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2018年10月5日,在倫敦蘇富比的拍賣大廳裏,一幅名爲《Propped》的裸體自畫像以950萬英鎊(約合人民幣8600萬)的高價成交。畫家珍妮⋅薩維爾憑藉此畫,一躍成爲“擁有最高成交價記錄”的在世女藝術家。

珍妮·薩維爾《Propped》,油畫,1992年

畫中,一個肥胖的裸體女人坐立於支架上,雙手雙腳交叉,巨碩的身材佔據了全部視野,脂肪堆積的線條清晰明朗,筆觸有力,色彩鮮明,給人以強烈的視覺衝擊,在風格塑造上頗有幾分弗洛伊德的觀感。

珍妮⋅薩維爾,高古軒畫廊代理的最爲成功的藝術家之一,人稱“小弗洛伊德”。

珍妮·薩維爾《Trace》,1994年

薩維爾塑造的女性形象,不同於我們經常看到的西方古典繪畫中的優雅淑女,她畫的女人身體大多臃腫肥胖、眼神呆滯疲憊且形態扭曲。腫脹的肉體和脂肪的堆疊,加之暴力、痛苦、瘀傷、骨折等元素的介入,畫面形成了對社會理想中的女性之美的巨大挑戰,也給人們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去觀察女性的身體。

7歲立志從藝 8歲欣賞到大批名家作品

珍妮⋅薩維爾1970年出生於英國劍橋,她在七歲時就知道,自己未來要成爲一名藝術家。在藝術史學家保羅⋅薩維爾叔叔的幫助下,八歲的珍妮⋅薩維爾就已經欣賞到了大批包括達⋅芬奇、提香、倫勃朗、畢加索等在內的著名藝術大師的作品。

叔叔還經常帶她到威尼斯,讓薩維爾認識提香,認識丁託列託,帶薩維爾去倫勃朗去過的酒吧喝酒……因爲更加貼近藝術家的工作和生活,從而讓薩維爾覺得:“偉大的藝術家其實距離我們並不遙遠”,這是薩維爾最初得到的最真切與直接的體驗。

後來,珍妮·薩維爾就讀於格拉斯哥藝術學院,這裏對人體寫生水平的要求極高,學生在一個學期裏要畫出36幅人體寫生,也是在這,薩維爾掌握了非常紮實的人體寫生功底。“我從來沒有質疑過我的志向,甚至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是個女孩,我做不到。直到我上了藝術學校時,我才意識到,過去偉大的藝術家中沒有女性。”

愛畫肥胖女人 切斷男性的色情觀看

珍妮·薩維爾&格倫·盧琦福德(Glen Luchford)《Closed Contact #14》,1995年

薩維爾對肥胖肉身的興趣,始於她的鋼琴老師。在無聊的鋼琴課上,老師胸前緊繃的襯衫和花呢裙下的肥腿,讓薩維爾十分着迷。“鋼琴老師襯衫下兩個碩大的乳房擠成一大塊。”這是刻在薩維爾腦海中清晰而刺激的畫面,同時也是她1992年畢業展的主題。

“很多女性害怕自己變得多餘,她們爲運動健身的廣告所吸引,渴望變瘦……我不是在畫肥胖而噁心的女人,我其實是在爲肥胖而噁心的女人作畫。”薩維爾不僅用油畫再現了女性的肥胖,甚至戲劇性的放大了這種肥胖,讓男性看到這些肥胖女人的胴體,也不會有任何多餘的“想入非非”,從某種程度來說,這種藝術創作手法是更加純淨高雅的。

畢業後的第二年,23歲的薩維爾作品在倫敦Cooling畫廊展出時,她表現在繪畫上的天才之思,引起了英國著名藝術收藏家薩奇的注意。後來,薩奇成爲了薩維爾的第一位藝術贊助人,購買了其《Young British Artists III》展覽上的全部藝術品。而薩維爾後來回憶說,“他有錢,簡直隨心所欲。”

懷孕生子變胖 尋找如母愛般偉大的力量

懷孕生子對於薩維爾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轉變,不僅僅是身體上變胖,薩維爾的畫作也更加自由了。“我畫了一生的肥胖肉體,那一段時間我也變得肥胖了。”她回憶道。

