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史文库》生死邂逅大西洋:告别德国

前情提要1940年10月中旬,“舍尔”号舰长克兰克上校奉命前往柏林的海军总部受领任务,他麾下的重巡洋舰终于可以突入大西洋展开破交作战。从柏林归来后,克兰克将自己关在住舱里,独自研究了作战计划,他预感到这是一个重振德国水面舰队雄风的良机。经过精心准备,“舍尔”号于10月23日从格腾哈芬启航。

行程有变

夜幕降临,“舍尔”号继续在静谧的波罗的海上向西航行。根据事先拟定的行程,“舍尔”号将在10月24日清晨进入朗厄兰海峡,并在当天白天穿过卡特加特海峡和斯卡格拉克海峡,进入北海,在此之后将尽可能地避开英国人的耳目,沿挪威海岸北上,寻找机会由丹麦海峡潜入北大西洋,那将是整个航程中最危险的一段。

天色渐明,航行如常,一切都按照预想的计划进行,直到第一个意外在24日上午出现。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从船尾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颤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舱内响起,“舍尔”号航速骤减,并且不受控制地偏离了航向。克兰克舰长意识到军舰一定遇到了麻烦,迅速下达了停船的命令。

在一番排查后,情况终于搞清楚了。在“舍尔”号的航线上有一艘未在海图上标明的沉船,上面的钢索缠住了一侧的螺旋桨和推进轴。“舍尔”号只能暂停航程,在原地排除故障。“不祥之兆!”水手们心中不禁产生了担忧,还没有离开波罗的海就碰到这种事,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大副迅速组织人手展开排障作业,不当值的水兵们聚集在舰尾舷边,看着潜水员被吊入冰冷的海水中,只能通过通气管的抖动猜测他在水下的工作进程。很不幸,一根钢索被绞进了螺旋桨,还打了几个死结,依靠常规工具无法解开,直到将近中午时分,才在水下切焊机的帮助下摆脱了钢索的束缚,“舍尔”号得以继续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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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0年10月23日“舍尔海军上将号”自格腾哈芬起航后计划经过卡特加特海峡和斯卡格拉克海峡进入北海。

然而,当晚21时左右,“舍尔”号再度停止于卡特加特海峡的海面上,因为舰长接到了海军北方集群司令部的一封急电。他在阅读了电文后将电报稿递给了身边的航海长,用不快的语气说道:“真见鬼!许贝纳!我们在斯卡格拉克海峡的封锁区间隙有很多英国潜艇在活动。”

“真够讨厌的!”航海长也有同感。

“北方集群司令部建议我们掉头,穿越威廉皇帝运河(即基尔运河)。我不久前已经和他们讨论过通过运河的可能性,我想从运河进入北海更加保险,那么现在就抛锚吧。”克兰克已经预料到变数,早有主意。

航海长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舰长先生。为了在明天夜里经过基尔,我们要在这里过夜,等天亮再起锚!”

“是的!无论如何都要在夜间通过运河!”

不久,“舍尔”号的左舷锚带着清脆的响声从锚链孔中缓缓落下,一头扎进海底的泥沙里。舰员们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停船,但从白天开始就萦绕心头的不祥预感更加强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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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前“舍尔海军上将”号通过基尔运河时的留影,这条运河是德国海军在波罗的海和北海之间调动舰艇的重要通道。

在晚餐后的休息时间,水兵住舱内的例行夜谈开始了。

“真没想到这么不走运,今天早上就他妈的被钢索缠住了螺旋桨,现在又抛锚了!各位,我们往后的航程还能顺利吗?”一位水兵抱怨道。

“呵呵!能去基尔也不错啊,可能的话咱们还能上岸玩玩呢,那里的酒吧女招待漂亮着呐……”另一位水兵并不过于担忧,脸上带着调笑的神情,似乎已经身在吧台,佳人在侧。

“别做梦了,所有人都不能上岸”,有人接过话头,“甚至连寄信都不允许!”

