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 他们用手工艺守住诗意与乡愁 [

《中国守艺人一百零八匠》讲述“守艺”背后的匠心

两年时间,108位手艺人,6.2万字,220分钟纪录片。在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工作之后,罗易成才深刻体会到何为“匠心”。

在三联书店出版的《中国守艺人一百零八匠》一书中,曾经的资深广告创意人罗易成在全国各地走访、记录有代表性的民间手艺和手艺人,并利用自己的广告传播经验,让这些民间手艺的魅力与意义被更广泛的人群接受。“我常常想,守住传统手艺的意义是什么?它是一个人,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的念想,更具体地说,我认为传统手艺承载着一个国家的诗意与乡愁。”近日,《中国守艺人一百零八匠》在京发布,罗易成带着他采访的一批非遗传承人走上了天乐园大戏楼的舞台,讲述了他们“守艺”背后的匠心故事。

赵慧萍

木版水印传承人

她最拿手的题材是徐悲鸿的马

“在北京的琉璃厂西街,老字号荣宝斋仍然保持着前店后厂的传统。从一扇铁门进去,拐弯、上楼,是木版水印项目代表性传承人赵慧萍工作了近40年的地方。这个常年保持70%湿度的空间,水汽弥散有如仙境。”赵慧萍上场前,罗易成做了这样的介绍。

赵慧萍从事的木版水印是根据水墨渗透原理表现笔触墨韵的传统版画印刷技艺。缓缓步入讲台的赵慧萍看起来儒雅平和,而讲起自己的“看家本领”则是滔滔不绝。“咱们国画的特点是墨色完全渗透在纸的背后,因为宣纸本身就是手工抄制的,国画的这种层次感、立体感、颜色的深浅浓淡在纸上反映出来的效果,是任何一种印刷都达不到的。其他的印刷都是浮在纸的表面,缺少我们这种透视感和立体感。木版水印的特点是要完全达到中国画的水墨淋漓的艺术效果。”

早在赵慧萍入行之前,荣宝斋的前辈们就一代代地在延续并改进木版水印技艺。赵慧萍介绍,荣宝斋的第一幅用传统雕版印刷尝试的作品,就是徐悲鸿画的一匹马。“当时徐悲鸿先生画了一匹马,对马的神态特别满意,唯独觉得从整个马的比例来看,有一条腿长了点儿。他来到荣宝斋以后,找到了我们老经理,想让他用传统的雕版印刷把马腿修短一点儿。等到印出来拿给徐悲鸿看,他大吃一惊,赞不绝口。从这以后,徐悲鸿先生拿来了许多作品到荣宝斋,他说用这种传统的印刷来延续艺术的生命,通过木版水印,让咱们平常百姓家里都能欣赏到中国画这种高大上的艺术。”

就这样,半个多世纪之前,荣宝斋的老手艺人用木版水印帮助徐悲鸿完成了一次作品的“修图”处理,这段前尘往事在赵慧萍的描述中有她作为这门手艺的传承者的骄傲。这也使得徐悲鸿的马成为她这30多年的木版水印生涯中最拿手的题材。“在我这30多年的工作中,徐悲鸿的作品完成得还是比较多的,其中马做得尤其多,八尺纸的群马,版子就有七八十套,那幅作品我觉得也是徐悲鸿的极品,原作应该在徐悲鸿纪念馆。”

张晓栋

手制书传承人

他希望阅读可以慢下来静下来

手制书传承人张晓栋选择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整个出版业最黄金的时间已经过了,电子书开始兴起,能翻阅的纸制书在衰落。“我想,相对电子书来说,做手制书的人可能不会太多,制书人既需要具备很综合的知识体系,还要有很强的动手能力和高效的执行能力。”

但是手制书究竟从哪里入手呢?张晓栋选择去追问历史,“我在翻阅历史的过程中就会发现,书籍的装帧史,就是书籍形态的历史。从最早的龟骨、策装、绢帛书、卷轴,到龙鳞装、经折装、线装、包背装、和合装、蝴蝶装等一系列书籍装帧形态里面,有一种书籍形态几乎很少有人知道或者去研究,那就是龙鳞装。当时我选择做龙鳞装是出于对它的稀缺性的考量,还有一个原因是,当我把龙鳞装打开的时候,是放慢了时间和空间展演的过程,这些是完全符合我的诉求和追寻点的,我希望阅读可以慢下来、静下来,我希望生活的节奏可以慢一点儿,让我们多一些时间驻足和回望。”

