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瑾二十五岁的时候谈了人生中的第一场恋爱。

这段感情始于一场相亲,套路和别人的没什么区别,两家在县城里最高级的酒楼吃饭,因为双方父母相熟,几乎是直奔了结婚主题,盛瑾低眉顺眼地坐在中间,长辈说一句听一句,没有任何脾气。

说到这位从头至尾也没正眼看过自己的相亲对象,当年可是县一中响当当的人物,此人身高高、分数高、智商高,简称三高,此人品德好、长相好、家世好,简称三好, ”三高三好”常年稳居校内外各类排行榜之首,引得无数少女竞折腰。

很显然,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相亲,县城巴掌大,人人都知道张胥远深爱赵静玫,为了她他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可以锉骨扬灰,一中建校史上最轰动的弃读事件便是好例子。

彼时赵静玫高考落榜决定南下打工,张胥远二话不说更改志愿,填了一所与她同城的二本大学,要知道当年他的高考分数全省第一,国内外多少顶级学府抛来橄榄枝,班主任,校长,教育局领导苦口婆心劝了几天几夜,他父母只差跪下来求,结果张胥远索性不告而别,大学四年没问家里要一分钱。

这是怎样的一种深情,即便后来两人分了手谣言依旧满天飞,以至于方圆百里没几家肯把女儿介绍给他,张胥远显然不在意,从他今天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张叔张姨,谢谢你们。”

盛瑾搀着父母正要走却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等一等。”

她回头,张胥远说: “盛小姐,我父母可能是唐突了些,不如这样,先订婚,等将来各方面安排妥当我们再结婚,你看如何?”

此话一出两老激动得简直泪流满面,盛瑾诧异地看着张胥远,他西装笔挺地坐在那里,眉眼精锐,神色淡定,她能看出他的肯定,绝对,却无法辨认是真是假。

最终,他们没有当场订婚,却谈起了恋爱,直到两年后的今天。

盛瑾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翻出高中毕业照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赵静玫是天生的美人坯子,放哪哪儿发光,就好比当年张胥远每回来班里找她,隔得再远一眼也能找到她。爱情的力量如此强大,至少同住一个大院十几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相亲的时候他是没认出来。

“时间到了,该走了。”

张胥远敲门而入,见盛瑾拿着毕业照在发呆,走过去扫了一眼才说: ”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

盛瑾抬头: ”那你呢?后不后悔?”

这个问题,最终两个人都没有回答。

订婚宴办得很热闹,张家在当地是有头有脸的望族,长辈们很喜欢这位身家清白的大家闺秀,不像赵静玫,母亲跟人跑了,父亲坐过牢,出来又抓进去,来来回回的名声一直不好,这还不算,偏偏她自己还是个幺蛾子,在学校里成绩差、作风差、脾气差,典型的三差,这段早恋连学弟学妹都摇头不看好,所以吧,注定是个悲剧。

台下觥筹交错,喜乐喧天,盛瑾看在眼里,想着一夜之间竟有了未婚夫,以后还要和他结婚生子过一辈子,心里安稳又有点怅惘。

情绪才刚酝酿上来,就听见表妹在旁边嘀咕: “不是吧,这也有脸来?”

盛瑾回头看见赵静玫的时候张胥远已经在看她了,气氛顿时变了个样,三姑六婆开始窃窃私语,张家父母脸色乍青乍白,倒是赵静玫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微笑着说: “真是恭喜啊。”

张胥远不说话,只盯着赵静玫,那眼神锋利得简直要在她身上戳个洞才甘心。

盛瑾突然想起这两人分手,赵静玫当着张家父母的面吼: “老娘这辈子就算嫁不出去也绝不会进你张家的破门!”

那天大院里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很奇怪,张胥远并没有去追赵静玫,他久久地站在草坪里,像棵饱经风霜的树。

盛瑾正想开口打破僵局忽闻一阵响亮的口哨,抬眼一看是沈泊言,他大摇大摆地上前,看了看愣着不动的仨人,最后把手搭在赵静玫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说: “美女是来砸场子的吧?好说,有沈医生本尊在此,放心砸吧,120也不用打。”

“去!”赵静玫把沈泊言的手打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泊言死皮赖脸地跟在后头,还和高中那会儿一个德行,张胥远看盛瑾一眼,她一直望着沈泊言,眼睛红通通的样子,像是要哭了。

人人都夸他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盛瑾倒觉得张胥远和赵静玫才般配,至少当年的幺蛾子摇身一变成了花蝴蝶,想想订婚宴上她美艳登场的一幕,再看着镜子里老气横秋的自己……张胥远究竟看上了自己哪一点?赵静玫消失了那么长时间为什么又会突然出现?盛瑾一想眼皮就跳。

事实证明,悲催的人生根本不需要理由。

盛瑾刚从洗手间回到办公桌就见总监在拍手示意大家靠拢,她看过去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耳边嗡嗡只听总监说:“各位,这是从总部派来的同事赵静玫赵经理,从今天起她将全权负责宏宇新城项目,手头上有相关工作的同事直接向赵经理汇报,盛瑾,这项目是你头儿跟进的,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好好配合赵经理,OK?”

“……”

盛瑾很想镇定些,但这种场合这种状况,新来的上司是自己高中同学兼未婚夫前女友,谁心理素质有这么强悍?

赵静玫显然也瞧见了她,要不是掩饰得太好就是事先知情,总之那一脸的淡定盛瑾自愧不如,呆了老半天才回了总监一个字:“是。”

总监说: “不如晚上聚一聚,给咱们赵经理洗洗尘?”

