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洪的《戴名世传》中也引用了戴南山的多篇诗作,比如康熙三十五年,戴名世与方苞等二十多人到顾嗣立家聚会,那时顾嗣立在北京宣武门外买下了一个小院落,他在里面造景植绿,而后起名为“小秀野堂”。建成之后,顾经常邀请朋友来此小聚。这年的四月三十日晚上,大家在此喝酒赋诗,戴名世竟然连写了四首,其中第二首和第四首为:

城角笳声白发新,窗间月色绿樽频。

寺僧莫讶连宵过,元是吴门旧酒人。

亦是天涯亦是家,瓶花几朵护窗纱。

江头毕竟渔矶好,净少风尘不用遮。

戴名世被关在京城狱中三年,这个阶段他也有一些诗作,其中有《遥和友人宴集醉后之作八首》,其中第一首为:

岁月骎骎去不还,当年遗恨出柴关。

秋风蟹舍乾坤大,春雨牛栏日月间。

名盛当忧才未称,书焚何待缓来删?

从今典籍休开看,对古难容愧作颜。

这首诗的六、七句显现出了戴名世对于写书的后悔,他觉得要是早点儿把自己的这些违碍著作烧掉,就不会给自己招来这么大的麻烦。他在该诗的第六首中,更加表明了这种心态:

何曾一饭恩常负,岂料衰年祸乃迁?

无力能填精卫海,有言空问屈平天。

桂焚势及琼林尽,云起偏遮皓月圆。

一夕忽成千古恨,厉阶谁实始丹铅?

既然说戴名世是桐城派的鼻祖,那当然他在文章方面下的功夫更大。就观念而言,戴名世也倡导复古,但他却并不认为古人样样都好,他在《读易质疑序》中说:“若乃骋其私见小慧,支离曼衍,显无忌惮,而务求胜于古人,是乃所谓叛臣者也。其或读古人之书,而阿谀曲从,不敢有毫发之别异,是乃所谓佞臣者也。佞之为古人之害也,与叛等。”即使诗圣杜甫,他也认为其诗作中有并不完美的地方:“世之论杜诗者,慑于众定之名,昧于瑕瑜不相掩之义,概而称之,而不敢有区别,且直指其瑕与颣而以为美在是也,使读之者或竟唯其瑕与颣之是学,其贻误来者不更甚乎?”(《与洪孝仪书》)

戴名世的散文,其中有一篇《鸟说》颇受后世夸赞,这是一篇寓言性的杂文,该文的后两段为:

鸟雌一雄一,小不能盈掬,色明洁,娟皎可爱,不知其何鸟也。雏且出矣,雌者覆翼之。雄者往取食,每得食,辄息于屋,上不即下。主人戏以手撼其树,则下瞰而鸣。小撼之小鸣,大撼之即大鸣,手下,鸣乃已。他日,余从外来,见巢坠于地,觅二鸟及,无有。问之,则某氏僮奴取以去。

嗟乎!以此鸟之羽毛洁而音鸣好也,奚不深山之适而茂林之栖?乃托身非所,见辱于人奴以死!彼其以世路为甚宽也哉?!

徐、石所著的《戴名世论稿》中给予了很高的评价:“《鸟说》堪称短篇佳制。若以物喻文,则其形若鸟,小不盈掬,却玲珑剔透,娟皎可爱;其构如巢,大不过盏,却一波三折,精密完固;其言似草,朴质自然,却内蕴深情,动人心弦。掩读之余,不禁拍案叫绝:美哉斯文!”

戴名世曾经想修明史,虽然该书未成,并且为此身首异处,然而他的史学才能却颇受后世夸赞,梁启超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称:“大抵南山考证史迹,或不如力田、季野,而史识史才,实一时无两。其遗集中《史论》《左氏辨》等篇,持论往往与章实斋暗合,……其组织力不让章实斋,而情感力或尚非实斋所逮。有清一代史家作者之林,吾所頫首,唯此二人而已。”由此可知,戴名世无论文章和史才都是那个时代最优秀者。

戴名世的乡贤戴钧衡在《戴南山集序》中称:“国朝作者间出,海内翕然推为正宗,莫如吾乡望溪方氏。而方氏生平极所叹服者,则唯先生。”戴钧衡认为,方苞的文章乃是桐城派的正宗,而方苞一生最佩服的人就是戴名世。