“你从哪儿听来的?”那位想着撩妹的家伙言语间颇感失望。

“我刚才经过甲板时看到的,大副的命令就贴在公告栏里。我们不跟着浮标走,直接过闸,一刻不停地连夜通过运河。”

“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的?难道是为了保密?”一位水兵嘟囔着。

“好像英国人早就知道我们出港了!格腾哈芬的波兰人,还有白天碰到的那些丹麦人,保不准都是英国佬的眼线,到处都是他们的间谍!”另一位上了年纪的水兵边说边摇头。

“嗯,估计这就是禁止上岸和寄信的原因吧!”有人为这次讨论下了结论。

告别德国

10月25日黎明时分,“舍尔”号再度拔锚起航,调头向南前往基尔,在傍晚时分入港,但并未停留,直接进入运河船闸。当运河两岸的北德乡村还在沉睡时,这艘重巡洋舰已经悄无声息地在10月26日抵达了基尔运河东端终点布伦斯比特尔的运河船闸前,但在没有接到过闸命令前,只能在暂时停靠在船闸码头上。在该舰能够驶入易北河口之前,海军北方集群司令部必须调动眼下所有可以出动的海空力量,在德意志湾内展开细致的拉网搜索,清除可能潜伏在上述海域内的英军潜艇,这也是“舍尔”号需要等待过闸命令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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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基尔运河东端终点布伦斯比特尔的运河船闸俯瞰。

10月27日上午,等了一天一夜的命令终于送达“舍尔”号。克兰克舰长向大副和航海长通报了过闸命令:“先生们,我们又可以上路了!10时15分过闸。许贝纳,从库克斯港开始第2鱼雷艇支队的4艘鱼雷艇将为我们护航,是不是里德少校的部队?”

“是的,舰长先生,是里德!”航海长给予确认。

“随后,我们将跟在一艘扫雷舰后面,此外还有2架Me 109战斗机为我们提供空中警戒。之后,海因茨·毕恩巴赫上尉的第1快艇支队将和我们会合。还有问题吗?”

克兰克大致交代了未来的航程,看了看属下。大副和航海长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异议。

当“舍尔”号在11时10分离开运河船闸时,金秋十月的灿烂阳光正洒落在易北河口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成群的海鸥叽叽喳喳地绕着“舍尔”号飞翔,在上层建筑和甲板上寻找着可以歇脚的地方。站在舰桥里的克兰克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风景,在进入大西洋后再想看到一只海鸟恐怕都不容易了。在一片鸟鸣声中,“舍尔”号缓缓地从库克斯港驶过。

在易北河1号灯塔船附近,第2鱼雷艇支队开始为“舍尔”号护航,同时担负空中掩护的2架梅斯施密特战斗机也如约而至,掠过“舍尔”号上空,甲板上的水兵们能够看到机翼下面的铁十字标志。

信号长对信号兵们说道:“快,记下鱼雷艇的舷号,向他们打旗语!”

现在伴随“舍尔”号航行的是4艘1938年至1939年间建造的35型鱼雷艇,分别是拉尔夫-赖马尔·沃尔夫拉姆上尉的T-6号、沃尔夫冈·埃哈德上尉的T-7号、海因里希·埃德曼上尉的T-8号和奥古斯特·赫普纳上尉的T-10号。这种鱼雷艇装备2座三联装鱼雷发射管,舰尾甲板上配备一门105毫米舰炮,此外还有数门37毫米和20毫米机关炮,航速可达3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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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国海军T-5号鱼雷艇的战时照片,该艇与为“舍尔”号护航的4艘鱼雷艇同属35型鱼雷艇。

排水量4800吨的第12号扫雷舰“佩特罗普迪斯”号也出现在视野内,在“舍尔”号前方领航,而鱼雷艇们则簇拥在周围。这支小舰队沿着德国海军传统的出海航道通过德意志湾,进入北海。在24年前,舍尔上将麾下高挂黑鹰战旗的公海舰队也正是沿着这条航线开赴战场的,想到这点,克兰克仿佛回到了自己意气风发的少尉时代。在“舍尔”号左舷方向,东弗里西亚群岛的绵延岛链与海岸线融为一体,在右舷方向,则能隐约看到赫尔戈兰岛的影子。

