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国庆,夏木塘村开放。

在这前一天,这个江西边缘的小山村有一场展览会,举办者是《城市·环境·设计》(UED),受邀的大多都是国内大名鼎鼎的媒体们和这一年里参与夏木塘乡建的设计师。

来夏木塘并不容易,这儿离最近的井冈山机场还有六十公里,离原本就安静的万安县城也有二十公里的距离,没有公交车经过这里。这样一个偏远的小村,是怎么吸引人前来的?

01夏木塘村

每个中国的村庄都想成为越后妻有,但它们不一定拥有越后妻有的条件。

做过乡建的都明白,越后妻有是乡建的标杆。20世纪的最后十年,日本村庄越后妻有仅剩7.5万人,其中30%人口在65岁以上,而它的面积大概760平方公里,已经是一个东京的大小了。它当时的样子太像今天中国大部分村庄空心化的困境。

北川弗兰策划的“大地艺术展”拯救了这个村子。从新世纪开始,三年一届的大地艺术节让这个村子变成了艺术爱好者朝圣的桃花源。

从“美丽乡村”的口号响起那天,中国的村子陷入的情绪化装扮中,到了“特色旅游”“田园综合体”载入一号文件时,就一拥而上涌入模仿越后妻有的道路,但这个道路只适合那些还比较原始的村落,有很多地方已经染上了现代化的余毒,而有的村子一开始就没有那么好的聚落形态和地貌条件。

水塘剧场 © UED

夏木塘村比其它村子的底子稍好一些。这个村落的聚落形式还很原始,建筑围绕着一处水塘,随着地形高低分布,它们的立面形态依旧充满地域性,木构架的结构还很稳定,边上保留了一些庭院和竹林。

最幸运的是,这里的村民还没有像其他村子一样推到自家的屋子,建一座座欧式小屋,现在,它们至少还是有瓦片有砖墙,有木头有屋顶的模样。

食物剧场 © 米念

姜老师说,这里太像越后妻有了,前往越后妻有的那些艺术装置要穿过一大片田地,周围荒无人烟。夏木塘完全相似的情况,来这里的路只有一条,很窄,要穿过长长的稻田,再经过一条林荫小道,然后豁然开朗,突然了一个隐蔽的大村子。

夏木塘 ©哈尔滨工业大学

02建筑师在做些什么?

五个月前,UED在这里举办过一次高校建造大赛。中国最好的建筑高校们都选出最好的队伍来到江西,他们要用“针灸"的方式改造这个村子。

最终,这些人交出21部作品,散落在夏木塘的各个角落里。

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

《趣村竹园——若浮廊》©华南理工大学

美国雪城大学建筑学院 & 天津大学建筑学院

《荧光夏木塘》©美国雪城大学

天津大学建筑学院

《夏木塘之舞》©UED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

《云亭》 © 清华大学

湖南大学建筑学院

《竹台轩》 湖南大学 © UED

这样的乡建活动在这几年高校建筑教育里已经不算是新鲜事了,基本每个建筑系的研究生导师手里都会有几个乡建项目。乡村建设,对于学生而言,是一件试错成本比较低的设计实践,同时它们的成果对于乡村生命力的恢复是有意义的。

当然,他们并不是这个舞台的主力军。

对建筑师而言,这才是他们的新舞台。在这之前,王澍靠着中国式的设计语言获得普利兹克奖,刘家琨在探索本土化材料过程中成为中国最一流建筑师。寻找本土化表达的方式,是这一代建筑师追求的目标。

祠堂书院 © UED

祠堂书院由建筑师张海翱设计,

"两个盒子"公益组织连接起城市与乡村的桥梁。

夏虫咖啡 © 虫儿

夏虫咖啡 © UED

建筑师王彦所设计的夏虫咖啡

呈现摄影师虫儿的“夏木塘杯-天使之眼儿童摄影展”。

精英建筑师的表演中,中国元素赋予了他们的作品更多的使命感。

但在城市建设中,房地产决定着建筑的形态和价值,而建筑师的意志一直都被弱化。到乡村建设里,建筑师也许更容易找到自我。

手工作坊 © UED

建筑师王求安与纸在学堂创始人龙文

共同设计手工作坊

2018年的威尼斯双年展上,中国馆的建设邀请了几十位乡建的佼佼者,他们的许多项目在中国设计圈名气很大,这股乡建的力量现在走向了国外。以往城市建设是宏大叙事,乡村建筑是边缘改造,而现在的乡建变成了新的宏大叙事。