戴名世:君子之文,淡焉泊焉(下)韦力撰

戴名世撰《扬州城守纪略》民国间扬州陈恒和书林刻《扬州丛刻》本,书牌

戴名世:君子之文,淡焉泊焉(下)韦力撰

戴名世撰《扬州城守纪略》民国间扬州陈恒和书林刻《扬州丛刻》本,卷首

在他二十岁那年,为了生活,他当起了家庭教师,而这个阶段,他下了很大的功夫来研究八股文,这种文体当时被称为“时文”。可能是因为写得多了,让他对“时文”有了感觉,后来他竟然将自己的这类文章刊刻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戴在《自订时文全集序》中说:“见近日所雕刻流传、习熟人口者,卑弱不振,私窃叹之。”看来,戴名世认为别人刊刻的“时文”水平太差,既然如此,他还不如自己来。

那他究竟喜欢不喜欢“时文”呢?戴在该序言中又说:“余非时文之徒也,不幸家贫,无他业可治,乃以时文自见。失足落人间,究无救于贫困。”看来,他认为苦练“时文”只是为了糊口,其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看法呢?戴在《甲戌房书序》中说:“自科举取士,而有所谓时文之说,于是乎古文乃亡。”戴名世认为,正是因为“时文”的兴起,才使得古文得以灭亡。

在戴名世眼中,“时文”是完全无用的东西,他在《自订时文全集序》中明确地表达了这种观点:“余自年二十以来,于时文一事耗精弊神,虽颇为世所称许,而曾无得于己,亦无用于世。”由此说明,戴名世坚定地认为,只有正统的古文才是学习的对象。

于是乎,他在练习“时文”之外,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研读古文方面,他在《初集原序》中明确地说:“余生二十余年,迂疏落寞,无他艺能,而窃尝有志,欲上下古今,贯穿驰骋,以成一家之言,顾不知天之所以与我者何如,妄欲追踪古人。”

看来,戴名世是个有志向的人。他谦虚地说自己什么本事也没有,唯一的想法就是能在文章方面成一家之言。显然,他跟司马迁有着同样的志向,并且他认定如果能给他一个合适的机会和环境,那他在古文方面一定不输于古人:“假令天而不遗斯文,使余得脱于忧患,无饥寒抑郁之乱其心,而获大肆其力于文章,则于古之人,或者可以无让。”

戴名世既然有这么高的志向,那他认为怎样的文风才值得赞颂呢?他在《与刘言洁书》中表达出了自己的观点:

君子之文,淡焉泊焉,略其町畦,去其铅华,无所有乃其所以无所不有者也。仆尝入乎深林丛薄之中,荆榛罥吾之足,土石封吾之目,虽咫尺莫能尽焉。余且惴惴焉,惧跬步之或失有也。及登览乎高山之巅,举目千里,云烟在下,苍然茫然,与天无穷。顷者游于渤海之滨,见夫天水浑沦,波涛汹涌,惝恍四顾,不复有人间。呜呼!此文之自然者也。

戴名世认为,好的文章就如同君子之交淡如水,没有那么多的花哨和热闹。而后他说自己在这方面的修炼,就有如进入了荆棘满布的深山,他在这里艰难地行走,费了很大功夫,终于登顶,而后举目四望,群山全在脚下。

以上这段话是在讲述,只有通过刻苦的学习与修炼,才能达到一览众山小的境界。而对于文章的内容,戴名世在《答赵少宰书》中称:“‘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夫有所为而为之之谓物,不得已而为之之谓物,近类而切事,发挥而旁通,其间天道具焉,人事备焉,物理昭焉,夫是之谓物也。”

看来,所有好文章必须具有的条件就是要言之有物。这段话讲述的是文章的内容,而对于文章的写法,他在《初集原序》中又说:“世之学者,其天之所与既不逮古人,而又无好古之心,往往肆其胸臆,好高自大,又或拘牵规矩,依傍前人,曰:‘吾学某,吾能似某。’寸寸而比之,铢铢而称之,然而未尝似也;即一一似之,而我之为我者尽亡矣!”

