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家把脉西藏青年诗人作品

文:格桑伦珠 尼玛潘多

经多方酝酿筹措,日前,西藏作协、《西藏文学》编辑部、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联合举办西藏青年诗人作品研讨会。研讨会邀请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的王军君、胡沛萍、徐琴、魏春春教授,对白玛央金、沙冒智化和洛桑更才的诗作把脉。

这三位西藏青年诗人是活跃于当下西藏文坛的实力派诗人,熟练掌握藏汉两种语言,并能自如驾驭两种语言进行文学创作。近年来频有优秀作品面世,引起了区内外的广泛关注和认可。

本次研讨会重点研讨了白玛央金的诗集《一粒青稞的舞蹈》,沙冒智化的的诗集《光的纽扣》,洛桑更才的《流浪的八廓》。

专家们认为,沙冒智化的诗在题材上,民族性和地域性极强,集中描写既传统又现代的西藏,在艺术上现代感十足,跳跃性极强,极富想象力,用真正诗化的表达方式,写出了惊艳的好诗句。

洛桑更才的诗歌富有意味,经得起咂摸玩味,主要原因就在于他的诗歌,在语言运用上很讲究,在词语的组合搭配上颇见功底,他的诗歌表现出那种开阔的视野和博大的胸怀,以及辩证的思维方式和认识态度。

白玛央金的诗歌有女诗人的特质,情感细腻,语词丰富,她的诗歌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抒写诗人对藏族历史和民族文化的深情,诗歌的主题打破了地域限制,书写出了当下普遍的文化思考。

备注:

青年诗人白玛央金(左)、沙冒智化(中)、洛桑更才(右)

/01/

主观化与生活化

文:王军君

沙冒智化的诗在题材上的特点是民族性和地域性极强,集中描写既传统又现代的西藏,从布达拉宫、八廓街、牦牛博物馆、拉萨河畔到冈仁波钦、羌塘、纳木错,以至酥油花、朝圣、轮回,这与诗人的丰富生活经历有关。

在艺术上的特点是现代感十足,跳跃性极强,特别强调主观感觉的表达,常常指向心灵的、精神的内面,以探索世界的、生命的、人生的奥秘。诸如光的纽扣、失眠的语言、夜的缝隙、生绣的声音、体内的明天、朝圣的缝隙等,调动通感、暗喻、象征等各种虚写手法,充分表达诗人的主观感觉。沙冒智化极富想象力,用真正的诗化的表达方式,写出了一些惊艳的好诗句。他写《妈妈》,说“她很小,可以轻巧地坐在一张羊皮毡子上/她很大,她的胸怀可以装下轮回”,充满情感美、哲理美、辩证美。还有“太阳/靠着黑暗的窗户/像一辆卡车撞开了夜”,以具体的事物表现内心的感觉,极富想象力。沙冒智化的优势是双语创作。他曾经出版过三本藏文诗集,现在转向汉语创作,还存在“汉语的表达”没有摆脱“藏语的思维”的尝试的痕迹,但却给人以两种语言互鉴之中的创造性的惊喜。每一个人都有自已进入诗的路径,没有既有的普适的经验,就这样坚持写下去,沙冒智化的诗会越来越好。

如果说沙冒智化的诗是充分主观化,那么洛桑更才的诗则更加生活化。他善于把在拉萨所见的平常的人和事酿成浓郁的诗意。尤其是《流浪的八廓》中十几首写拉萨的诗,带着拉萨的温度,散发着拉萨的日常的生活气息,那不是宗教的神性的拉萨,是可触摸的静谧、安详、幸福、和谐的拉萨。诗人就像一位游荡在拉萨大街小巷的一个“都市漫游者”,用心灵与拉萨对话,情人般的窃窃私语,感受这座城市的景与人的魅力,思考生活乃至生命的意义。可见他是发自内心地爱拉萨,他也是懂拉萨的。诗人又有清醒的理性倾向,就像《傲慢的拉萨》一首,在上海的“匆忙”与拉萨的“悠闲”的对比中,包含着对民族传统文化中落后因子的理性批判,这是这位年轻的藏族诗人最可贵的品质。

/02/

身体的挣扎与语词的凌厉

文:魏春春

沙冒智华的诗歌中充满了浓郁的人间性,他渴望在带有母性意味的文化空间中徜徉,故乡的牧场、草原上的亲人、圣城拉萨的某一块石头等等,都能让他产生一种亲近感,他把自己浓的化不开的情感倾注在其中。如关于妈妈的两首诗歌,一首是《妈妈》,妈妈幻化为草原、雪山,那是抒情主人公的生命之源,永远滋润着他的成长,结尾处以妈妈的小与大结束,小处着重书写妈妈的娇小、轻柔,大处则着力书写妈妈那宽广的胸怀,足以盛得下人世轮回。这首诗在结尾处通过对比,凸显出妈妈的伟大,凸显出女性的伟大,但过分明显的对比,又使得这首诗显得过于外露,过于概念化。而另一首《我的妈妈是一位人类学家》,表达是妈妈对子女的庇护,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妈妈在岁月的河流中,越来越像“奶奶”,暗含着妈妈在岁月的流逝中对人类母性意识的继承,另一方面妈妈也向先辈们一样在祈祷,但她却为所有的人祈祷,她以对人类的博大的爱祈祷着人生平安,尽管她并不知道人世间的急剧变化,但她的虔诚与热烈让她超越了一般的祈祷,而升华为生命的鸣奏曲,因此,作品中的妈妈已不是单一的母亲形象,而是承载着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的象征。

