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份,我在北京参加一个培训班,席间邀请80后作家徐则臣讲课,徐则臣在他的缓慢而低层的授课内容中,称文学是一个类似于长征的事业。

一个作家能坚持着写下去,是不容易的。他说到他感受到的一个现象,他才写作的时候,看到那么多的作家,各放异彩,但是渐渐的,有些人不见了,离开了文坛了。

为什么会这样?

的确会给人一种谜一样的感觉。

回顾改革开放40年的中国文学的旅程,我们的确看到在这个长途的道路上,一些作家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有一些作家改弦易辙,转换了自己的文风,被文坛唾弃了。

可以说,有的人被文学淘汰了,令人扼腕叹息。有的人自惭形愧,放弃了文学,令人徒唤无奈。

文学的比拼,完全依靠的是文字本身,你本人再帅,你在生活中再呼风唤雨,但你的文字赤裸地摆在那儿,最终还必须依仗的是文字功力。

文学的简单与艰难都在这里。说简单,莫言没有小学毕业,但能够得到诺贝尔文学奖,看起来,文学的门槛是最低的。说艰难,很多穷其一生、付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写作者都无法得到文学圈的一个正视的首肯。

特别是有一些作家,写写就走丢了,这是什么原因?

就是作家也有这种疑惑。

有人问李国文,后来怎么不写小说了?李国文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起一件往事,当年他也曾经问八十多岁的肖军,怎么不写长篇小说了?

肖军回答道:“当一个作家对异性都不产生任何欲望的时候,你还指望此人再写小说吗?”

这个回答是多么的经典,而且是多么的实在。

当年莫言在出道的时候,通篇作品就是表达对一个异性期待而得不到的神伤。莫言的奠定其文学地位的小说《透明的红萝卜》里,写的就是一个少年对姐弟恋的渴望,小孩子初萌的情欲,无法发泄,只能面对那些年长自己的女性,但那个女性,根本不会看上小她几岁的孩子,所以,小孩子这种青春期初萌的情感痛苦,被莫言绘声绘色地写出来了。

据说这篇小说要收入中学课本了,不知适合不适合中学生阅读。

这使人想到屠格涅夫著名的小说《初恋》,小说里的一位少年喜欢上邻家姐姐,但姐姐喜爱的却是成熟的父亲,可想而知,这个学生受到怎么样的沉重的打击,其实莫言的小说里,与屠格涅夫的这种欲求则不达的痛苦有着相似的心理基础。

有人会说,那雨果在八十多岁的时候,为什么还能写出把女性描写得如此动人的长篇《悲惨世界》?

然而,雨果八十多岁的时候,还让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珠胎暗结,就可以看出雨果创造力旺盛的原因还是有一定的生理基础的。

当前,改革开放四十周年中国文学回顾正在各家媒体逐一展开,但我们不得不注意到,一些作家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比如,当年非常闻名的马原,被认为是先锋派的代表人物,几乎所有的先锋派作品里都必提马原。但现在他在哪里?

查了一下资料,马原生于1953年,辽宁人。他与另两位作家开创了西藏文学的黄金时期,马原也有意识地与内地拉开了距离,自称自己为汉人,就像陈冲到美国去了一趟之后,来到春晚上,她对台下的那些与她一样的同胞说:你们中国,以标心立异自己的不同。

马原作为先锋文学的代表,文学界有一个说法,就是马原的小说《上下都很平坦》与王朔《动物凶猛》、余华《在细雨中呼喊》并称先锋文学青春叙事的三部杰作。

长篇小说《上下都很平坦》在八十年代几乎出现在所有论述先锋派文学的文章中,但是在35岁之后,马原急剧地衰落,衰败的原因,是他的小说,在正常读者那里,会遇到难堪的阅读障碍,从此在文坛上湮没无闻。当时我好奇地买了他许多的书,但最终连一篇都没有看下去。

如果一个作家想先锋的话,那么,首先你必须在古典的传统的文法上,打下扎实的基础,如果连这个基础就没有,就想像齐白石那样妄图开展自我创新的“衰年变法”,最终的结果就是“变法”没有成功,而直接进入了“衰年”。

当年提到马原必提的洪峰,现在也已经淡出了文坛。只有偶而被打爆出的社会新闻,让人们意识到他的存在。

另一个作家何士光,前几天还有网友关注他的去向。当年他在贵州作协主席的位置上,送来迎往,颇为风光,但现在却不见踪影。查了一下资料,原来去信佛了,放下所有的负累,包括文学,去寻求自我的精神解放了。

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我想,根本原因,还是他在乡场上的过细的吟味,一旦回归到滚滚红尘中来,便被淹没得一无所有,空空荡荡,这种精神上的支撑,必须依靠自己另觅途径,就如《子夜》里的高老太爷,本来寂守在乡间,尚能怡养天年,但一旦到了花花世界的大上海,立刻方寸大乱,即使手里拿着一本圣贤书,也无法挽回他的精神与意志。

所以,改革开放四十年来归隐的作家,也值得我们深入地关注一下,他们从另一个方向,凸显出改革开放四十年来的文学主脉延续了什么,而这些被遗忘的作家,也努力了什么,不管他们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走向他们的寂地,但他们无疑丰富了四十年来文学的天空,他们也是改革开放中国文学事业不应该忽略的功臣与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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