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这几年来很平静,这个已没有强悍牛人的集团,倒是有了不折腾的几年。这时,司马衍已经越来越大,但大权仍然掌握在王导的手里,王导这时虽然很牛,但他只是甘当腐败阶层的保护伞—只要你不触及利益集团,他是很宽宏大量的,不管你有没有水平,他都乐于跟你交个朋友,努力把与人为善的传统美德发扬下去,而从没有其他野心,因此,司马衍手中基本没有什么实权,但位子的安全系数很高。我们无法知道,司马衍在内心里对王导的真实想法,但从外表上看,他对王导的尊重,在中国历代皇帝中是少有的。这一年,王导被大力提拔之后,他的那个大老婆曹氏死了。

这个曹氏长得如何,史书上没有记载,但她的嫉妒心却是史上有名的,伴随着强烈的嫉妒心,往往就是那副人见人怕的悍妇形象像当年贾充之妻一样,曹氏不但嫉妒心很强,而且性格极为强悍。王导可以不怕皇帝,不怕苏峻手下那些见人就杀的暴徒,但却很怕这个老婆。王导是大名士,大名士的共同爱好就是喜欢美女,因此他也像很多人一样,买大量的美女。可他怕曹氏知道后会惹出麻烦来,就偷偷摸摸地又租些房子,让这些美女在那里住。可这么大规模地收购美女,保密工作就难以做到位,何况曹氏又不做别的工作,所有精力只用在防范老公与美女的这个事业上,两只眼睛把王导盯得死死的,没几天,她就知道王导已经“营别馆,以处众妾”。心头那个气就马上狂涨,叫人跟着,马上去那个“别馆”,看看老家伙到底这段时间瞒着她养了多少个女人,看看这些女人都长得怎么样。王导一看,这个老婆娘一到那里,场面可就不是一般的惨了,急忙登上座驾——其实也就是一部牛车,前往别馆,先把那一群美女藏起来。牛虽然已经提速到极限了,但王导仍然怕赶不及,不断地“以所执尾柄驱牛而进”,想快牛加鞭,争取早到一刻是一刻,牛跑得气喘吁吁,他也气喘吁吁,把大名士的风度全丢在大街上了。

后来,蔡漠知道这事后,就决定要一下这个全国头号名士,他很严肃地对王导说:“王老大啊,朝廷要给你加九锡了”王导当然没有发觉蔡谟这是在戏弄他,听了这话之后,就赶忙发扬谦虚谨慎的优良作风,说他有何德何能,哪敢受什么九锡,请朝廷收回这个决定,不要拿这样的荣誉开玩笑。蔡谟接着说:“这个九锡很特别,没有别的东西,好像只有一架牛车和一根长柄麈尾。”王导一听,这才知道被这个家伙玩了一把,心里大怒,对他说:“我当年在洛阳跟大名士们一起吹牛的时候,连蔡谟是什么东西都还不知道。”不过,他也拿人家没办法,只是生生闷气而已。曹氏一死,王导在个人生活上得到了大大的解脱。可那个庾亮却一点没有解脱的感觉。他对王导的意见越来越大,认为现在该死的不是曹氏,而是王导。王导自从专政以来,所任用的官员没有一个是遵纪守法的,个个都在贪污腐败,除了吹牛聊天就是去贪赃枉法,正经活儿一件也干不了,因此很多人都觉得这个国家再这样下去,会有亡国的危险。

庾亮的权势已成为陶侃第二,认为不能再让王导这么做下去了,准备跟郗鉴联合起来,粉碎王导腐败集团。他给鉴写了一封信,信中说,这个天下是皇帝的天下,以前皇帝年纪还小,辅政大臣可以说了算。可现在皇帝已经长大了,王导把大权拿得比以前还稳固,而且还利用职权之便,大量提拔流氓分子。我们两个都是托孤重臣这时还不起来高举反腐大旗,把这些人彻底赶下台,实在是对不起人民,对不起死去的先帝啊。鉴一看这信,知道亮又牛了起来,他牛气来得快,但水平却有限得很,曾经一不小心就把国家搞得大乱了一场,现在正是稳定压倒一切的时候,哪能又搞什么运动?你要搞是你的事,我的态度很明确—坚决反对。这一盆冷水泼下去,庾亮的热情就全部蒸发,从此不再提起此事。可那个陶称却把庾亮的这个阴谋出卖给了王导。那些王导派的骨干分子知道后,都过来劝老大要提防庾亮,王导却说:“这有什么好提防的?我跟庾亮都是利益集团的中坚分子,哪能互相防范?这种话是没有根据的话,有脑子的人都会把这话过滤掉的。就算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不在乎。庾亮要来就让他来吧。我现在觉得很累,正想把担子放下,从这个位子上退出呢。”

