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国家大剧院音乐艺术总监,管弦乐团首席指挥吕嘉。

2011年回国之前,吕嘉在意大利维罗纳国家歌剧院,担任艺术总监。是执掌意大利著名歌剧院的第一个中国人,也是第一个亚洲人。

《名人面对面》

专访 | 吕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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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十行一起看的

如果吕嘉现在是个学生,一定会被人们叫做“学霸”。他的大学老师郑小瑛曾经评价他:聪明,有才,但就是贪玩。

贪玩到什么程度?读书时吕嘉喜欢上唐诗宋词,于是日夜颠倒地吟诗作对,连给女孩儿写情书,都要按仄仄平平的格律来。有位老师恨他“不务正业”,于是逼他一个星期练一个乐章,吕嘉从容完成,后来作业翻倍,到两个乐章、整部交响曲,吕嘉照样手到擒来,还不耽误玩儿。大学毕业时吕嘉不但成绩优异,甚至还跳级直升研究生,天赋如此,也只有艳羡。

吕嘉:每个人情况不一样,我觉得我记忆力很好,有些课程只要在考前两天看书就可以,我不要100分,我只要90分以上就行了。我考过以后就会忘掉了,因为你记得越快忘得越快。

田川:还要依赖于您的记忆力非常好,才可以更加丰富记忆库。

吕嘉:我们看那个总谱,有人是一行一行看,我是十行一起看的。嘀嘀哒啦哒咚,这是十几个不同的乐器在发出的声。

田川:我觉得您的脑子里边得有多少不同的小格子,同一时间在运行着。

音乐可以让人忘记苦

并不是所有有天赋的人都会成为大师,吕嘉是怎样由一个音乐天才,一步一步成为指挥大师的呢?人生转折发生在他25岁那年,他决定去古典音乐的圣地德国留学。在异乡,他和所有留学生一样,中午12点到晚上12点在中餐馆打零工,勉强挣够50马克生活费,睡上4、5个小时然后挣扎着起床,跑着去赶早上8点的课。但他仍然一有空就去看柏林爱乐,或柏林国家歌剧院的排练。他说,音乐可以让人忘记苦。

吕嘉:舒伯特他平时一天两杯牛奶一个面包就结束了生活。他认识的朋友要不就是音乐界的朋友,要不就是咱们现在说的,驿站旁边的高速公路口上的卡车司机、贩卖小贩啊。但他的心灵永远是最纯洁的,他这种个人的浪漫,变成了孩童一样的纯洁。再苦再难永远是充满着积极,舒伯特在维也纳,就我们说的北京六环边儿上一个村里的音乐爱好者,压根跟主旋律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觉得贝多芬呢,跟舒伯特就是完全两回事。贝多芬这个人个性比较强,跟他处得好关系的不会太多,因为个性强的人都是这样嘛。他也很会经营自己,社会地位很高,还比较富有,他挺会讨价还价的。但贝多芬的伟大在于他永远对于生活不屈服,他是个斗士,就一股劲撑着,直绷着那种绷着是天生的,不是故意绷着的。所以他那股劲,太伟大了,永远让你感到正能量无穷。

25岁游学踏上德国的土地,第二年吕嘉就成为了意大利特里埃斯特市国家歌剧院的音乐总监。年纪之轻,成就之斐然,多年以后,仍然有许多人问吕嘉,如此年轻,当年何以立足意大利。吕嘉讲了一个故事:有一次他和一位大牌女高音排练一部歌剧,吕嘉指出她一个错误的发音,女高音不服,说自己是意大利人,一直就是这么发音,你,一个中国人怎么能懂得意大利语?吕嘉使用地道的意大利语,将歌词朗诵了一遍,并说出了这个词为什么发这个音,依据的是意大利哪部文献。女高音最后心服口服,这样的交锋在旅欧的二十年间时有发生。

吕嘉:学习音乐的过程其实是面对事情的一种态度。你要怎么样去做准备,你怎么样去经历那一种孤独和痛苦的创作或者练习的过程。梵高他一辈子没卖出去一幅画,卖出一幅是他弟弟帮他卖的。你一文不值,没有一分钱也挺好的很纯粹,我就不想了,就搞我的艺术了。梵高在乡村待着,他不想了,舒伯特没有钱,他也不想了,顶多到啤酒馆里面去吃点饭,老板说你给我写几个曲子,到那就可以当饭钱了,他就这样也很好。或者你很有钱,像门德尔松包括莫扎特贝多芬都是有赞助的人,它就可以保证我的专注,不干别的事情。瓦格纳也是,他欠债的时候没在乎过钱,他有钱的时候也没在乎过钱。在艺术创作的时候,你不能想到太多的东西,你要有专注力。

