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世纪初,尽管受到了通货膨胀的影响,印象派作品的最高价格仍比最初进入美国艺术市场时高出三倍。从诞生之初的边缘群体到如今的市场“硬通货”,印象派掀起的购买狂潮究竟是投机者的敛财行为,还是艺术世界对其价值的真实回馈。

克劳德·莫奈《La Vague》,布面油画,55.3×74cm,1880年

近20年来,虽然当代艺术以燎原之势席卷了无数拍卖会,但印象派的地位仍不可撼动。从诞生之初的边缘群体到如今的市场“硬通货”,印象派掀起的购买狂潮究竟是投机者的敛财行为,还是艺术世界对其价值的真实回馈?

边缘群体的逆袭之路

19世纪60年代的巴黎画坛曾一度被推崇古典主义(Classicism)的学院派所把控,而由克劳德·莫奈(Claude Monet)和卡米耶·毕沙罗(Camille Pissarro)等人领衔的印象派(Impressionist)则被视作艺术圈的“异端”。他们摒弃了架上绘画的叙事性传统,通过光与色彩的变化反映快节奏的城市生活,实现了绘画语言及思想的根本性变革。

卡米耶·毕沙罗《Jardin de Kew, Londres, près d'un étang》,布面油画,46.3×55.2cm,1893年

那时,印象主义者屡遭官方沙龙拒绝,在艺术市场中更是陷入了贫瘠之地:他们的作品价格低廉,最高也不会超过25英镑。

皮埃尔·雷诺阿《Paysage avec figures》,布面油画,46.3×55.2m,1890年

为了维持生计,就连印象派先驱莫奈和皮埃尔·雷诺阿(Pierre-Auguste Renoir)都不得不向压榨他们的交易商低头。在布尔乔亚情调泛滥的巴黎,当艺术史上那些声名显赫的大师之作已然成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时,又有谁会将资本的筹码压在不受待见的新生事物上?

皮埃尔·雷诺阿《Le pêcheur à la ligne》,布面油画,54.1×65.2cm,1874年

法国画商保罗·丢朗-吕厄(Paul Durand-Ruel)便义无反顾地搅了这趟“浑水”。19世纪70年代,因普法战争而暂居伦敦的他,碰巧结识了逃难至此的莫奈和毕沙罗。在眼光独到的吕厄看来,他们坚持创作的艺术必定会成为市场的下一个风口。

皮埃尔·雷诺阿《保罗·丢朗-吕厄像》,布面油画,65×54cm,1910年

吕厄自此成为了印象派的头号支持者,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风险投资”。传统画商通常会分批购买某位艺术家的作品,待销售额达标后再考虑进一步合作;而他却倾向于一次性大规模购买。1871年,吕厄与印象派之父爱德华·马奈(Édouard Manet)相识后,即刻挥金3.5万法郎买下了其工作室中的23幅油画。

爱德华·马奈《草地上的午餐》,布面油画,208×264.5cm,1862-1863年

这种在世人眼里无异于一场豪赌的行为,于这位深谙金钱之道的画商而言不过是险中求胜的手段:一方面,他实现了对印象派画作的垄断,30年间共经手超过一万件作品,几乎囊括了该流派的中坚力量;另一方面,掌握了主动权的他还可以通过艺术品借贷谋利,并用这笔钱在拍卖会上购买自家画廊代理的作品,哄抬价格的同时让手头其余的画作升值。

爱德华·马奈《The Monet Family in Their Garden at Argenteuil》,布面油画,61×99.7cm,1874年

尽管吕厄的经销方式与投机无异,我们仍不可否认他对印象派艺术的一片热忱。但几十年如一日的努力又似乎只是徒劳,固执的法国人依旧不肯买帐。于是,审时度势的吕厄将目光转向了大洋彼岸的美国。

克劳德·莫奈《La Seine à Lavacourt》,布面油画,60.2×81.5cm,1879年

1885年,他收到了美国艺术协会(American Art Association)的邀请,带着300件印象派画作漂洋过海前往纽约举办展览。那时,刚从内战泥沼中挣脱而出的美国正处于经济腾飞阶段,其文化消费需求更是空前旺盛。吕厄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力推销被贴上精英主义标签的欧洲艺术。他不仅在运筹帷幄间力挽狂澜,更是为印象派在美国的全面胜利奠定了基础。

皮埃尔·雷诺阿《Canotage à Bougival》,布面油画,54×65cm,1881年

真爱无敌还是投机为上

20世纪初,尽管受到了通货膨胀的影响,印象派作品的最高价格仍比最初进入美国艺术市场时高出三倍。来自世界艺术中心的莫奈和雷诺阿等人在这里星途坦荡:从浮光溢彩的睡莲池到灯红酒绿的舞厅,这些描绘19世纪末巴黎美好年华的画作宛若“诱饵”一般,引得无数美国新贵趋之若鹜。

皮埃尔·雷诺阿《煎饼磨坊的舞会》,布面油画,131×175cm,1876年

1923年,来自华盛顿的收藏家邓肯·菲利普斯(Duncan Phillips)以14万美元的价格买下了雷诺阿的《游艇上的午餐》。六年后,纽约首屈一指的金融家约翰·惠特妮(John Whitney)又出资16万美元购入了该艺术家的成名作《煎饼磨坊的舞会》。而出自马奈之手的《插满旗帜的莫斯尼尔街》则以6.5万美元的价格于1931年售出,比1898年翻了整整24倍……

