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事实上我也是想写这么一种人物,这种人叫“苍蝇”,你说他是个害虫,没做天大了不得的事,他就吃点腐肉,在你身边“嗡嗡嗡”烦,你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对付这种人。说到头,如果没有一个电影制片人来做我这个戏的话,我就把这剧本扔了,或者就搁那儿。

一位中年新导演的过审秘籍

他是2019年中国电影审查的一条“漏网之鱼”。

还是条“杀伤力”不低的大鱼。

鱼鳞上,镶着阶层差异,教育死角,婚姻拷问,师生不伦。

每一张鳞片撕下来,都能划伤你,抱着它滚一圈,你会遍体鳞伤。

这是一部每分每秒都处在一种富有建设性的负能量里的电影。

主人公傅重,是位大学副教授,他就想买一套学区房,钱不够了,于是围绕在他身边的离异前妻、腹黑同事、外地保姆、学生恋人全部乱成一锅粥。

一位中年新导演的过审秘籍

粥最后煮好了,但吃着还是有股糊味,因为,整个社会盘旋的道德底线全被碳化了一番,你对谁都不报以希望。

就这样一条“毒鱼”,在与捕鱼者反复缠斗的过程中,竟然“脱逃了”。13天拍完,审查修改了一年多。

这就是陈晓鸣和他的导演处女作《学区房72小时》,但它最终没有像《药神》《无名之辈》那样,封神,有名。今天它票房刚过100万,对于几百万的投资,基本算交了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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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片名也不对,一听就不想看,很像随便蹭了一个已故的热点。

好在,这条大鱼最终找到了属于他的大海——豆瓣评论区,516个短评,7.2分。

以及一个对他又爱又恨,又赞又骂的女制片人,亏了钱,还坚决与他捆绑,哪怕他下一个动作,更挑衅嚣张,甚至还没开机就被毙,那也要合作。

前言就写到这吧。导演闭关太久,已然是一个巨型话痨,有的没的什么都说,两个多小时,几万字的采访,勉强精简到8000字。

但足够让你相信,电影这个行当里,这样自负、要强的织梦者还大有人在,他们为了胶片转动的一道光,不问所以。

小心,也可能是道鳞光。

01

审了1年多,经历了什么?

我昨天还在和屠画(戏中扮演傅教授的学生恋人袁航)道歉,整部戏剪得最多的就是她这个车震戏。

当时我们是在上海大学宝山校区边上的通宵咖啡馆拍的,很简陋,什么人都没有,然后我就把摄影、屠画跟傅重留下了,交代这段戏动作该怎么做。

我想体现出这场戏跟前面傅教授为了买学区房而奔波的巨大惊诧感,前面是生活流的,可当观众看到这里却产生惊讶,傅重干嘛呢?这是个什么人啊?这场戏绝对通过视觉来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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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屠画和男主角管轩

我想让它能够过审,几次跟审查进行一个陈述,不行,第一轮送审就是个巨大问题。这个师生恋本身就难过审,但(删了这场戏)在戏剧冲击力上它是绝对的伤害。

最后就变成了我预案当中的小树林空镜加声音了。

我跟屠画说对不起,没有能够坚持住这个东西,然后她就说,没有啊没有啊⋯⋯

其实那天天特别冷,我们把车正面的窗户卸下来,机子才能放。那半夜的冷风,我们自己都穿一个袄,抱着好几个暖宝宝,还吃着特别热的东西,可她是演员,就得脱了开始演。

《学区房》总共审查了一年多,除了车震,其它删改的地方,我写了五六千字的陈述,来说明我为什么这么拍。

最初的有两条致命性的意见,都在我的沟通之下缓解了,没有做大的修改。

一个是对贾教授这个人物要做严肃处理,另外一个就是袁主席这条线要大改,因为袁主席要求作弊,家长跟老师之间体现出不正当的交易,这种影响不好,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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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你就知道,这根本就没法改,它这个就是颠覆性的改动。又是长镜头,我切哪一段出去改?镜头语言都碎了。