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北海展现出少见的平静,和煦的阳光在海面上泛起片片光晕,然而航海长脸上却带着愁容。

“我还是更喜欢格腾哈芬的阴雨天气!今天的视野太远了!”许贝纳言下之意这种天气对于需要隐蔽航行的战舰而言很不利。

“再等等看嘛,德凡特博士预言的天气会出现的,越往北航行,天气肯定会发生变化。”另一位值班军官安慰道。德凡特博士是来自奥地利的著名海洋气象学家,海军总部安排给“舍尔”号的气象顾问。

航行一切顺利,既没有发现一艘英国潜艇,也没有一架英军侦察机现身。将近傍晚时分,舰队在诺德奈岛海岸的灯塔船附近停下来,负责领航的扫雷舰调头返航,由“威斯特瓦尔”号布雷舰接替,第2鱼雷艇支队也脱离编队,由第1快艇支队的鱼雷快艇替换。当夜幕降临后,“舍尔”号再度启动,转向北方航行,克兰克的计划是在夜幕的掩护下穿过日德兰半岛以西的北海海面,进入挪威南部海域。

“舍尔”号在浓重的夜色中告别了德国,而舰上很多人都在担忧自己是否还能活着踏上这片故土。

昼伏夜行

克兰克为“舍尔”号设定的航线是沿着挪威南部海岸向北航行到斯塔万格,在英国人察觉之前藏身于某个峡湾中,等待下一个夜晚再继续行程,直驱丹麦海峡。他对这个计划充满信心。在这个北海之夜,他和往常一样坐在舰桥上专属于舰长的椅子上,惬意地吸着雪茄,脸上泛着微笑,旁人都能看出来他很放松。

“我感觉,亲爱的英国人应该还没有发觉我们已经出航了,不然的话,他们的侦察机早就像讨厌的苍蝇一样缠上我们了。”克兰克对航海长说道。

从舰桥外围走廊巡视归来的许贝纳少校表示同意:“看来是这样的,舰长先生,真希望这种情况能一直保持下去!”

克兰克舰长点了点头:“他们绝不会发现我们的栖身之所!我指的是斯塔万格附近的峡湾,那里离我们的索拉机场很近,空军有足够的战斗机帮我们赶走那些冒失的英国侦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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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挪威斯塔万格附近博肯峡湾风光,“舍尔”号在出击大西洋时曾在此停留隐蔽。

“舍尔”号平安无事地度过了离开德国后的第一个夜晚,在10月28日黎明到来之前驶向斯塔万格附近的博肯峡湾,并于9时30分在一处安静而偏僻的小峡湾里抛锚停泊。在天色大亮后,来自索拉机场的战斗机接过了警戒任务,已经在哨位上熬了一夜的瞭望哨终于可以回铺位上补个觉了。

整个白天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舍尔”号的舰员们,特别是那些从未离开祖国的年轻水兵们得以安心地欣赏北欧峡湾的异国风光。直到傍晚“舍尔”号才收到英军飞机接近的警报,这是出航以来的第一次。英军飞机对挪威海岸的例行侦察并未让“舍尔”号暴露,英军飞行员显然没有将该舰的灰色涂装与峡湾岩石峭壁的颜色区分开来,而且又受到德军战斗机的威胁,因此不敢久留,从海岸线附近匆匆掠过后就向西离去了,“舍尔”号的无线电室没有监听到任何无线电警报,至少到目前为止,“舍尔”号对于英国人来说还是隐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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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战初期驻扎在挪威索拉机场的德军Bf 109战斗机。

在接到敌机飞离的消息后,克兰克舰长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下达了简洁的命令:“19时10分,起航!”