戴名世强调,写文章要有独创性,首先要有好古之心,努力地学习古代的好文章,但同时又不能抄袭古人,而有的人却以自己的文章像某位古人为标榜,这样的态度显然无法写好文章。

戴名世作过一篇《张贡五文集序》,他在此文中提到了一个能够写出好文章的诀窍:

始余之从事于文章,年不过二十。一日山行,遇一卖药翁,相与语,因及文章之事。翁曰:“为文之道,吾赠君两言:曰‘割爱’而已。”余漫应之。已而别去,私自念翁所言良是。归视所为文,见其辞采工丽可爱也,议论激越可爱也,才气驰骤可爱也。皆可爱也,则皆可割也。如是而吾之文其可存者不及十二三矣。盖昔尝读陆士衡之言,曰:“苟背义而伤道,文虽爱而必捐。”由翁之意推之,则虽于道无伤、于义无背,亦有当捐而去之者,而况背义与伤道者乎?翁之论较陆士衡则精矣!

戴名世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他说自己在年轻时,某一天进山,在山里遇到了一位卖药的老翁,二人交谈时,谈到了写文章的事情,这位老翁听了戴的叙述后,教给了戴一个秘诀,那就是要舍得割爱。俗话说“老婆是别人的好,文章是自己的好”,能够对自己所作之文进行大删大改之人,确实不多。但这位老翁说,只有做到这一点,才会有好文章出现。显然,这种说法戴名世没有听进去,他只是出于礼貌,随口地应付着。

等其回来之后,细品此老翁之言,他才觉得这位老翁的所说极有见地。戴细看自己所写的文章,横看竖看,怎么看都觉得写得好,然而细想,他觉得将大部分内容割舍掉,也没什么不可以的。经过了一番的删改,他认为真正可存世者,也就占两、三成,而后他引用了陆士衡说的同样观点。戴认为,这位老翁所言比陆士衡说得还要精确。

老翁教给他的这个秘诀,让戴名世的文章水准有了很大进步,他在该序中说道:“余自闻此论,而文章之真谛秘钥始能识之。乃家贫多事,其业未工,而曩时好文之志渐且颓落。余之负愧于翁者盖已久矣!”

戴名世说,自从他听从了老翁的所劝,才觉得自己真的掌握了写文章的秘诀。而后他又谦虚地说,因为家里穷,他将很多精力都用在了讨生活方面,以至于年轻时准备全力以赴写好文章的雄心,也衰减了不少,想到这一层,他觉得自己有愧于那位老翁。文中最后说,他只知道那位老翁是湖北人,可惜不知道他的姓名。

如果戴名世的所言确有其事的话,这真让人叹羡:能在年轻时就遇到如此明白之人给以指引,而我直到今天也没有这样的幸运,以至于自己的文章依然写得又臭又长,想一想,真是惭愧!

在写文章的观念上,戴名世赞同明末艾南英的观点,他在《己卯行书小题序》中说:“在昔选文行世之远者,莫盛于东乡艾氏,余尝侧闻其绪言曰:‘立言之要,贵合乎道与法。而制举业者,文章之属也,非独兼夫道与法而已,又将兼有辞焉。’是故道也、法也、辞也,三者有一之不备焉而不可谓之文也。”戴名世在这里复述了艾南英的说法,其认为文章首先要载道,而后又要得法,三者则需要文辞优美。

翻看戴名世的文集,确实能够看到他在自己的文章中贯彻着这种主张,比如他曾写过一篇《穷鬼传》,该文起首一段为:

穷鬼者,不知所自起,唐元和中,始依昌黎韩愈。愈久与之居,不堪也,为文逐之,不去,反骂愈。愈死,无所归,流落人间,求人如韩愈者从之,不得。阅九百余年,闻江淮之间有被褐先生,其人韩愈流也。乃不介而谒先生于家,曰:“我故韩愈氏客也,窃闻先生之高义,愿托于门下,敢有以报先生。”先生避席却行,大惊曰:“汝来,将奈何?”麾之去,曰:“子往矣!昔者韩退之以子故,不容于天下,召笑取侮,穷而无归,其送汝文可复视也。子往矣,无累我!无已,请从他人。”

显然,此文乃是戴名世编出的一篇寓言。他说有个穷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世间,在唐代时,这个穷鬼就跟随在大文豪韩愈身边,看来穷鬼的到来没给韩愈带来好运,时间长了之后,韩愈终于写出篇文章,要将穷鬼赶走。