龙鳞装是一个长长的底卷,页子鳞栉相错地粘贴在底卷上,是可以有规律地打开来,有规律地收起来的一个手卷的形态。据悉,现在传世的龙鳞装的书籍只有一卷存于故宫博物院,叫《刊谬补缺切韵》,是唐代王仁煦口述,由他太太吴彩鸾书写的。吴彩鸾是一个抄书匠,字写得非常非常美。于是张晓栋复制了一卷,也是唯一一个唐代复制品。

恢复了龙鳞装手制书工艺之后,张晓栋做了《金刚经》,接着又用4年时间做出了《红楼梦》。“最早的龙鳞装的领口是没有绘画的,它的页子是比较厚的单页,我把它变成筒子页,然后在领口处做了长卷画的呈现,这样当我打开龙鳞装书的时候就是一条五彩的金龙。如果有风的话,它的页子会轻轻地舞动,它上面的画就会像活的一样。当我在翻阅它的时候,上面一幅画会消失,另一幅画会不断地成长,这是很有禅意的一种表达方式。同时再去阅读里面的经文,会给你带来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高艳青

上党女红传承人

她一针一线用布老虎为孩子祈福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对于离开了家乡的游子,一些手艺也许就成了那些心里无根的人最大的寄托和念想。“上党女红”技艺传承人、山西人高艳青在20年前开始专门从事传统布艺,这20年里,她亲手做出了一个又一个布老虎,至今她还记得那年在台湾从她手里买布老虎的人。

“有一次我们在台湾展览的时候,有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人,她看见我们的布老虎很是惊讶,就从我这儿买走一个。第二天上午她又来找我,说老师你那个布老虎起了很大的作用。原来她父亲是山西人,后来去了台湾就再也没有回来。她带着这个布老虎去医院给生病的父亲看,老父亲高兴得哭了,眼泪就流下来了,所以第二天来找我,说:‘老师我能多买几个吗?我父亲看到布老虎很激动也很高兴,说不定对我父亲这个病还有帮助。’”

高艳青的婆婆,以及婆婆的婆婆,她们一直都有这个习俗,就是每家生小孩,姥姥要做一个布老虎在孩子满月的时候带过去,进门时要把布老虎屁股朝前抱着,倒着进屋。还有一种说法是,布老虎给孩子做伴,妈妈出去一下或上街买个菜,就感觉布老虎能在家替她看着孩子,有人或其他生灵侵犯的话,都不敢去伤害小孩。布老虎其实是陪着孩子的整个童年,等孩子长大一些,会抱着布老虎玩,走到哪里都带着,包括睡觉都抱着它。所以在这种习俗下,布老虎其实也是陪伴孩子整个童年的玩具。“我们在做的时候很认真,每一针都缝得那么细心,我们每个人缝完了都要看一看、试一试,看是不是舒服了,就是妈妈缝完衣服给孩子的那种感觉。”

北京晨报记者 张硕

■作者罗易成说

天下不能只有

“大同”而无“小异”

罗易成说,在这几年中,他陆续听到一些采访对象离世的消息,还有的传承人因遭遇意外,几十年的手工成果毁于一旦。这不得不让他做了这样一个极端的假设。“假设我自己走访的这些传统手艺在某一天全没有了,湘绣、苗绣、疆绣、苏绣全没人绣了,木雕、砖雕、玉雕、石雕全没人雕了,手工纸没人抄了,剪纸没人剪了,蜡染没人染了,吊脚楼没人建了,苗语满语没人说了,人们说着标准的普通话,用着标准化模式生产的手机,穿着当季流行的衣服,开着自动化生产线生产出的车,看评分最高的电影,去人气最旺的连锁餐厅扎堆排队吃饭,这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在追寻答案的过程中,罗易成想到了罗素的一句话——参差多态乃幸福的本源。“传统手工艺如果全部消失,是否意味着我们进入了一种‘大棚’时代,孕育幸福‘参差多态’的土壤也将不复存在?但是我想,天下不能只有‘大同’而无‘小异’,这是‘守艺’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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