《Hyphen》

結婚後的薩維爾在西西里島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在我生了孩子之後,我就很想找到這樣一種原始的感覺,如同母親分娩般原始而偉大的力量。”巴勒莫流傳的神話與歷史故事令她心馳神往,古希臘世界中對神靈、女神以及生育力量的崇拜,也對其後來的創作產生了深刻影響。

珍妮·薩維爾《Strategy (South Face/Front Face/North Face) 》,1994年

珍妮⋅薩維爾的叔叔曾告訴她,“如果你畫的人是英雄,那就把她們畫得巨大並畫到最好。”薩維爾也一直認爲她畫的是現代社會的英雄——母親,或者說是女性。

珍妮·薩維爾《Reproduction drawing I&IV(after the Leonard cartoon) 》

相比於美麗 更關心作品是否有力

珍妮⋅薩維爾經常引用威廉⋅德⋅庫寧(Willem de Kooning)著名的一句話,“肉體是油畫被髮明的原因。”薩維爾堅持使用傳統的油畫媒介,她對於油畫顏料的厚度、粘度、質地和透明度的純熟把控,是成功塑造一個肉體的基礎。

《Pause》2002-2003, 304,8 x 213, 4 cm

早期,珍妮⋅薩維爾多從自己身體的體驗與感情出發,製作巨幅的裸體女像。《Closed Contact》的原型便是她本人,爲了在玻璃上擠壓出更具張力的視覺效果,薩維爾還經歷了可怕的增肥過程。

珍妮·薩維爾《Blue Pieta》,2018年

“什麼是美女?美女通常是男性眼中的身體形象,我畫的女人在個性方面很漂亮。”薩維爾花了大量的時間調查受到虐待與生活境況糟糕的女性。在那不勒斯的時候,薩維爾曾與盲人女性羅塞塔(Rosetta)共事,羅塞塔雖然雙目失明,但是因個性鮮明而呈現出無可比擬的美麗,這深深地觸動着薩維爾的內心。

Jenny Savile, "Susanna," 2018 © Jenny Savile

這也啓示我們,筆觸的粗糙、不自然也許不是單純的在描繪肌膚的感覺,那更可能是遮蓋傷口的化妝品。“相比於是否美麗,我更關心我的作品是否有力,我擔心過於美麗的作品不夠嚴肅……”薩維爾表示:“我感興趣的是超越當代生活的身體。”

珍妮·薩維爾《Rosetta II》, 2006年

她的作品《肖像》便是以羅塞塔爲藍本,脖子往後仰的困難角度,讓人看着有點壓抑甚至有點累,雙目失明的白色眼球是整幅畫的點睛之處,看不見,卻又感覺能看得見,非常不可思議,這就是《肖像》的精妙之處。

巨大肉身的背後 是對社會及文化的思考

在西方繪畫史中,描繪肥胖的婦人或者不同程度地表現病態、病體以及受虐的藝術家有很多。魯本斯畫富有彈性皮膚栩栩如生豐腴多褶的人物;蒙克的《吶喊》、梵高《割耳後的自畫像》都是描繪殘缺或者病態的。但珍妮·薩維爾這樣如此執着於這一題材,在美術史上,可謂絕無僅有。

珍妮·薩維爾《Fulcrum》,1999年

評論家們一開始就對珍妮的作品表現出震驚和厭惡,並認爲她的作品殘酷、無情。的確,薩維爾的作品有着一種讓人厭惡的美感,人們不會去崇拜或者追求這些巨大的肉身,但當你停止觀看之後,卻可以產生對社會以及文化的思考。

珍妮·薩維爾《One out of two(symposium)》,2016年

珍妮·薩維爾的創作中,我們發現了西方文明下人性的另一面赤裸裸地存在,感覺到人的本能正在不停地撕咬着固有的外表,想要釋放自我。珍妮·薩維爾的女體繪畫是對女體的極致迷戀與崇拜,也是對傳統女體繪畫審美的一種革新,並且作爲一種超越當代生活的身體,珍妮賦予其女體繪畫作品以獸性,也是對受害女性羣體的一種捍衛和拯救。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