戴名世所说的这个故事,指的是韩愈所作的《送穷文》,此文中写到,韩愈为了把穷鬼打发走,就送礼物给穷鬼,穷鬼不但不离去,反而指责韩愈只有小聪明而无大志。

而戴名世的这篇文章就是本自韩愈的《送穷文》接续而来者,他说:等到韩愈去世后,这个穷鬼就流落到了人间,穷鬼想再找到一个像韩愈这样的人,可惜没了这样的运气。穷鬼一找就是九百多年,而后终于打听到有位穿粗麻短衣的穷书生跟韩愈很像。其实这位书生就是戴名世,因为戴在文中用词是“被褐先生”,而戴名世的字正是“褐夫”,由这种比喻就可看出,戴名世自视为当世的韩愈。

文中说,穷鬼打听到了当时江淮又出现了一个像韩愈的人,于是就直接来到了戴名世家中,之后穷鬼作了自我介绍,戴听后大感吃惊,准备哄穷鬼出去,同时跟穷鬼说:当年韩愈就是因为身边有你,才被天下所不容,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再连累了我。

穷鬼好不容易找到了“清代的韩愈”,当然不愿意离去,于是穷鬼就向戴请问自己究竟有怎样的罪过,于是戴就说了这样一段话:

子以穷为名,其势固足以穷余也。议论文章,开口触忌,则穷于言;上下坑坎,前颠后踬,俯仰跼蹐,左支右吾,则穷于行;蒙尘垢,被刺讥,忧众口,则穷于辩;所为而拂乱,所往而刺谬,则穷于才;声势货利不足以动众,磊落孤愤不足以谐俗,则穷于交游。抱其无用之书,负其不羁之气,挟其空匮之身,入所厌薄之世,则在家而穷,在邦而穷。凡汝之足以穷吾者,吾不能悉数也,而举其大略焉。

戴名世的这段话,表面是指责穷鬼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其实这只是夫子自道,他讲述了自己性格不为世所容的原因。穷鬼承认了他的这些指责,同时穷鬼也说:

而吾能使先生歌,使先生泣,使先生激,使先生愤,使先生独往独来而游于无穷。凡先生之所云云,固吾之所以效于先生者也,其何伤乎?见韩愈氏迄今不朽者,则余之为也,以故愈亦始疑而终安之。

穷鬼的这番话打动了戴名世,于是穷鬼就留在了戴的身边:

于是先生与之处,凡数十年,穷甚,不能堪,然颇得其功。一日,谓先生曰:“自余之归先生也,而先生不容于天下,召笑取侮,穷而无归,徒以余故也,余亦悯焉。顾吾之所以效于先生者,皆以为功于先生也,今已毕致之矣。先生无所用余,余亦无敢久溷先生也。”则起,趋而去,不知所终。

穷鬼在戴身边与之相处了几十年,其果真让戴变得更穷,这个结果让穷鬼都不好意思了,于是穷鬼就做了一番总结,而后站起身来,独自离去了。

戴名世通过这样一个寓言故事,来讲述自己的生活态度以及人生抱负,这正是他作文章的巧妙之处。而这样的写法,戴还作过一篇《讨夏二子檄》:

宋人有吴元美作《夏二子传》,指蚊、蝇也。今年入夏以来,余深为此所苦,而吴子之文余未之见,因俳为是说,以致其愤痛之意云。

以上为该文的起首一段,戴名世讲述了本篇檄文的来由,其称宋代的吴元美作过一篇《夏二子传》,而文中的“二子”,指的就是蚊子和苍蝇。在某年入夏之后,戴大受蚊蝇的困扰,所以他很想看到吴元美的这篇文章怎样来描绘蚊蝇,但是他没有找到这篇文章,于是他决定自己写一篇檄文来讨伐这两种害虫,以此来解自己心头之恨。他在该檄文中历数蚊蝇的恶行:

盖闻群飞可以刺天,聚蚊可以成雷,谓正伤于邪,而害起于微也。夏有二子,生负不洁之形,徒开可憎之口,乘时并起,敢为侵暴,彼出此入,平分昼夜,各自摇毒,互相召乱。于是奔赴蒸炎,沉溺溷浊,嗜腥逐臭,呼召曹偶,种其丑类,以子以孙,秽德既彰,见者皆唾。犹复挥不肯去,鼓翅而前,交足而立,左右奔突,玷污洁白,营营之声,乱人耳目。是以诗人恶其罔极,以为告戒。若夫遁伏于白日之下,叫号于晦冥之间,剥肤饮血,饱不思去,狠戾成性,踪迹莫测,其股不足折,而其翼不足塌也。徒以伺间蹈瑕,轻悍飘忽,乘人不虞,其毒在喙。

