朝宋红雨的床边走过去。

里屋门被小弗不知不觉地关住了。

大兕立在床边,看着宋红雨,“宋、宋总……”他嗫嚅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宋红雨一声不吭,眼泪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他急了,准确地说他心痛了,从和宋红雨有了肌肤之亲之后,即就是在宋红雨闭着眼睛的那些日子,他对宋红雨的爱,依然在一步步加深着,虽然他有他的目的,有他远大的理想甚至是野心,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宋红雨动了真情。他连忙伏下身去,要用自己的手给宋红雨抹去流出眼睛的泪,但手到了她的眼睛跟前,他才意识到自己太莽撞了,怎么能用手给宋红雨擦眼泪呢?应该去拿纸巾!

但没等他的手离开,宋红雨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就扯着他的手,抹去了她眼边的泪。

他被感动了,就用自己的脸,蹭去她脸上的泪痕。“宋总,你有啥不开心的,你要是说不出来,你、你就打我一巴掌,只要你能开心就行。”

宋红雨一下子抱住了他,嘴巴一下子找准了他的嘴巴,亲吻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忽哧哧的响。

床头却有风铃一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大兕没有在意,他已经不顾一切了。但是宋红雨停了下来,一伸手拿过了床头的电话。

“噢,你拿过来。”放下电话,对大兕说:“赶快穿好衣裳。”

但是小弗这时候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吱吱响的电话,快步走过去交给宋红雨。

最让他服气的还是宋红雨,宋红雨接到电话以后立即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声音极其甜润,“唉呀林主任,刚才在上厕所,哈哈哈哈――”笑得非常爽朗,“好好,我们马上去,上海这边的公司应酬,人家一片心意嘛,啊啊,都一样,好好,应酬完了,咱们见面!哈哈,交接交接,没问题,看你说到哪儿去了,舍得,完全舍得!我的一切不都是你给的嘛!好的,房子我安排到上海最高档的酒店,名字不说你就知道,就是那世界最高的酒店,临窗能看见黄浦江的。当然当然,做什么事情都要讲个条件,这事情是人一生中最为美好的事情,当然要最好的条件,最好的环境,才能产生最好的激情!哈哈,就这样定!”

合住电话,她脸上的笑容立即飞逝,电话给床上一撂,才发现自己还裸着下半身,倒也没什么不自然,立即提上长筒袜,将裙子往下一掀,腿往床下一摆,“走,去参加宴会。”

小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了一把梳子在手里,一步过去,立到了宋红雨面前,给她梳起了头,也许对她的头型特别熟悉,几下就梳好了。然后将身子往后一闪,看着宋红雨的脸,“还行,不用再补妆了。”

出了屋门,大兕按照平时的习惯,还是走在前面,但是耳朵关注着后面,觉着她们的脚步慢了一点,他就站住了,等着,于是就听见宋红雨给小弗小声交待:“你一会儿跟他谈谈,我这儿你放心,他的工作你一定要做通,而且要侍侯好林主任,要让他知道利害关系,房子就按我电话上给她说的,立即定,一会儿你和他先过去,教会他房间里高档东西的使用方法,酒店的消费方法,不要露怯。”

小弗声音小而坚决地应,“你放心!”又补了一句:“你在这边吃饭时和吃饭以后的安全,我不放心!”

“你还不知道上海这家公司的厉害,人家在保卫上,比我们强多了,我只要说你俩走了,他们的一切措施立即就上了。”

大兕心里突突跳,他隐隐觉得,这事情和他有极大的关系,再一联系宋红雨进到房间里的表情,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个大概,心里就麻麻的。“不不!”他在心里说,“宋红雨已经爱我了,对我那么好,不会把我像礼物一样送给别人的!”进一步想,“而且,我的眼里,宋红雨就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不能和别的女人有事情,更何况,我还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我......”

然而,说狼来了狼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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