那我问贾教授哪一点看出来需要处理?他很有可能是拿学生红包,改学分,但是我可以保证文本上抓不着我的把柄,贾教授也可以一件坏事没干。

事实上我也是想写这么一种人物,这种人叫“苍蝇”,你说他是个害虫,没做天大了不得的事,他就吃点腐肉,在你身边“嗡嗡嗡”烦,你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对付这种人。

结果,审查也满满地看出这个意思来,他就感觉这个人好像干了坏事,就说你把他一句台词改掉,就是他跟那个塞红包的学生说,“我有数,我有数”(暗示能帮学生改学分),让我把“有数有数”改掉。

因为那个孩子是之前试图贿赂傅教授的人,贾教授对着这个孩子说“有数”,两者连在一起,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傅教授没接受改学分,但贾教授接受了。

好,让我改我就改,那就改配音吧,我把“我有数我有数”改了一个“替我向他问个好”,其实意思一样!跟“有数有数”没区别!观众一看还是能联想,俩人谈妥了呗!但是我这么一改,审查就过了,就动了几个字。

还有,傅重和前妻刘家园在厨房聊天说的话,说“咱们这里是菜小,什么叫学区房?人家华明小学那个校友簿打开口全是社会名流”,原来是这样说的。然后“社会名流”四个字审查不让说,那我就改。

幸亏我这片是沪语,上海话,我想“社会名流”不让说,我怎么体现华明小学校友录就牛B呢,改成叫“戴面落亲”(音译),普通话叫瞪眼落睛,就眼珠子一瞪,眼珠子要掉下来,上海话的一个意思,瞪眼落睛就是说这个不得了,很厉害,这个意思,变成了俚语,改掉了。

还有一个更有意思,就是袁主席在揍傅重的这场戏第一句话,本来是“上床了没”,审查说这句话不能说。

这个镜头是一个近景,四个字,口形还不能太偏,你怎么改?

又是上海话救了我,普通话改不过来的,上,床,了,没,然后就改成“作锅了伐”,就“做过了吗”,你没有别的词可以弄了!真想不出别的词!结果效果上对上海人可能更好了,“作锅了伐”,很搞笑,好像又产生了多一层意思,一个母亲得知自己上大学的女儿和他的老师发生关系,她不好意思那么暴露地说这句话,用另外一种说法。

最后就是结尾。

原结尾挺灰的,挺暗的,学区房在72小时里顺利买到了,但拿的钱是自己学生恋人的母亲袁主席的钱,他并没有把房子卖给更弱势的牛阿姨,但是他也正因此而陷入了一个深深的愧疚中。

大家在剧照中可以看到当时拍过的戏,后来删了,就是一群孩子在五颜六色的小学校里坐着,听老师教他们一起唱《If you are happy》(这也是本片的英文片名)这首拍手歌。

然后在这个欢乐的歌声中,很多家长也笑着拍着手,唯独傅重是苦着一张脸,最后我想让镜头推到他的大特写,让他看向镜头,看十秒再结束。我的制片人一开始看剧本也不喜欢我这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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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写的就是傅重这样一个中产,受过高等教育,有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如果作为教育者,他是不是得对自己的道德底线要求更高一点,就像他给孩子起名都叫诚诚一样。

然而,他刷牙时水喷在玻璃上,印证了泼到牛阿姨脸上的这杯水,不是泼在了牛阿姨的脸上,而是泼在他自己的脸上,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你以为中产都是想清楚的,其实哪有那么清楚,拿住拿不住都先走着再说,它既是积极的又是消极的。

我们得到了审查意见,回来以后,制片人就让我冷静之下,冷静个几天,不怕时间,我们现在审查没那么快沟通。

回来我想了3天左右,我说我有了一个想法,就是把这段时间过掉,拍成一个月之后,前面的台词改掉,把刘家园原本的台词“不够的钱问别人借借看”改成“不够的钱问爸爸借借看”,这个扣得解在刘家园爸爸身上,然后把傅重原来说“要不问别人借”之类词改成“不要问老人借钱”,这两处台词改了之后,说明他买学区房的钱是前妻爸爸借了40万出来的,不必背负那么重的道德问题去向袁主席求救。

我每次就等待制片人去拿修改意见下来,通过电话会议,完整地讨论它每一点的修改意见,然后该申诉就写,几千字地写,然后申诉不通过,再想招儿改。

改完就出带子,新带子出完寄北京,寄北京以后,制片人再跑,那也真是跑断腿了。

当然制片人因为长期做电影的过程中也有一些经验,那么可能还问得着。

所以我在想,如果没有制片人,是我跑,今天咱这片还没上呢可能就!

