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西若紫昏昏欲睡,忽觉身前刮过一阵风,紧接着,看见一身穿月白色长衫的少年,翩然落在屋檐的另一端,他微抬手臂,手执玉箫,顷刻间,低沉舒缓的箫声传来。

那乐声如甘泉如入喉,似花香入鼻,令人心旷神怡。万物在箫声的抚慰下,全似吃了酸枣仁,合欢皮等催眠药似的,进入了休眠状态。

箫声雄浑典雅的声音盖过了黑衣少年的笛声,药王宫很快恢复了夜的宁静。

黑衣少年不悦道:“阁下,是何方神仙,深夜闯我药王宫,有何贵干?”

白衣少年笑道:“在下乃头天宫的护花使者温庭玉,此番来此,是因久疾未愈,特意找老药王诊治的。”

“温庭玉”三个字,听在西若紫的耳里,似六月惊雷般,她不想让他见到她的窘样,也不想与他再度相遇。

她想幻化成凡体海棠,隐入花草繁盛的药王宫中,避免二人有相见的机会,怎奈紫藤像长了眼似的,随着她身体的变化而变化,直至化为发丝一样,紧紧缠绕在她的茎叶上,西若紫觉得自己纤细的茎就快要被勒断了。

不得已,只有老老实实地恢复了精灵身。

不再斗法的一黑一白二少年相视一笑,墨衣少年率先从屋檐上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了西若紫面前:“小丫头,今晚的经历如何,本以为你有能力陪本公子好好练练功,想不到竟是如此不堪一击,真是扫兴。”

西若紫看他如此歪曲事实,硬是把他对她的欺凌说成是练武,真想对着他的脸啐一口唾沫。

温庭玉此时也轻盈地跳下来,用手指一点,西若紫身上的藤条全都脱落下来,并顺着他手指的地方,全都爬在了围墙上。

墨衣少年即刻阴阳怪气地道:“兄台可真是怜香惜玉的典范,阁下巴巴地来我药王宫,敢情不是看病来的,而是来插手别人的家务事的。”

温庭玉讪讪道:“家务事,原来你家夫人,那可真是冒犯了,我是觉得她如此被绑太过难堪,你夫妻二人大可在家里闹,在此众人场合,实在有失二位体面。”

西若紫听温庭玉如此说,方想起他已经忘记自己。但他将自己和黑衣少年硬扯在一期,是不是太没眼力价了,遂气哼哼道:“你的那只眼睛看出我和他是夫妻,难道你在家是如此对待你家夫人的。”

话毕,面前的两个男人同时愣住了,墨衣少年惊讶道:“原来你是会说话的,并不是又聋又哑的傻子,嘻嘻,我都要认为你就是哑巴了,你的灵力不怎样,装的功夫可真是到家。”

温庭玉则一脸懵。

02

三个人还在吹胡子瞪眼地斗嘴,却见老药王已经穿过荷塘,朝着这边大踏步走过来,三人皆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西若紫忙小跑过去,挽住老药王的手臂道:“师父,你可回来了,我是等地快要望穿秋水了。”

老药王慈祥地拍拍她的手:“莫不是那我顽劣小儿翟凤欺负到你了。”

西若紫见墨衣少年在面前,不便太过趾高气扬地告状,只是嘟着嘴,不再说话。

“药王伯伯,小的温庭玉,近日来总觉得身上沉困乏力,且心口处总是感觉少了些什么,今日来此,是想求药王伯伯诊治的。”

“温庭玉,哦,温庭玉,你可是东海水君的儿子。”老药王仔仔细细地左右端详他老半天,急急问道。

温庭玉道:“正是,小的正是。”

老药王的脸上堆满笑容,语无伦次:“果真是你,你都长这么大了,人的缘分可真是奇妙,还未去找你,你就自动找上门来了,明天,明天,我就带你找你,嗯嗯,找凌波仙子去。”

“明天,明天还要在这里,是什么大病吗?”温庭玉大惊失色。

老药王摆摆手:“那倒不是,只不过是因为和你有私事相商,你是有别的事要忙?”

温庭玉长舒口气:“原来如此,我倒是非常愿意在药王宫待着,只因来之前听闻药王宫从不留客。原本打算今夜诊完病,拿了药,就连夜赶回去的,既然药王伯伯如此说,那我就可以放心住下来了。”

墨衣少年不满的跺跺脚道:“父王,你不是说药王宫从不留宿客人,怎么今天一下子领一个,留一个,而且都不询问我的意见,再怎么说,我也是药王宫的半个主人。”

“药王宫是不留客,这个规矩之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之所以留宿西若紫和温庭玉,是因为他们两个皆是我的有缘人,西若紫是我的徒弟,自然不是外人。温庭玉是我故友的儿子,也是自家人。”老药王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笑。