众人叫好,赵静玫却笑了笑: “不了,和朋友有约,下次吧。”

简单地分配了一下工作赵静玫踩着高跟鞋上顶楼开会去了,盛瑾浑浑噩噩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撑到下班,才踏出公司大门张胥远就来了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还没缓过来,盛瑾只觉得张胥远的声音隔了千山万水,她嗯嗯的什么都没说出来,直到张胥远挂了电话半天她这才想起来他好像是说晚上加班不回家吃饭了。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一有心事就完全不在状态,偏偏张胥远修养好得很,她不想说他绝不多问,所以这几年两人从没吵过架,堪称夫妻关系的最佳境界,不结婚都会人神共愤。

可是如今赵静玫回来了,如果张胥远知道,知道她就在这里……

盛瑾的眼皮子又开始跳了,果然没一会儿手机又响了,一看竟是沈泊言。

“吃个便饭,CJW,赏脸吗?”

盛瑾疑惑地问: “你只有追女孩的时候才会去那种高级地方显摆,今天是怎么了?”

沈泊言打了个哈哈: “那追你不行吗?”不待盛瑾接话又神秘兮兮地说, ”来吧来吧,来了你就知道了。”

好奇心害死猫。

盛瑾赶到CJW,人才刚坐下晚餐就端上来了,大盘小盘都是她最爱吃的菜,果然是情场高手,她不禁感叹: “谁能做你的女朋友肯定会幸福死。”

沈泊言切着小牛排,看她一眼: “可惜我喜欢的人一点都不喜欢我。”

盛瑾见沈泊言故意往旁边挪了挪,她视线一畅目光正好落在远处墙角的那桌上。盛瑾呆了呆,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你以为?”

沈泊言继续切牛排,专心得像在应对一台手术: “别怪我没提醒你,有时候太大方了遭罪的是自己。”

“吃顿饭而已,又没有什么。”

“那敢问张总今晚没有回家吃饭的理由是什么?”

盛瑾沉默不语,沈泊言犀利地笑了笑: “我比你更了解男人,你敢不敢和我打赌,他们俩一定没那么简单?”

正说着张胥远和赵静玫已经起身离开,沈泊言抬手叫Water结账,盛瑾迟钝地问: “怎么了,还没吃完啊。”

“大小姐,你真的以为我让你来只是为了刺激你?”沈泊言一把将盛瑾拉起来, “走了。”

盛瑾晕头转向,直到被沈泊言塞进车里才反应过来,前方紧跟着的小车再熟悉不过,盛瑾像是猛地惊醒,突然就说:“停车!”

“不可能。”沈泊言直接拒绝。

“你不停车我就要跳了!”

盛瑾二话不说开了车门,沈泊言脸色大变,立刻踩刹车: “你疯了吗? 1”

“疯的是你。”盛瑾边解安全带边说, “你这么喜欢她就正大光明地去追啊,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我才不会和你一起疯!”

沈泊言苦笑了一下,没有反驳。

盛瑾下车扭头就走,沈泊言倒车去她面前,问: “那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张胥远?”

盛瑾脚步一顿,阴沉沉地回视沈泊言: “不准你告诉他。”

张胥远天亮回来的时候盛瑾正在厨房泡牛奶,哈欠连连的样子,他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照例在后颈上亲了一下:“这段时间忙,晚上不要等我了。”

“哦。”

盛瑾继续搅牛奶,玻璃杯里一圈又一圈,小小的旋涡像是一个永远转不出其他弧度的齿轮,张胥远的手覆上来,包住她的小手一起转,像是在做一件有意思的事,橱柜面板映出他的脸,似乎心情很好,盛瑾低头不再看他,犹豫了半天才开口: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我也有事告诉你,我前几天和赵静玫见了个面。”

盛瑾手中一顿,有那么几秒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张胥远问: “你要说什么?”

“我要说……其实也是这件事,她是我们总部的员工,派过来接项目,算是我上司。”

张胥远像是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语调平淡如常: “嗯,公是公,私事不必理会她。”

盛瑾一愣,张胥远已经把她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她,他眼里有星火,她眼睫一眨似乎就把他烧了起来。他低下头去吻她,果然是滚烫的唇,齿间还缠绕着淡淡的龙舌兰味道,原来是喝了酒。他的手伸进她的睡裙里,与往常不同,有些像毛躁的小男孩。

昨晚的事张胥远只字未提,他的头埋在香颈散发间像是醉了,盛瑾仰头却想,龙舌兰是赵静玫最爱的酒。

一整天都很忙,赵静玫孜孜不倦地工作,盛瑾尽心尽力地配合。下午两个人在茶水间碰到,赵静玫连一句工作以外的话也没有提,直到快要下班她才把盛瑾叫去办公室,交代道: “晚上承包商请吃饭,你、我、李总一块儿去。”

“是。”

“投资方也有人来,可能要喝酒,做好心理准备。”

“哦,好。”

赵静玫从一堆文件里终于抬起头看盛瑾,审视了半晌最后才笑: “你真是一点没变,别人说一你绝不会说二,永远那么听话乖巧,绝对是一位好太太。”

盛瑾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笑了笑。

下班赶到酒店包房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盛瑾跟在总监后头一位位客气地招呼过去,轮到张胥远时笑容就僵住了,怎么会是他?张胥远看惊愕中的人一眼,又看看人群里正在周旋的赵静玫,脸色冰冷,十分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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