在这样的情况下审了一年多,除了题材本身有社会敏感性以外,还有就是从去年以来,大家都知道电影局和中宣部的一些人事调整,岗位上内部需要谁干什么都重新捋一遍,这个是一个正常的岗位机制的轮换,但是对我们具体的制作来说,可能就在时间等待上要付出更多了。

你原来可能几个工作日,30个工作日会给你信。从去年开始就不是这样了,我等俩月才给你个信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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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等审查意见的这段时间我干嘛呢,我啥都不敢干啊!

有人找我拍网大,拍电视剧,挣个钱什么的,我都不敢去。

为什么呢?我一去拍,拍到中间的时候局里来意见了,我在剧组我不可能回去改。

所以我当时一门心思就是要等这个修改,那么与此同时我还能干点什么呢?我就写了两个电影剧本,在去年又完成了两部电影的剧本。一个是儿童冒险电影,冒险喜剧电影。另一个更社会性、更接地气的《学区房》的升级加强版,已经改了三稿了,容我保密一下。

但是你不能因为那个困难就裹足不前,我就一个个攻克。用我制片人的话就是说我跟你合作真累,我得把我朋友圈从局级单位上升到部委级单位才行。不然她招呼不了这些事。

过完年,制片人找到了卫建委相关管剧本的人,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找到的,反正我该给的压力得给到她,你去找啊。

这也证实了人的能量是无限的。当然也是基于剧本,我们现在也在等待审查领导给新的意见。

电影这个东西,它是提出问题,但是解决不了问题,也没答案可给,给答案的是记者。我干过记者,追求真相,事实上记者也是个玄学,根本TM没有真相可以提供。

我是导演,我只是提出一些有趣的观察,有趣是什么?就是你明明有差异,但是有一样东西可以把你们“唰”拉平,就像我是贵族,你是我仆人,但大家都是犹太人的时候,在集中营都光着是一样一样的,仆人可能最后还救了你呢!

这种人物的势能的转换和物件的势能转换是最有戏剧性的,所以我其实特别关注势能转化,阶级差异这些我可能有,但在我创作中它绝对不是主体,创作中我只关注势能转换。

说到头,如果没有一个电影制片人来做我这个戏的话,我就把这剧本扔了,或者就搁那儿。

多亏了我的制片人,她叫冯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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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神之制片人,怎么“勾搭”来的?

2017年的时候突然就很奇怪,一个至少得有八九年没联系的老同事问我在干吗。我说我在家里写电影剧本,他说你要搞电影啊,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然后就把制片人冯郇介绍给我。

之前他没敢介绍,他怕我不靠谱,很久没见了,对不对,现在骗子也多,然后我把《学区房》故事大纲先给他看了一遍,这个大纲就得有快8000字了,大纲都写这么多字,这个人应该不是骗子,就给冯郇介绍了。

冯郇老师正好是到上海来一次,我就赶紧去跟她见了个面。去之前我稍微了解了她一下,知道她很早就开始搞电影投资,也做过各种类型的戏,不管这个参与的浅还是深,都接触了。

我不是说她一定行啊,我也要聊,我当时也不是一个没头苍蝇似的小年轻,扎到谁身上是谁,我要知道她的能量有多大,制片人能量就是社会协调能力、社会关系的组织能力。

她见到我就问我,你这个故事说什么,她当时还没看剧本,我说就是讲一个大学副教授在72小时之内搞定一套学区房,为了自己的女儿幼升小。用了一句话,就这么一个故事。

她说这个有点意思哦,因为她们家孩子也大了,也经历过买学区房,北京四中,然后她又是上海人,片子有相当一部分沪语。那么她就特别有兴趣,之后说你把剧本发给我看看。

我就发给她了,发给她了之后一个礼拜没动静,正着急挠头,她唰唰唰来了最起码二三十条语音短信,然后说这个剧本怎么打动她,怎么从她这个七八十个电影剧本当中脱颖而出。我肯定是有点受宠若惊,我也没正儿八经接触过电影界的制片人。