当克兰克舰长的身影出现在舰桥时,所有正在值班的军官和水兵都知道,出击的时刻到了,真正艰险的航程即将开始。他们首先通过设得兰群岛与挪威卑尔根之间的海域,然后转向西北穿越丹麦海峡。如果足够幸运,“舍尔”号可以避开英国人的监视,神不知鬼不觉地深入北大西洋,直到炮弹撕裂英国货船的脆弱船壳,那一定会让伦敦的首相阁下大吃一惊,这就是克兰克想要的效果。不过,要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毕竟整个航程几乎都在驻泊于斯卡帕湾的英国本土舰队的鼻子底下,而冰岛周边海域常有英军舰艇和飞机巡弋。

尽管前途未卜,克兰克在表面上依然沉静如水。在向值班军官下达起锚命令后,他从怀里掏出那个精美的香烟盒,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挑出一支巴西雪茄并点燃,动作轻柔优雅,不像是即将与敌手厮杀的战士,而是徜徉于沙龙的绅士,或许海军军官就是天生的绅士。

迎着清冷的海风,“舍尔”号驶离了博肯峡湾,第2鱼雷艇支队再次负责当晚的护航警戒,伴随着重巡洋舰沿着海岸北上。接近午夜,舰队已经抵达斯塔特兰德特附近海域,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完成了第一段危险的航程。鱼雷艇在这里结束护航任务,调头向卑尔根返航,分别之际“舍尔”号和鱼雷艇们通过灯光信号互道珍重。接下来的航程只能由“舍尔”号单独完成,先继续向北航行一段距离,然后转向西北方,朝着下一个目标——位于格陵兰岛和冰岛之间的丹麦海峡前进。

10月29日早晨,一轮红日跃出海面,异常绚丽,但“舍尔”号的舰桥上无人有心情观赏这一景色,这不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当天的天气依旧晴朗,而且万里无云,这对于企图隐蔽通过丹麦海峡的德国袭击舰而言可不是什么好天气。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敲响德凡特博士住舱的门,询问天气变化情况,但是这位奥地利人只是一味地摇头,但并未停止手上的工作。他和助手们在甲板上放出探空气球,记录着数据,紧张地进行计算。无线电室不时送来最新的气象信息,它们来自分布在大洋深处,伪装成荷兰、挪威或丹麦货船的德国气象观测船,以及设在格陵兰岛的德国秘密气象站,德凡特博士将这些数据加以汇总和分析,以做出尽量准确的天气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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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战时期,德军部署在北极圈内的秘密气象站的工作人员在进行气象观测。

“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一位曾经在渔船上讨生活的水兵说道:“这太不正常了,以往这个季节常常遇到风暴,下雨、下雪甚至下冰雹,可是现在,太奇怪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博士来到了舰桥。克兰克舰长将几乎熄灭的雪茄蒂丢掉,从座位上站起来迎接博士:“有好消息吗,我的博士?”

“是的,舰长先生,这是明天的天气报告!”博士兴奋地说道,并把一幅描绘着各种彩色标记和线条的气象图在海图桌上展开。舰长将航海长和作战值班军官也叫到跟前,一起听取博士的解说。“在冰岛上空突然形成了一个低压槽,下午云量将会增多并刮起西北风,只是不清楚会不会出现雨雪天气,风力会持续增强至飓风级别,风向将由西北风转为北风或东北风。天气情况就是这样,舰长先生。”

“谢谢您,博士!您的预测肯定会得到印证的。”克兰克向博士表示了感谢,然后转身对许贝纳说道:“航海长,鉴于目前视野异常良好,我们原计划在10月31日至11月1日夜间利用雾气沿冰线航行通过海峡,现在看来可以提前到今晚进行。如果我们保持20节的航速,大概什么时候抵达冰岛北面?”

许贝纳立即跑进海图室,伏在海图上测量了一下距离,然后回到舰桥:“今天午夜,舰长先生!”

“很好!我们就朝那里前进吧!”克兰克将目光投向舰首远方的海天线,坚定地说道。

下期预告:1940年10月29日,“舍尔海军上将”号驶向丹麦海峡,全舰进入一级战备,密切监视海空情况,提防可能出现的舰船和飞机,无线电室时刻监听着电波,德国空军派出的侦察机也意外准时地出现在指定海域。天气正如预期那样开始变坏,但舰员们的心情随之变好,借助阴云雨雪的掩护,他们成功突破丹麦海峡的希望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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