黑衣少年不再说话,不声不响的朝另一侧宫殿走去。

西若紫也很不开心:自己原是来这里疗情伤的,现在温庭玉也跟着来,天天在眼前乱晃,岂不是会越搅越乱。

药王带他们在正殿找可供他们寝住的卧室,西若紫等温庭玉安顿好后,选择了离他距离最远的一间,住了下来。

一夜无话。

03

次日清晨,刚一醒来,就看见铜钱小妖摇晃着圆圆的脑袋和荸荠小妖趴在窗台上看她。西若紫赶忙招呼他们进来。

铜钱小妖嘻嘻笑道:“我们今晨一醒来,就听说你和翟凤少爷昨夜决斗的事,依翟凤少爷那脾气,你肯定受不少委屈。我们还听说,后来有个绝美的少年出手相救,才解了围。他是不是喜欢你,你带我们去看看呗。”

“去,去,去,真有你的,怪不得脑袋那么大,原来是脑洞太大撑得。”西若紫轻轻戳戳铜钱小妖的脑袋,嗔怪道。

西若紫梳洗完毕,和他们调笑着朝花厅走去。

老药王和温庭玉在花厅内相谈甚欢,见他们出来,老药王指指桌前的一碗漂着忘忧草,秋菊等多种草药的汤水:“紫紫,赶快把药喝了,你和温使者的病症竟如此相悖,一个急须忘,一个急须记。”

西若紫颔首低眉地把药碗拿起来一饮而尽。

“哦,是吗?难道姑娘是有什么想忘掉的人和事?我倒是觉得我是忘记了最重要人和事,我好想找回自己的记忆。”温庭玉站起身,目光炯炯地看着西若紫道。

西若紫强压着心头的慌张,勉强笑道:“我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或事,只是觉得脑中装的事太多了,不利于修炼和学习而已。”

“嗯,嗯,以你现在的灵力底蕴,确实需要好好修炼、修炼,只不过,依你堪忧的智商,你不怕连先前的功力消失了。”伸着懒腰走出来的翟凤听到西若紫的最后一句话,夸张地捂着肚子,笑地前俯后仰道。

老药王疑惑地看着翟凤道:“难得能在第二天还能看见你的身影,咦,这是怎么了,我家风流倜傥,喜欢到自然界做闲云野鹤的儿子是要转性了吗?”。

翟凤朗笑道:“还是父王最理解我,导致此种结果必有原因,那谁是我的因呢。”

老药王摇摇头:“是你的因,却未必会成为你的果,你不改改捉弄人的臭毛病,早晚必将全都有因无果。”

众人皆不知他们是在打什么哑谜,全都一头雾水,疑惑的望着他们。

翟凤没有接话,脸色绯红地望着西若紫。

老药王要带温庭玉到后山的凌波府拜见凌波仙子,临走,嘱咐西若紫去百病消山采些治温庭玉疾患的草药。

铜钱小妖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地念道:草浦、巴戟天、海棠的茎叶……

西若紫听到海棠茎叶时,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她在心里惊叹药王的医术,却又不免忧虑:若温庭玉重新找回记忆,该如何是好?

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老药王,让他别治好温庭玉,以免再次引起轩然大波。

老药王却已带着温庭玉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见他们一走,翟凤把手臂背在身后,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不知是否需要在下一同前往,百病消山虽有草药,也是有毒虫的。”

西若紫不卑不亢地轻笑:“就不劳你大驾了,采药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自己去就好。”

她在心里轻斥:若你去了,才是我最大的不安全因素。

04

百病消山上林木高大、灌木葱郁,景色非常宜人。

为节省时间,西若紫同他们商量:因铜钱小妖和荸荠小妖未灵力,再加上山高路险,就让他们留在山下逛逛,采温庭玉需要的草药,自己则到山顶上看看采撷珍稀的草药,好制成补养身体的药,来增强体质和提升灵力。

铜钱小妖和荸荠小妖,一个提着药袋,一个专门找草药,一前一后地在山下转悠。

西若紫用灵力直接飞升到半山腰。

半山腰上的珍稀草药的确很多,西若紫思来想去,决定以采灵芝为主:一来省事,二来省得采地太多太杂,回程不好拿。

时值初秋,山上空气清新凉爽,西若紫越采越起劲,渐渐得出一个规律:灵芝大都喜欢有阳光却有点花荫的湿润地方。

她一心只想着采灵芝,并没有发现离她四五米的地方,有几只刺蛾小妖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看。

领头的绿色刺蛾抖动着满身的毛刺,狠劲的吧唧着嘴:“咱们是多久未尝到海棠精灵的味道,你看她雪白的身体吸起来肯定是鲜嫩可口的。”

听他一说,旁边的几只刺蛾都禁不住开始吧唧嘴,一只年幼的白色刺蛾的口水拖着长长的,眼看就要落下去了,他又迅速吸溜了一声,他这一吸溜不打紧,旁边的几只刺蛾喉咙里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吞咽声。

绿色刺蛾弓起身子道:“咱等这么久,都没有看见其他的神仙,看她的模样必定是个还没有得道小仙而已,一会我先扑上去咬第一口,你们随后趁其不备,都一起涌上去咬,让她根本分不清是在哪个部位咬的,然后,咱们在一个部位吸上几下,就辗转到没有吸过的地方,如此,既能保持汁液的新鲜和口感,又能防止被她逮到。”