我不是说她就夸我两句算了,她二十多条语音,很多是谈看法和道理,在我的设计思路当中有吻合度,这说明她是看进去了,而且她是认同的。

我就觉得这个人靠谱了,同时她也觉得我是靠谱的,我就说我到北京来一次,我们面谈一次。我就去了北京,去了北京就在丽都附近一个咖啡馆,又遇到很多电影界的人什么的,很多,都在那儿喝咖啡。

然后我们就坐下来聊了大概一个小时,因为她说我还不能多聊,因为待会儿她跟刘镇伟导演正好谈一个戏,晚上要跟刘导去吃饭。然后我说我不耽误你时间,我晚上也飞回上海了,就看这一小时聊得怎么样。

我的意图就是说,请你来做制片人,那我就准备干了。

她还挺保守,她说这样吧,我这边可以帮你推这个戏,你拍完我可以帮你看,拍的过程中我看几眼都行,还没答应做制片人,还挺矜持。

那么我就有一种冥冥之中感觉我得干这件事了,不知道哪来的判断。

飞回去第二天就招募人了,把我电视台的一些老同事,比如说技术部门的一些领导叫起来,说我要干这个事,大家给我配点人吧,我先垫钱,制片人哪怕不来,我100万也把它拍完了。

我觉得人应该受到磨炼,凭什么我第一次写的戏就能拍?很多编剧写了好多剧本,几十万字、几百万字的全部废掉,没有见到天日的,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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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陈晓鸣在片场

开始干活三天后,冯郇跟我联系,打电话,说你怎么样。我说我已经开始了,她一惊,什么开始了?我说我电影已经开始做了啊,景有些已经找起来了,发给你看,演员我都咔了。

因为有长镜头调度,所以我用我的手机做了一些模拟,我前面一周当中有三天,主场戏全部用摄影机走一遍,不然我不敢拍。她想我怎么说得那么细了,然后“哗”就带人就过来了,带两个制片就过来了。

过来一看,我已经按时按点,就是上午十点到下午的五点,就在我们的一个据点,二十多个人,各工种全在那儿开会,我轮番布置。

这个天是快11月了,外头很冷,进到我们这儿都没开空调,都得穿衬衫,这个场面热腾腾的。她一看是这种劲,当下就决定,就跟我说,晓鸣,这个我来帮你弄。

她说这句话我一下子心定了,因为现场这些人都得我招呼,细枝末节特别多。我当时就想好,我就专心弄剧本和镜头上各方面的事,然后她就开始帮我重新整合所有的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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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非常幸运的一点是,我们这次的投资方,包括参与进来的人,你是个什么人,你周围的人就会是什么人。

一听说来了个新的制片人,大家不认识,但通过我的介绍,大家一接触,充分信任她,大家无条件全部认同制片人的一切指挥。冯郇后来跟我说,这也是在她的电影生涯,或者是她见到的导演的电影生涯中很少的案例。

创作,都很容易撕的,但《学区房》没人撕,到现在我们亏成这样了,没人撕!大家能够容忍失败,我们能往一个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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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找到冯郇,是一个长远的想法。我现在后面的剧本创意,都第一时间给到她,让她知道,让电影尽快落向实处。因为我是性子相对有点急的人,但是我也是比较务实的,就是执行力相对比较强,就是说这事说到这儿了,我就要求这个事马上得干到这个样,有个明确的目标。

这种影响哪来的呢,得谢谢我特别“痛恨”的姜文。

03

很多事研究差不多就开始干!