沙冒智华又是个不安分的人,他在行走中歌唱,表达他对生活、对生命的的思考和敬畏。

沙冒智华的诗歌语言具有穿透力,由于沙冒智化的汉语属于自学,往往以他的理解来构造汉语词汇以表达情思,因此,有些时候他的诗歌语词搭配确能打破语言的常规,涩滞的言说方式令人耳目一新,但有些时候又生硬艰涩。以他的《牛皮船》为例,如“赶着一场风,到了拉萨河边”中的“赶”,像驱赶牛马一样把“风”驱遣到“拉萨河边”,似不经意间显示出来造物的蛮狠、霸道。

沙冒智化的诗还有一个特点是制造距离和矛盾,通常在诗歌中设置两种以上的抗争,采取叙--顿--转的修辞方式,叙是引子,又可是场景,还可是氛围,顿在强化,在衍化,在舒展,亦在渐变,转则是煞,是收,更是敛,目的是更大的叙与顿,展现的是循环往复的圆形自我运化轨迹,极力挣脱语言的牢笼,展现的是碰撞时瞬间的光亮。

/03/

浓郁的抒情和理性的思辨

文:徐琴

白玛央金的诗歌源自母族,源自故乡,源自她心灵的驰骋和沉思。她的诗歌创作中,没有刻意地出现一些藏文化的符号,但藏文化的氛围仍然弥漫期间,糌粑、雪山、经幡、桑烟这些在藏地诗人的创作中经常出现的文化符号,在她的诗作中已经不是符号性特征,而是生活的内核的呈现。此外,白玛央金的诗歌是有精神来源地的,这就是雅砻大地,她一次次向故乡回望,这使她诗歌独特的地域性因素得以呈现。她借由雅砻故乡,将深藏在内心的深情和地方性经验呈现在诗句中,由此通向了一个阔大的精神和经验的场域。

此外,白玛央金的诗歌又是充满理性思辨色彩的,与很多女性作家的诗歌创作不同的是,白玛央金的诗歌很少有情感的泛滥,她的书写含蓄、凝炼、内敛,有着智性的光芒。就如她在其诗歌《时间的褶皱》中这样写道:“晚归的大雁,给晚霞勾勒了忧伤的符咒,告知世人,时间轻而易举地,摆渡了我们。”有着她对生命,对永恒时间的思考。再如,她在《走失的时光》中写下这样的诗句:“光阴时刻打磨着我,先我抵达无法企及的远处……那些还未敲响的鼓点,正是空灵中转瞬即逝的幻剧。”写作,是面向自己的发问,也是对个体和人类生存困境的探讨,正是在这方面的开掘,文学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白玛央金她深沉的对个体、对生命、对轮回和对永恒困境的思考呈现在笔下,因此她的诗歌是有痛感的,也是有精神张力的。

此外,白玛央金的诗歌克制而内敛,即使是描写深沉浓烈的情感,她的笔致也是十分含蓄的,强烈深沉的感情,熔铸在精炼而含蓄的文字中,更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此外,在白玛央金的诗歌形式是多样的,她在如何更好地展现诗歌的技艺上进行了探求。她的诗歌中有一些特别打动人心的抒情叙事诗。作品中人物形象饱满,感情真挚。

在当代藏族诗坛上,白玛央金已经形成了自己鲜明的风格,浓郁的抒情和理性的思辨使得她的诗歌显现出独特的魅力,同时,在语言、意境、诗歌形式上的不断探求使得白玛央金的诗歌具有进一步开拓的可能性。

/04/

语言清新 视野开阔

文:胡沛萍

诗歌创作是很讲究遣词造句的。如何用准确、妥帖且新奇脱俗的语言描写进入诗人艺术视野的客观物象和表达诗人个人的情思,是诗歌获取诗意,让人回味无穷,激发人的想象力的前提条件。洛桑更才的不少诗歌富有意味,经得起咂摸玩味,主要原因就在于他的诗歌在语言运用上很是讲究,在词语的组合搭配上颇见功底。虽然不是每一首的每一行诗句都具有这种审美魅力,但他的绝大多数诗歌中都会有几句令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的诗句。这类诗句,通过出其不意的语言组合和搭配,不但能够给人新奇感、陌生感,还会带给人绵长细腻的韵味,有一种“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审美效果;同时,这类诗句还会激发人的想象,让人获得一种全新的体验。尽管他的诗歌并不是每一首中的每一句都具有类似的表现力和新奇感,但他的诗歌中出现的这些富有表现的诗句,往往会提升整首诗歌的艺术意蕴。更为重要的是,作为一位年轻诗人,洛桑更才的这种对诗歌语言表现力的重视,让人看到了他对诗歌高远艺术境地的理解和追求。

洛桑更才的诗歌值得肯定的另一个重要方面是,他的诗歌中所表现出的那种开阔的视野和博大的胸怀,以及辩证的思维方式和认识态度。人们经常说,愤怒出诗人,激情出诗人,恋爱出诗人,甚至说偏执出诗人。这些说法都各自的道理,但很显然,这些说法都是不全面的,而以此动力产生的作品往往会在思想认识上、思维方式上是单一的,甚至是偏执的、极端的。洛桑更才虽然还很年轻,但却没有这种简单化的倾向。相反,他的诗歌包含的是一种平和与宽容的态度,一种带有辩证意味的对事物和情状的认识与理解。在他的诗集中,我们读不到一般年轻诗人所带有的那种怨气、不满和浮躁不安。他的诗歌中也流露着焦虑,但这种焦虑不是欲求得不到满足而产生的焦虑,而是对生命价值深入思考和追求时产生的焦虑。但即使是这种焦虑,也并没有使他对生活和未来失去信心。因此洛桑更才的诗有轻盈平和之美,且蕴含着圆润灵性的智慧之光芒。

-END-

图文选自|西藏日报 编辑|次央

关注格桑花开

给您一片芬芳的世界!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