错音到最后都是小事情

在欧洲生活的近三十年间,吕嘉指挥音乐会及歌剧两千多场,曾与德国、意大利、芝加哥等地近百家世界知名歌剧院及交响乐团合作,阅历之丰富,即便是欧洲音乐家也不多见。2005年吕嘉被意大利总统授予总统杯,也是从那一年开始,他每年带着不同的国际知名乐团,回国表演歌剧、开音乐会。直到2011年,他干脆回国发展,执棒当时成立不到一年的中国大剧院管弦乐团。

对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吕嘉倾注了很多心血。而这支乐团也有他深刻的烙印。在这里,他特立独行,他既不在乎圆号手吹破两个音,也不在乎某个声部出现错漏,他执着的是在一起演奏的人们,他们有没有尽全力去享受。

吕嘉:比如说我在排练当中,我就说你们放心地拉错音吹错音,我不是说鼓励你们吹错,是要在体现音乐的本质的东西的情况下,你不要想别的东西。技术问题是可见的,你可以回家练,但是在这里是合作,一个一个teamwork,我这个音乐性格要表现到极致。

作为亚裔,能得西方古典音乐精髓的人本就不多,而得其精髓,又能立志于西学东渐的人,更是寥若晨星。七年以来,吕嘉把自己在欧洲的见识、经验和感悟,在欧洲带乐团所习得的制度与规范,毫无保留地传递给这个年轻的中国乐团,稚嫩也可期待,蹒跚却有生气。

吕嘉:我挺喜欢看花样滑冰的,转身跳四圈五圈,在跳之前往后看好几次对不对的,一般十有八九就趴下了,不够笃定。你跳就跳嘛,趴就趴了嘛对不对,你反而倒很潇洒,摔得也挺潇洒,不摔的不更潇洒了。

田川:我能够理解那样的感觉,就是你要在前期做好一切的准备,但是你在表演的那一刻,就要完全释放出来。

吕嘉:所以这方面我觉得应该好好让家长和学音乐的年轻人去感受,这是音乐真的美的地方,错音到最后都是小事情。

还是缺一个纯粹性

吕嘉在指挥界素有“天才狂人”的称号,回国这些年,他始终让自己激荡在高强度的工作中,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也在他的指挥棒下高速运转。而今,乐团每年演出音乐会和歌剧上百场,两次美国巡演进驻卡耐基音乐厅、肯尼迪艺术中心、林肯中心等演出热地,吕嘉始终相信 ,音乐是最好的语言,而称职的指挥家,是用音乐讲故事的人。

吕嘉:所以我希望观众到现场去听好的音乐会,那感受是不一样的,当然有些发烧友有唱片,唱片都是做出来的,另外是有好多的限制,跟那种现场感是完全不一样的。一定要现场感受,但是我觉得一开始是从简单入手吧,比较简单的音乐,讲风啊打雷啊,这不就有了吗,叭叭叭就开始出来了,或者你听鸟叫,就是这种音乐嘛。小溪潺潺流水,它就是音乐波纹嘛,虽然通俗一点,但可以激发你的想象力,画面想象和声音想象能结合在一起。音乐真正的美在于声音,不是用语言,其实有的是语言解释不了音乐,附加了一层意义弄不好还限制了它的想象力。

长久以来流行一个现象,家长送孩子学乐器是为了考级,考级为了申请国内外名校。许多人认为,手持乐器级别证书,在申请国外的大学时是加分项,即便没有这样的诉求,至少也希望孩子有“一技之长”。

田川:那您觉得现在这样的一个阶段,我们的精神诉求和精神文化上面缺的是什么?

吕嘉:我觉得还是缺一个纯粹性吧,教育上应该加强一些美育。我这次去了解了一下,俄罗斯的小学中学,都有美术课、芭蕾舞和音乐课,都是最好的音乐家、画家去免费教,你不能说小学生不懂,业余初学,就叫一个学校的学生,业余的再业余去教他们,不对,你一开始就要教最高的水准,这个是不一样的,他感受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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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导:李异

编辑:刘梦琪、晓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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