我高中的时候在复旦大学的附中,在一群学霸当中,根本就不知道有戏剧学院这个事,我们都是想着北大、清华、复旦、交大。

但我在念高中的时候就是文学社社长,什么话剧社的,就喜欢这个。那我就翻报考的本子,翻到最后有电影学院、中戏、上戏。

那年北京电影学院没有在上海招生,我就考了上戏导演系,考了北京广播学院的编导系播音系,都考上了,但因为广播电影学院它在北京,所以没去,那年我外婆生病,很严重,没敢离开上海。

当时指导我的是梁波罗老师,是上影的一个老演员,他说你考考表演也可以,我就对表演没太大自信,更愿意做导演,在后面指手划脚的,挺好。

狂看电影是念大学的时候,但是上戏跟电影学院有些差异,因为我们是叫这个戏剧(影视)导演专业,影视课是一个辅助课,它不是主体课,我们主要是舞台,戏剧本体的东西。

但是这所谓辅助课,平常看戏、看录像带,那个就是很猛。

我想电影学院、中戏的该有这样的经历,就是不眠不休地看,那就是雪花啥都看不见的看,三级片看,毛片也看,反正这些戏就是有暴露嘛,特别好看。

国外艺术片一开始是看不懂瞎看,慢慢慢慢就是看进去了,你量多了以后有个质变。

看进去了以后,你才懂得去看颜色是怎么回事,那我们就对录像带不满意了,这个颜色肯定偏么,开始讲究了。我们想方设法从各个地方找片,学校也有这样的通路,学校是干这个专业的,它就应该去传播这个见识。

我念中学的时候有看王朔的小说《动物凶猛》,看完我当时就想我拍第一部电影就把《动物凶猛》给拍了,太有感触了!

虽然说的是北京的事,但上海那个期间闹得也很厉害,我们有很多60后的哥哥什么的,就是我们小时候拖在他们后面,就看到很多,上海的流氓帮派、地痞跟普通市民这种市井的生活,其实在那个年代虽然有南方、北方,但是整体很相似,那种力度很震动我。

当时我觉得特郁闷的事,是突然有一天,看到报道说姜文要拍这个片,我急得啊!我想这怎么办!我念高中,他就想说拍了,等我进了大学,他拍完了!这戏还得了奖了!然后姜文被邀请到我们学校做演讲,我看着他就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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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凶猛》被姜文改编成《阳光灿烂的日子》

但是,姜文当时说了一句话,是让我到现在还记得的。他就说,很多事研究差不多就开始干,想差不多就开干了!就别墨迹!东想西想的,想差不多就开干吧!

这句话对我是有一定影响的,但是当时没有理解,就吃了很多“暗亏”,没准备好就干了,吃亏了。

1997年大学毕业,很多人以为我是个80后,其实我是个70后,看着显年轻。然后我就去了电视台,工作了十二年,做过记者,做过主编,做过制片人、编导,各种类型节目都做过,但是,我其实一直想拍戏,主要是想拍电影。

电视剧如果能拍,作为一个往电影导演走的一个过程我也愿意拍,但是没有人会愿意找一个电视节目编导或者说一个记者去干这个事,对吧?

零几年的时候有人找过我拍电视剧,但一去就是三个月,我要去的话,整个部门的奖金就全没了。我还是党支部的组织委员,我还得退党,就是很多处分等着我。我现在还是党员,最近党费还欠点,准备交呢。

到现在三十多岁了,我想我再不做个改变怕来不及了,你二十多岁到三十出头这个还没特别感觉,三十一过,这种感觉就强烈了。

这是你不经历不知道,那这个时候我就痛下决心,很多人说在台里先干着,外边再怎么(弄自己的事)。我干不了,跟欠谁似的,就是我要出去自己干个别的活,每周还有例会,台里还有工作,那么我似去似不去的这种样子,不是我的一个自我认知了。