接着又给那个告密的陶称写了一封信:“庾公帝之元舅,宜善事之!从这封信上看,王导的气量倒是大得很。可他真正的内心世界却酸痛得很。当时在排名上,除了司马衍,没有谁的名字排在他的前面,可庾亮身为地方牛人,却牢牢地掌控着朝廷大权,而且因为手里有枪杆子,又虎踞首都的上游,是权势和实力兼有的人,大家一看,就都跑过去巴结他,让王导感觉很不舒服。王导是史上有名的老好人,很少讲人家的坏话,这时忍不住说出这几个字,说明他恨庾亮的程度已经很严重。

当然,如果庾亮能下大决心把王导除掉,重整晋国的吏治,晋国的复兴也不是不可能的。不过,再转过头来看看庾亮,制造麻烦的决心很大,但掌控局势的能力却很有限,如果真的由他来替代王导,对晋国的中兴也没什么帮助,只会白白地掀起一场大乱,给当时的人民造成一次动荡而已。庾亮不再为难王导,王导就继续把他的用人原则贯彻下去。亮不能打倒王导,大概觉得老在武昌住着,手里握着全国最雄厚的兵力,不干出一番事业来,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就决定北伐。而且这时一也就是咸康五年的正月,广州刺史邓岳出兵,攻打汉国的宁州。汉帝国的建宁太守孟彦觉得当晋国的员工比当李寿的手下有面子多了,就把他的上级领导宁州刺史霍彪抓起来,向邓岳投降。这样,宁州又回到大晋帝国的怀抱。这也大大地鼓舞了庾亮对外作战的信心—人家也不怎么样嘛。

庾亮为了北伐,先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人事调整。当然,他也知道,仅靠他的这几个比他还菜的兄弟是做不出什么伟大的事业来的,伟大的事业是靠有水平的人来帮他开创的。因此他又辞去豫州刺史的职务,让那个在平定苏峻之役中有上佳表现的毛宝接任,而且毛宝还监扬州、江西诸军事,跟西阳太守樊峻一起带着一万人驻防邾城一他雄心很大,但却犯了个极大的战略错误。当年,陶侃还活着的时候,就曾有人劝陶侃在邾城派个加强师去镇守。可“侃每不答”,那几个建议的人就不停地在陶侃的耳边讲,讲得陶侃也烦起来,就带着大家渡江过去,顺便打了一次猎,然后对大家说:“我在这里能够挡住敌人,是因为有长江。现在邾城在什么地方?在长江的北岸,跟内地连接不起来,却直接地面对敌人的势力。敌人都是贪小利之辈,一定会天天来骚扰。我们就得天天跟他们纠缠。以前,东吴就在这个小城里常年驻军三万多。咱们要是在这个地方驻军,对江南的防守一点帮助没有。如果胡人大举打来,咱去跟他们拼命争夺,实在划不来,不如来个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好。”也许很多人这时会想起陶侃的话来,但庾亮即使想起这话来,也不会把这话当话。他对陶侃一直怀恨在心,只是当时陶侃太过强大,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再怎么恨也不能表达出来不但不能表达,反而要在陶侃面前做出友好亲切的脸色,好像自己跟陶侃的感情是铁板一样。直到这时,他才拿到有分量的发言权,虽然不能把陶侃怎么样,但可以把陶侃的战略构思打倒,也可以把陶侃的后代拿来泄恨一下。

这个时代好像也是个容易泄密的时代。庾亮想阴谋推翻王导方案的腹稿都还在修改,就让陶称知道得清清楚楚,然后把情报告诉了王导。而陶称告密没几天,庾亮就知道陶称干了这个勾当—偏偏这个陶称又是陶侃的儿子。本来,庾亮对陶称那种华而不实的工作作风和做人态度就有点讨厌,再加上他又是陶侃的儿子,这个讨厌就更加深了一层,再后来,陶称又做这个吃里爬外的事,他的火气就井喷出来了,不收拾一下陶家的人,这辈子算是吃亏到底了。这时他仍然任命陶称为南中郎将、江夏相。陶称是个性格不稳定的家伙,一得到提拔,马上就牛起来,去武昌面见他的意图是要拿他的小命。当他大大咧咧地走进庾亮那里时,庾亮一挥手,两边武士尽出,把他捆得严严实实,同时拿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的全是他的罪状。他大叫:“我哪有这么多罪?要是真犯这么多罪,需要多少时间和精力啊,我有那么多作案时间和精力吗?你们罗列人家的罪状也要有点根据好不好?”庾亮只是冷冷一笑,一挥手,武士把他的头当场砍掉。这是什么年代?杀人还需要那么多理由吗?

庾亮北伐的雄心很大,可战略计划和其他工作却一点也不大气,而且更在北伐的旗号下打造庾家势力。本来他让他的弟弟庾怿在魏兴当老大。可他的老弟一到那个地方就向老哥诉苦。庾亮当机立断,马上把老弟调回,改到半州那里当太平官。庾亮的决心是很大的。他现在决定先拿成都的李寿开刀—这个新生政权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相对软弱一点,取得成功的可能性要大一点。好了,今天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我们下期见。

查看原文 >>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