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氧气变得稀薄了，穆芊越来越难以呼吸。

她睁开眼睛，却是在水中，头上起伏不定的水面，跳跃着黄昏的阳光。

透过这样的滤镜，她看到小时候的自己，还有她的玩伴慷慷。

他们蹲在湖边的大树下，看着一只弱小的生物。

那是一只雏鸟，被一阵大风吹落到地上，正发出微弱的哀叫。

“慷慷，我们把它送回树上吧。”

“不，我们不要管它。”

“为什么？”

“我爸爸说，优胜劣汰。这只鸟太弱小，肯定是被淘汰的，早晚会死，干脆让它死在这里好了。”

“可它还活着呢！”

“没用，它是只没用的鸟，你看它多丑，多瘦，多秃！”

“不，它只是还没长大。把它送回树上的家，它可以慢慢变强壮，长出漂亮的羽毛，就可以自由地飞了！”

“哼！它根本不会长大的，一阵风都能把它吹下来，它就是一只被淘汰弱极了的鸟！”

慷慷拉起穆芊，说：“我们走吧！”

“不！”穆芊挣脱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雏鸟，向那棵大树走去。

“小树，你要干嘛？”慷慷叫着穆芊的小名。

“它在这里太孤单了，我要送它回家！”

穆芊说完，将哀叫的雏鸟，小心地放在怀里，便爬上了那棵树。

树很高，很大。鸟窝几乎就在树顶。

穆芊奋力地爬着，有几次差点儿滑落。她用心护住雏鸟，继续向上爬着。

终于，她的手可以触到鸟窝了。

她听到有几只雏鸟，在叽叽喳喳地叫着，一只成年的雀鸟，在不远处紧张地盘旋，密切注视着这一切。

她高高地伸出右手，终于将手心里的鸟，放进了鸟窝。

“小树，小心！”慷慷在树下喊道。

将雏鸟安放好的那一刻，小树失去了平衡，脚下突然一滑。

她扑通一声掉进水中，与水底的穆芊融合在一起。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拼命挣扎着，那白龙潭的水，却像千万只手，拉着她向下沉。

“小树，小树！”慷慷慌张地呼救着，可周围没有什么人。他们是趁公园关门，偷偷溜进来的。

“我来救你！”慷慷一步一步走近，伸出一只手来。

穆芊拼命挥舞手臂，却无法触碰到他。

“救命……”慷慷被水边的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也滑进了水中……

再睁开眼睛，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医生，这孩子怎么样了？”是木爷爷的声音。

“只是呛了些水，一会苏醒了就可以回家了。”似乎是位医生在回答。

“木爷爷……慷慷呢？”穆芊看了看四周，没有慷慷的影子，她用力撑起身体，焦急地用目光寻找着。

木爷爷让她重新躺好，慈祥地摸着她的头说：“慷慷啊，他没事，已经回家了！他说，是他救了你呢！”

穆芊流下了眼泪，她一直不太喜欢慷慷，可他竟在关键时刻，救了她的小命。

这时她才发现，手里有个东西，硬硬的硌得手心生疼。

她翻开自己的右手，那里攥着一个亮闪闪的玩意儿。

是枚玻璃材质的吊坠，一颗蓝色的星星，中间还有一个字母K。

是慷慷……她记得在垂死挣扎时，一个男孩游向自己，她在濒死的边缘，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一定是那个时候，她拽下了这枚吊坠。

“K”就是慷慷的缩写吧！

……

“芊芊，芊芊！”有人在呼唤她，声音里带着关切和焦急。

湖水褪去了，往事淡去了，她大口地呼吸着，好像刚刚被救上岸。

穆芊此刻真的醒了，可还是在病床上——云杉市医院的病床。

杜若衡、陈实之、路小求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芊芊，你终于醒了！”杜若衡几乎带着哭腔，本来棱角分明的脸，因为惊喜显得有些滑稽。

“我，这是怎么了？”穆芊努力坐了起来，扶着依然有些晕的脑袋。

“医生说你有些低血糖，加上压力过大，所以才晕倒的。”路小求一边说，一边指挥陈实之捧来一碗粥，“快，趁热喝下去，补充一下体力。”

杜若衡中途将粥截下，舀了一勺，又吹了吹，喂到穆芊嘴边。

穆芊没有张嘴，将粥碗拿了过来，说：“若衡，我自己来吧。”

见杜若衡有些失落，穆芊赶紧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来我家时，我看你不太对，所以不放心，就跟了出来，”杜若衡说，“结果，我看到你晕倒在路边，就把你送到了这里，还叫来了他们。”

“若衡，谢谢你！”穆芊拍了拍杜若衡的手，杜若衡却眼圈泛红，突然抬起头来说：“芊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很担心！”

“我……我只是不小心……”穆芊被杜若衡突然提高的嗓门吓了一跳。

“你为什么不和我们说？我，毕竟还算是你的朋友！他，还有她，也是你的朋友，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杜若衡的语调越来越激动。

难道他看出了什么？可她和穆妍之间，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看到穆芊惊呆的脸，杜若衡镇定了一下，表情也和缓了一些。

“芊芊，我只是觉得你好像藏着很多心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定要及时倾诉才好，不然会生病的，像今天一样。”

心事？心事与她如影随形，已成为她的一部分。她的出身是心事，她的寂寞是心事，她的姐姐、她的星泽，都是心事。要她讲出这些，却又无从讲起。

可穆妍说，她们是同一个人，这不是心事，简直是噩梦。

关于这件事，杜若衡他们，到底了解多少呢？

“好吧若衡，我问你，”穆芊忐忑地探寻着答案，“那晚请你喝酒，你见到穆妍了没有？”

“穆妍？你说过她会来一起喝酒，后来……后来我醉了，只记得有人和我干杯，可我却认不出到底是你，还是你的孪生姐姐。”杜若衡努力回忆着。

“路小求，我问你，”穆芊转向路小求说，“酒会那晚，你见到我姐姐穆妍了吗？”

“见到啦！一开始，我本以为那是你，可她却说自己是穆妍，我也惊讶得要命呢！不过，你们俩的性格啊，简直是天壤之别！你姐姐一出场，别提多惊艳啦！就连云霄集团的大公子沈霄汉，看她的眼神都是直勾勾的，他妹妹沈云渺，嫉妒得眼睛都冒火啦……”

路小求本来就是个话痨，逮到这个话题便blabla地说个没完。

“那……”穆芊赶紧打断，继续问道，“你见到我们在一起了吗？”

路小求歪着小脑袋，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肯定地说：“绝对没有！我只见到了你姐。你那天肯定早就溜走了！”陈实之也跟着拼命点着头。

穆芊想，杜若衡无法确定是否见到了穆妍这个人，而路小求、陈实之十分肯定没见过自己和穆妍在一起。

他们似乎都没见过她和穆妍一起出现，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们俩真的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