我挺难干这样的一个骑墙的事,我就决定彻底退出来,那么就写了辞职报告,也周折一番,那是2009年。

出来以后,首先前两年啥都不干,重新开始拉片,电视剧我也看,我都没想着能一下子拍电影,我想我先把电视剧看看,原先国产电视剧我是不看的,我想不行,这还得跟平台(合作),万一我做个电视剧跟平台接触,肯定国产电视剧,我得看看,现在国产电视剧到什么水平。

我毕竟工作十几年了,我在这个当中小有点积蓄,也是趁早就把房子给买了,当年的这种经验,跟我今天说《学区房》这个戏的创作是有很大的关联。

过了几年,不挣钱也不行了。电视台很多我的以前的部下也好,以前的同事也好,也都纷纷成为领导了,说哥你再来,再做个节目什么的,报个奖什么的。

为什么?电视台里比我们年轻一辈的人也走差不多了,不是那个新媒体起来了嘛,没人做节目了,那么我当时又承包了一揽子节目,搞了一年两年,挣钱。

但是很累很累,它是个脱口秀节目叫《今夜说点事》,写笑话,结合社会,因为我对社会新闻还比较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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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在北京出差不知道干吗,就拿一碗方便面,一瓶可乐,花了一晚上,写了8000字,一个一气而成的脱口秀,一边说一边演一边换装,从古代说到现代,但是说的都是当下热点事件。写完以后给他们看,就成了他们这个新节目评审一等奖。

然后就找陈赫,一来一看,日播啊,周一到五天天播,我差点也死了。这8000字还不是说你说相声段子,按段子写就行,不行,全得是最热点,当下新闻,一边搜,一边怎么把这段子,怎么演化矛盾冲突,还得换装,还得道具是什么,全得码齐了,它是个完整的演出剧本。

天天8000字,我是写了个十几二十个,瘫了。

陈赫七天以后就练瘫。

他就说我实在不行,我推荐王传君吧,王传君他适合主持。其实陈赫他想溜,确实也累,每天从白天拍到半夜,后来有一天后半夜他就开吐了,身体实在不行了,哗哗吐。

这一吐我一想,糟了这事,不能这么干。那时候还年轻,还就能写,能动,动动动,最后也不行了,那个是2012年左右,我到这个时候才想,还是得继续往我写戏这个角度走。

好,我啥都不弄了,闭关。

差不多在2016年自己投了150万,拉团队练手,拍了两个小的测试片,告知我平台的朋友我有这么一个方案,剪得很短,十几二十分钟就行,我们要做成一个网台同步的一个周播剧。

拍完以后,他们说,现在有个东西叫网大,你们剪吧剪吧弄成网大吧。就是连特效都没钱做,就送了网大了。然后跟网大我也不知道怎么对接,他们就送上去,然后人家一播,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回款。

但是这个过程里,我是自编自导还自己演,等于温故知新了一下,就是作为演员在这个时候他需要什么,导演在这个时候需要把握什么,摄影和美术在前期的工作有多长的时段是不可或缺的,等等,其实理论上都知道。

但你有了深切体会和亏了血本的这个经验以后,你这种体悟是特别深刻的,150万就打水漂了,后来我也没去问,问还能回来点,但是我觉得我已经没有空去纠缠这个business的事情了,我想彻底跟这个生意无关。

亏了就亏了,我下面好好的,往院线的电影去做一部,但是前提是,我剧本做扎实的前提是我要请到一位真正的电影制片人。

故事就说回来了,这是我预期,我不知道她会是谁。

然后从2016年底我开始放弃所有的关联,放弃能挣钱的一切可能,就在家里每天你这个15个小时以上的这个工作强度,分别拉片。

每天拉片在三部左右,然后剩下的时间积累各种素材,查看各种信息,跟一些朋友电话聊聊,听一些道听途说的东西,设计很多故事框架。就这么累积累积累积,到2017年,开始写《学区房》这部戏。

现在想,姜文指的“想差不多”就是指人的一种魄力,一种决断力。当你水到渠成有一股力量推动你的时候,你自然义无反顾去做了。那这个时候你的执行力和决断力是自然出来的,不是要下多大决心。

他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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