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谈《微神》:各种颜色构筑的现实与梦境中,看到了她和自己

《微神》发表时,原本是以“Vision”作为题目,“Vision”译为“视觉”、“梦幻”,可见老舍在《微神》中构建了一个梦境。老舍普遍被认为是“我”的原型。老舍在谈《微神》时说,材料的来源是“我自己的经验或亲眼见的人与事”,老舍的友人罗常培也说:“《微神》就是他自己初恋的影儿。”一些学者也说:“生活中的老舍,确实在20岁左右开始恋爱,也确实去过南洋;去南洋前,他的初恋也确实发生了变故,那女友不是沦为娼妓,而是入庵为尼。”小说中的“我”不断地在现实与梦境当中徘徊,而它们都是颜色构筑的。“我”在这些颜色中见证了“她”的一生,也看到了自己。

一、现实中的颜色

全篇的开端“我”在山坡上看到了许多绿色的自然场景,这让“我”想到自己的青春,初恋。绿色在“我”心里是一个特殊的颜色,它代表青春,更代表着 “她”的那双小绿拖鞋。继而颜色转深,远处山坡的黄色小道将我的视线引向暗绿的松树,及至血红的鸡冠。这一段的颜色昭示着“她”的命运:从纯洁的白,青春的绿,再到堕落的土黄,阴暗的深绿,最后是死亡的血红。“我”希望那只有血红鸡冠的公鸡是白色的,亦如“她”的死是为了挽留住自己最后的纯洁。

梦境之后,“我”忆起了以前的时光,一切都是纯洁的浅色,有粉白,浅绿,淡蓝。“她”那时在我的眼里是多彩的,有嫩绿的拖鞋,羞红的脸和乌黑的发辫,这些都昭示着“她”拥有过的最纯洁的青春。后来“她”失去了多彩的颜色,脸上再也不复那时的羞红,乌黑的长辫子也不复存在,唯一不变的是“她”脚上那双嫩绿的拖鞋。所以我永远记得那双拖鞋,因为它是凝固不变的,记载和提醒着他们共同拥有过的青春纯洁和爱恋。“我”对那双嫩绿色的拖鞋的记忆深刻也在于那时“我”还是青涩的少年,不敢直视“她”的脸庞,只敢低着头,视线所及是那双拖鞋,以至于它活在我的记忆中那么久。后来“我”去了南洋,再回来时“她”的头顶是一把大绿梳子,穿着粉红长袍,涂着很厚的粉,这时“她”的身体已经不再干净,心灵也不再纯洁,这些艳俗的颜色污浊肮脏。不论是外表还是内心那些清新的颜色都不再在“她”的身上出现了。

“我”再一次回到现实是“她”下葬的时候,那些清新的颜色都开始加深,变成了暗色。这也是“她”的命运:由活泼纯真到最后在残酷的命运压榨下死去。最后绿色加深成了凄惨的暗色,昭示着“她”黑暗的悲苦的命运。最后留下的只有那双小绿拖鞋,“她”为了留住最后的清白而自戕,也便成了永生,“她”可以以少女时的样子,永远纯洁地活在“我”为她营造的幻境里,继续着他们的爱情。

老舍谈《微神》:各种颜色构筑的现实与梦境中,看到了她和自己

二、幻境中的颜色

“我”的幻境“差不多是个不甚规则的三角”,在这个三角里,“活着的只有颜色”。“我”最先看到的一角主色调是金黄和大红。这一角颜色颇为浓重,混沌一片。这是那一段“我”去了南洋而“她”逐渐堕落的日子,因为“我”不知道这一段日子“她”的确切经历,所以在“我”眼中这一角是混沌的。而“她”也不愿将这一段日子公开,就像用黑暗包裹住一般。其余的一角是“似乎被霜弄暗了的紫色”。这紫色“像年轻的母亲穿着暗紫长袍”,这也预示着“她”无法当一个负责任的母亲而自戕。这是“她”埋葬的地方,也是他们的初恋埋葬的地方。但是“我并不厌恶它”,因为一切都已成为回忆。

右边的一角主色调是浅粉,是“我”记忆中最初和“她”在一起的颜色,这一角是最漂亮的,也是“我”最喜欢的,是纯洁浪漫的象征。

这三个角的顺序是由秋到初春,“时节倒流”和“生命不但不是由盛而衰,反倒是以玫瑰色作香色双艳的结束”都说明这三个角的顺序是“她”的命运的倒叙。之所以这么安排,我想是“我”只愿“她”留在我心里的是初始的纯洁,也就达成了“她”自戕时的心愿,即保留住最后一点纯洁。这个顺序也表明了“我”潜在的愿望,即时光倒流,“我”能够与“她”在一起,拯救“她”,也表明了“我”内心的愧疚和后悔。

三角的中间“是一片绿草”。绿色是“她”的代表,说明这个三角是围绕着“她”展开的,也是“她”命运的浓缩。

“我”走进了幻境中的小房子后,看到的东西都是绿色的,这屋里的东西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个屋子与“她”有关,同时也与青春和青涩有关。因为这个小房子是在“我”的心里,也就是说这是“我”潜意识里为“她”构筑的。

三、真与幻颜色的交叠

《微神》的场景不断在真实与幻境之间转换,这种转换也通过颜色来完成。第一次“我”进入幻境时,“眼留着个小缝收取天上的蓝光,越看越深,越高;同时也往下落着光暖的蓝点”。蓝色是天空的颜色,吸引人们去探究,因此这一点蓝色也把“我”引向幻境之中。而“我”从幻境中转为现实是由那双小绿拖鞋引起的,绿色作为全篇主题的颜色在真与幻的交叠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是多次引起“我”的回忆的触发点。而“我”第二次由现实转向幻境也由那双小绿拖鞋触发。小绿拖鞋是“她”的化身,也是连接现实世界和幻境世界的凭证。“她”活在幻境里,却死在了现实中。所以“她”只能指引“我”来到幻境里听“她”倾诉。一看到那双小绿拖鞋,“我”就会陷入怀念“她”和他们的故事中的思绪中,从而达到真与幻的交叠过渡。可以说我的每一次回忆都由颜色引起,是颜色触动了我对“她”的想念和记忆,可见颜色在全篇故事发展和感情表达上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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