皮埃尔·雷诺阿《游艇上的午餐》,布面油画,129.9×172.7cm,1880-1881年

印象派于上世纪20年代在美国艺术市场中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继而在二战后抵达了第一次高峰。当被战火洗劫的欧洲忙着重建经济时,世界艺术中心悄然转移至了纽约,其艺术市场的繁荣程度更是无可匹敌。尽管本土化的抽象表现主义(Abstract Expressionism)艺术在此时横空而出,但印象派仍占据着大量市场份额——1965至1971年间,其价格涨幅高达117%。

爱德华·马奈《插满旗帜的莫斯尼尔街》,布面油画,65.4×80cm,1878年

排除诸多显而易见的宏观因素,究竟是何种力量将印象派推上了商业高地?首先,在肯定其艺术价值的前提下,正如19世纪的法国人为荷兰黄金时代的伦勃朗(Rembrandt)而着迷一样,印象派经历了时间的洗礼后必然在美国被视为珍宝;其次,由于资本和欲望的驱使,购买这些画作很大程度上都是投机行为。

伦勃朗《自画像》,布面油画,84.4×66cm,1659年

1955年,苏富比在纽约成立了分部,不仅垄断了印象派在美国的交易,还导致市场操纵和炒作频发。每当拍卖会上出现莫奈、雷诺阿或保罗·塞尚(Paul Cézanne)等艺术家的大名时,来自洛克菲勒家族(Rockefeller)、福特家族(Ford)和雷曼家族(Lehman)的名流便会倾巢出动,在激烈角逐中哄抬艺术品的价格——一掷千金真的值得吗?印象派的第一推手吕厄早在一个世纪以前就给出了答案。

保罗·塞尚《The Seine at Bercy》,布面油画,60×73cm,1875年

无独有偶,印象派的第二次购买狂潮在上世纪80年代风靡了整个日本,究其根源可追溯至百年前浮世绘的影响。此外,随着战后日本经济的恢复与发展,对于部分投机者而言,购买昂贵的西方艺术品成为了周转资金的有效手段。

文森特·梵·高《加歇医生像》,布面油画,67×56cm,1890年

1990年,日本造纸业大亨藤斋了英以7800万美元的价格一举拿下了雷诺阿的《煎饼磨坊的舞会》,同时又挥掷8200万美元将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的《加歇医生像》收入囊中——当他拥有的其它印象派画作在此刻得以升值时,这位精明的日本人究竟是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商业帝国,还是出于热爱而挥金如土?

克劳德·莫奈《日出》,布面油画,63×48cm,1873年

资本漩涡中的前进方向

历经了百年沉浮后,印象派是否能在千禧年续写它的市场神话?2019年5月14日,莫奈的名作《干草堆》在苏富比纽约以1.1亿美元的天价再创新高。

莫奈《干草堆》拍卖现场,苏富比纽约,2019年

这一显赫的成绩绝非偶然:首先,“干草堆”系列创作于1890年前后,比众人皆知的“睡莲”系列早诞生近10年,标志着艺术家个人风格的形成;其次,该系列的34件作品中仅有8件在私人藏家手里,其稀有程度也是打破成交纪录的重要原因。

克劳德·莫奈《干草堆》,布面油画,72.7×92.6cm,1890年

尽管莫奈的价格一直名列前茅,但目前印象派的整体市场却略显萎缩。2019年11月12日,苏富比纽约“印象派及现代艺术晚拍”举槌。全场50件上拍作品,顺利售出了42件。

克劳德·莫奈《查令十字桥》,布面油画,65×100.3cm,1903年

虽然成交总额达到2.08亿美元,但同比去年3.15亿美元的成交额仍降低了34%。其中,莫奈依旧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那幅《查令十字桥》最终以2700万美元的价格售出,而印象派艺术家古斯塔夫·卡耶博特(Gustave Caillebotte)于1884年创作的一件作品则以1900万美元的价格位居第二。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Richard Gallo and his dog Dick on the banks of the Seine near Petit Gennevilliers》,布面油画,89×116cm,1884年

相较之下,战后及当代艺术的市场前景显得一片光明。从1.16亿港元的《THE KAWS ALBUM》到佳士得香港为日本艺术家奈良美智特设的独立专拍,潮流艺术的势头不容小觑。不同于被载入史册的经典之作,KAWS的玩偶在某种程度上更能满足当代人的猎奇心理;加之千禧藏家的鼎力支持,印象派似乎已经输掉了中层市场。

KAWS《THE KAWS ALBUM》布面丙烯,101.6×101.6cm,2005年

奈良美智《Sleeping Night(Standing)》,布面丙烯,120×110cm,1997年

这是否意味着登顶一个多世纪的印象派将无力回天?答案是否定的。虽然艺术市场中不乏大量投机行为,艺术品价值与价格的错位时有发生,但是真正杰出的作品总能历久弥新。

克劳德·莫奈《Stacks of Wheat(End of Day,Autumn)》,布面油画,65.3×100.4cm,1891年

作为现代艺术的开山鼻祖,印象派在摄影诞生之初便为绘画另辟蹊径,成为了艺术史上划时代的存在。而其领导者莫奈,更是孜孜不倦地对光与色彩进行探索,成就了那幅天价的《干草堆》。

克劳德·莫奈《绽放的睡莲》,布面油画,160.9×180.8cm,1914-1917年

实际上,当美国商业巨擘兼传奇收藏家大卫·洛克菲勒(David Rockefeller)于1956年斥巨资购入《绽放的睡莲》时,印象派就已经陷入了资本的漩涡中。2018年,这幅画又以7500万美元的价格在纽约佳士得落槌,进一步奠定了以莫奈为首的艺术家之地位——在金钱与权力的游戏中,印象派的未来会好吗?历史或许早已给出了答案。

美国商业巨擘兼收藏家大卫·洛克菲勒

[编辑、文/蔡雨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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