那几只刺蛾都不约而同的点头表示赞同。

说时迟那时快,绿色刺蛾已冲上去,朝着西若紫的左太阳穴狠狠的刺进去,西若紫顿时感到火烧火燎般疼痛,她用手去拍,却一手拍在毛刺上,才知道是刺蛾。

她用灵力将刺蛾的毒针逼出来,又急忙用手一点,远处的梧桐叶飞快地朝她飞过来,可未等她揉好梧桐叶涂到左太阳穴上,右边肩膀也被狠狠地刺了几下,紧接着是手臂和大腿。

落在她身上的刺蛾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她逼走了那个,又来了这个。渐渐地,她的视线模糊了,她的神志越来越不清晰。

05

老药王带着温庭玉走那条他每天都在走的路时,心里有说不出愉悦,他回头望望温庭玉,越看就觉得越像,他甚至在想象凌波仙子见到温庭玉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

温庭玉跟在他身后,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他不知道老药王到底为什么要带他去什么凌波府,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放着灵力不用,偏偏要用脚力走过去。

他是真不愿去,但是老药王都那么诚心的邀请了,怎好拒绝。其实,他是真想和西若紫一起去采药,他也觉得奇怪,一看到西若紫就觉得很熟悉,却又实在想不出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到凌波府后,带发修行的凌波仙子接待了他们。她蹙着眉,一双美目似笼罩着一层薄雾,她淡漠而疏离地看着两人,脸上带着被叨扰后地不耐烦。

老药王反倒显得有些拘谨,他笑道:“白道长,此乃东海水君之子温庭玉,你看,他都长这么高了。”

凌波仙子如枯井般无波的眼眸开始流转出飞扬的神采,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温庭玉,眼里盈满泪水。

温庭玉疑惑地望着她,好生奇怪。良久,她移开眼,又恢复了之前不冷不热的态度:“方才实在失礼,因和你父母是旧识,所以看到他们的孩子太过惊喜,请见谅。”

老药王一见,急了,脱口而出:“你怎么不说实话,怎么不说你就是他的母亲……”

“对,你药王伯伯说的没错,我就是你母亲最好的朋友,当年生你的时候,我还在旁边帮着接生呢。”不待药王说完,凌波仙子插嘴道。

温庭玉听了这话,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微笑着点点头。

老药王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下去,转头对温庭玉笑道:“凌波仙子素来喜欢清静,凌波府向来不接待客人。既然你已到此,不妨到处走走,参观参观。”

温庭玉愉快地答应了。

06

凌波仙子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她才转身进到另一间房,此房四面通透,从里面可以将府内所有的高山小径、亭台楼阁一览无余,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此刻,温庭玉正神情闲适地站在潺潺流水、景色宜人的小溪旁。

老药王以手扶墙,缓缓道:“你这又是何必,你这么多年来日思夜盼不就是为了这一天?现在他来到你的面前,这么好的机会,你却不肯与他相认,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凌波仙子泫然欲滴:“其实,我并没有过多的要求,现在看到他成长地很好,我已心满意足。当年,我既然狠心把他送与东海水君,水君一家把他养地这样好,我又怎么能弃此情于不顾,夺人所爱。”

老药王沉思片刻:“话虽如此,可你当时也是情非得已,你已经遭受了那么多的苦,为何一直要为难自己?”

凌波仙子黯然道:“在这世间谁不苦,只不过是各有各的苦。”

老药王一时无言。

07

其时,铜钱小妖和荸荠小妖左等右等总也不见西若紫下来,眼见天色越来越暗,两人越来越慌。

心急的铜钱小妖让荸荠小妖在山下等,自己开始靠脚力上山寻找。

老药王和温庭玉自凌波府回来,见西若紫一行没有到家,知是情况不妙,便要上山寻找,温庭玉自告奋勇,要和他一同前往。

他们在山下发现荸荠小妖的时候,只见他蹲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一见老药王,失神的双眼显出了生机,他指着山上说:“神仙姐姐在山上采药,一直未见回来。”

老药王点点头,温庭玉已用灵力探知到西若紫的位置,两个人急急忙忙找寻过去。

此时的西若紫已呈昏迷状态,她的神思已在空气中漂浮,她的身体随着疼痛而扭曲着,她似乎又回到了和温庭玉别离的时刻,身心俱疼,肝胆俱裂的西若紫发出微弱的声音:“温使者,温庭玉……”

温庭玉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浑身已呈自紫黑色的西若紫,此刻,她的双目微闭,呼吸已不顺畅,紫黑色的嘴唇上下翕动着,听不见任何声音,而击伤她的敌人早已不知方向。他心疼极了,急急上前把她揽在怀中。

紧跟而至的老药王见此情形,知是被刺蛾所伤,遂借助山势变出一张恰好能放置一张床,示意温庭玉将西若紫放在上面,然后,用灵力在她的心、肝、肺部等内脏里做出一道透明的隔膜。

温庭玉见老药王做完这些,心领神会地提升灵力逼出在她体内的刺蛾毒液,那毒液从西若紫的毛孔里浸出来,在身下汇成一条蜿蜒的水流,所到之处,小草都开始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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