通过这番描述可知,戴名世表面写的是蚊蝇,而实际上则是以此喻人,正是通过这样的寓言来抒发自己的不平之气。

如前所言,戴名世自视甚高,因为他间接地把自己比喻为韩愈。其实不仅如此,他还想成为当时的天下第一文章大家,可能他也觉得这种想法有些自大,于是就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解释为“梦说”:

余少梦适山间,遇一老父,蒙檞叶于身,坐石上。余异之,问以神仙之术,不答。有顷,天上有红云一缕,冉冉下属地。老父指谓余曰:“食此者,文章冠海内。”余以口仰接吞之。老父复与余有所言,既觉忘之矣。自是七八年来,忧沮病废,曾未尝学问有所发明,回忆曩者之梦,真可赧也!(《纪梦》)

戴名世自称,年少之时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在大山里遇到了一个老先生,此人一看就像个得仙者,于是戴向他请问如何能成仙,但此人却不告诉他。过一会儿,天上飘来了一朵红云,老先生跟戴说:你吃了这云,就能成为天下第一文章大家。闻听此言,戴立即吞下红云。而后老先生还跟戴说了一些话,但等戴醒来后就全都忘记了。而后的一些年,戴的生活并不很如意,而让他难以忘怀的是:虽然梦中吞食了红云,但自己在写文章方面也未见有大的长进,所以他每当想起这个梦,都让自己觉得惭愧。

显然,此文的最后两句只是戴名世自谦一下,他在文章方面的成就还是受到了后世的首肯,比如梁启超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说:“盖南山于文章有天才,善于组织,最能驾驭资料而铸冶之,有浓挚之情感,而寄之于所记之事,且蕴且浅,恰如其分,使读者移情而不自知。”

梁启超夸赞戴名世就是位写文章的天才,其实天才很大成分也是刻苦努力的结果,比如戴在《意园制义自序》中称:“每一题入手,静坐屏气,默诵章句者往复数十过,用以寻讨其意思神理脉络之所在,其于《集注》亦如之,于是喉吻之际略费经营,振笔而书,不加点窜。”

他在写作之时,每当看到题目,首先是在那里认真地构思,这样的构思要经过多次地打腹稿,直到成竹在胸,他才拿起笔来一挥而就,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认真以及天生的才气,才有了这样一位文章大家。对于他的文章特色,石钟扬先生在《戴名世和他的散文》中予以了这样的总结:“就创作而言,方氏之文出于经,故长于析理,严谨而朴实;戴氏之文出于史,故长于叙事,疏宕而隽逸。望溪之文乏南山之雄健,南山之文逊望溪之精密。”


戴名世:君子之文,淡焉泊焉(下)韦力撰


没有上、下款儿的墓碑

戴名世墓位于安徽省桐城市孔城镇清水塘村。从桐城市打车前往清水塘村,可能是因为戴名世的名声太响亮了,所问之人,均能告知如何前往其墓。在村外的一片田野中,很容易地找到了戴名世的墓。

戴名世:君子之文,淡焉泊焉(下)韦力撰

杂树相伴

戴名世的墓前是一片极高极密的荒草,然时已十月,茂草已经开始枯黄,且有规律地大片倾倒。这种场景让我看上去颇为熟悉,似乎小时候学校组织学农时就看到过。农民伯伯告诉我:这是狂风所致,同时也是因为麦秆长得不壮实。

戴名世:君子之文,淡焉泊焉(下)韦力撰

文牌的用石很特别

然而眼前的这些荒草,应该说是物择天竞的结果,怎么也会如此的不抗压呢?看来,在上天面前,所有的生灵都要低头。但我在这里看到的并不是悲愤,反而让我觉得自己走进了电影大片中的现场,这种场景让自己本能地入戏,心中升起了一种庄重的仪式感。

戴名世:君子之文,淡焉泊焉(下)韦力撰

倒伏的荒草

从现场看,戴名世墓近年做过修整,墓碑上仅楷书“戴名世之墓”五字,墓前亦无祭拜痕迹。再想想,当然不会有后人来祭祀,故其墓无上、下款,亦属理所当然,其墓能够被记载并保存至今,已属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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