宏大叙事容易得到全社会的共同参与,同时也容易被资本裹挟。就像这天黄静杰老师说的,夏木塘这么好的村子,希望未来不要被资本和商业埋没。

资本涌入是不可避免的,权衡资本、政府、村民之间的利益,这是乡村建设者最大的难题。

“竹之光芒”艺术展 © 虫儿

在夏木塘祠堂举办的艺术展

点击查看更多建筑师改造作品

03媒体的使命

UED先是举办高校建造大赛,现在又为它召开媒体发布会。再回想一下,两年前他们到的是更为偏僻的贵州楼纳,去年是在四川绵阳的小村。这些活动给村子带来了巨大的流量。

我们应该明白的是,在乡建这件事情上,建筑师的力量还不足以改变村子的空心化的势头,还需要一股内部的推力促使它发生质变,而媒体便是催化剂。

夏木塘©UED

力量来自于钱和思想。

当然,是村民的钱而不是资本家的钱。所有乡建最终的结果,都必须是给村民们带来经济收入。

这个收入不只是旅游的赋值,那是过去景区居民们的盈利模式,收效甚微,还使他们不再有精力去经营原本村落的文化,更合理的应该是让他们在农业和乡村活动中得到回报。

夏木塘 © 虫儿

乡建过程一定要让当地的产业变得更有价值,这需要吸引外界资源来维持村子的运转。夏木塘的改造中,UED就不仅邀请了建筑师,也让一些文化品牌来到村子,想用旧的手艺做出这个时代的产品。

© 上布素麻

上布素麻为建筑师杨磊和袁慧创立的设计品牌

致力于中国夏布苎麻文化复兴

手工纸艺 © 纸在学堂

纸在学堂由中华纸道传播者龙文创立

旅游也当然重要,但不是那种走马观花的旅游,而是沉浸式的。所以亲子活动是这里面最重要的环节,它不仅能带来收入,也能很好地缓解乡村里空心化的困境。

木塘大院上的亲子活动 © 上布素麻

建筑师李亦农所设计的木塘大院

思想便是让村民对乡村文化有着更高的认同,愿意主动保留乡村里的建筑和习俗。

设计救不了中国人,能拯救的是呐喊的声音。建筑师在乡建里面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建设者的身份。更多时候,他们充当的是文化的发言人,而媒体负责把这些发言的影响力扩大,就像《新青年》对于鲁迅,《新精神》对于柯布西耶一样,要治疗一个社会的痼疾,需要先让人们的想法产生改变。

水塘剧场 © UED

村民会自己阉割了自己的文化。他们喜欢模仿城市,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他们对建筑的审美都是源于对城市的向往。但我们的城市现在走了弯路,而村民再去模仿那些充斥着西方山寨元素的建筑,这路就越走越弯。

所以才需要媒体曝光,让大众了解,什么是我们真正需要的乡村建筑?

竹林茶园 © UED

木塘宴 © UED

食物剧场 © 米念

“竹之光芒”艺术展 © UED

建筑师通过媒体说话,在2017年《漂亮的房子》节目里,魏娜曾经讲过,她们并不是想在媒体聚光灯下成为网红建筑师,而是想通过节目去告诉那些圈外人,告诉乡村的人们,其实你们已经拥有了最好的建筑。

在这个过程中,建筑师和媒体所引发的争议是不可避免的,但这种质疑也是一种积极的信号,因为无论这里面是否有利益的成分,乡建此刻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遇见夏木塘,其实我们遇见的,是中国乡村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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