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于解开了造血干细胞寻寻觅觅归巢之路上的诸多谜团。

他们觉得这些年始终不言放弃的科学研究历程也是一种归巢。

11月20日,一项全球领先的科研成果在上海率先发布——我国科学家在国际上首次高清解析了体内造血干细胞归巢的完整动态过程。众所周知的是,造血干细胞移植被广泛应用于血液、免疫和肿瘤疾病的治疗,而这一切的前提是造血干细胞的正确“归巢”;不为人知的是,体内造血干细胞如何归巢,多年来,科学家对其中的机制始终知之甚少。

由中国科学院上海营养与健康研究院潘巍峻研究员带领的平均年龄仅27.2岁的研究团队,历时六年,攻克了造血干细胞研究领域的重大科学问题。上海科学家创建了一套全新的研究体系,能够全程高清“直播”造血干细胞的“回家”之路,并意外地发现一种可将造血干细胞引入特定血管结构的微环境细胞,命名为“先导细胞”。这些基础科学脉络的厘清,未来有望提高造血干细胞移植的效率与成功率。

六载春夏秋冬,回首来时的路,从观察基础的生命现象到解析细胞的行为,数不清的日日夜夜、数不清的实验观察和推导论证,都凝聚成漫漫科研途中最美的景色。团队领衔人潘巍峻研究员,是地地道道的“阿拉上海人”,他不仅是一个成功的理科男,也充满着文艺男青年的人生感悟。“科研无非是无数个普通日夜的积累,我们要做的是沉下心来,在不断地摸索中,愈来愈接近科学的本质。”他说,人的命运、行为、使命,与细胞常常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生命便是一个如此精彩的历程,研究细胞归巢的过程本身也是一次“归巢”。

人生:亦如一次“归巢”

潘巍峻团队此次的一项重要突破是成功揭示了造血干细胞归巢的时空规律及“热点区域”。“孟母三迁、择邻而居”,造血干细胞在循环系统中迁移,寻找最适宜生存的组织或器官微环境的过程称为“归巢”。

人生这段旅程,亦可以用“归巢”加以比喻。“孩童时期,我们在当地接受小学及初高中教育,接下来考上大学,毕业后再继续深造,可能像我一样迁移到另外一座城市甚至另外一个国家。在每一处环境中,我们会接触到很多人、很多事、很多机会、很多知识与信息,并逐渐感受到自己的使命,最终找到特定的位置施展自己的才能,”潘巍峻觉得,“这就像体内的造血干细胞类群定向分化,最终形成行使特定功能的成熟细胞。”

图说:潘巍峻研究员绘制造血干细胞原理简图 来源/中国科学院上海营养与健康研究院(下同)

潘巍峻在华东理工大学工程学院完成本科阶段学习,他当过团总支书记,创建了学生记者团,还担任了首任团长。1999年,他进入中科院上海生化细胞所学习;2012年,在美国求学七年后,他再度回到中科院,建设实验室,组建团队,开始“造血干细胞归巢”这项研究的长途跋涉。“就我自身而言,这些年始终在接触不同的学科门类,积累多方面的学科知识,等到自己归巢建立实验室时,方能将这些知识加以整合,同时引入新概念和新方法,”潘巍峻说道,“在岳阳路320号的中科院大院里,有10多个同我一路走过来的同龄人,大家都有类似的经历,一边做,一边学,最终又回到了同一个大院里,实现人生的‘归巢’。”他相信,研究细胞的人要和细胞一样有可塑性,能够将所学知识融会贯通,建立交叉学科的连接体系,学会重塑科学“赛道”。

冒险:探索科学未知

造血干细胞归巢的概念由来已久,虽然研究人员在过去几十年的研究中对归巢的细胞和分子基础进行一定的解析,但人们对归巢在体内的发生机制和微环境结构等还知之甚少。为此,潘巍峻团队展开一次大胆尝试,率先采用可变色荧光蛋白建立造血干细胞标记系统,同时引入遗传调控和图形重构计算等方法,首创了一套完整的研究体系。

图说:潘巍峻研究员(右)在实验室指导学生

“《围城》里面有句话让我感触很深,”潘巍峻告诉记者,“是说科学家老了越来越值钱,而科学老了就不值钱了。”换句话说,科学技术领域不断有新成果涌现,“发展”始终是科学的主流,全新的科学成果一定是不断深入地探索和整合科学的本质和内核。回国以后,他建立的实验室里,有75%的项目都是从头开始的全新课题,与早期的研究生和博士后经历关联不密切。“冒险是一个需要勇气而且很有意思的过程,虽然研究过程会遭遇瓶颈,但只要科学问题本身没错,借助一定的研究资源和条件,是有机会去发现新事物的。”潘巍峻表示,倘若只做过去继承的课题或只会紧跟时事热点,到最后无非是重新证实别人的重要性,缺少科学探索的意义。

导师:成为“先导细胞”

这支平均年龄仅27.2岁的研究团队,大部分成员都是90后。刚进入实验室的他们,还是一批懵懵懂懂的孩子们,如今成长为科研强有力的新生力量,令70后导师潘巍峻甚是欣慰。

谈及培养研究生的独家“秘籍”,潘巍峻表示,要保护他们对科研的兴趣,让他们在兴趣基础上建立信心,最终坚定攻克问题的信念。正如“先导细胞”一样,导师也有“导”之义——不是代替学生完成每一件事,而是为其提供培养环境,用正确的方式引导他们去独立思考和团结协作。“探索未知的过程比较艰险,首先要激起学生的探索兴趣,然后教授他们如何去将写在纸面的构想变成可操作的实验,建立起‘摸着石头过河’的信心,在团结协作中锻炼逻辑推理能力和科学质疑精神,敢于为科研献身。”

作为此项研究成果共同第一作者的薛文志,是潘老师回国后招的第一批研究生。1989年出生的他,对于科研有自己的见解。“我们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寻找一个新的突破口,虽然建立研究体系的过程很坎坷,但是可以在摸索中逐步得出新的结论,是一个螺旋上升的过程。”他坦言,在研究过程中,同医学背景的李丹彤和生物学背景的李美一起,可以实现知识的互补,更全面地思考问题。“过程蛮艰辛的,但等待已久的成果呈现在你面前,就像是追了很久的女孩子,当你跟她告白时,惊喜地发现她也喜欢你,这是很有成就感和幸福感的瞬间。”他笑着比喻。

图说:潘巍峻研究员及其核心研究团队(后排从左向右为此项研究成果的共同第一作者李美、李丹彤、薛文志)

不同于人们对90后的某些刻板印象,潘巍峻团队里的这些年轻人特别能吃苦,超级拼。实验进度最赶时,核心攻关小组几个人(也就是论文的通讯作者和三位第一作者——潘巍峻及其博士研究生李丹彤、薛文志和李美)接力熬夜,每天只睡4到6个小时,就连走路也在全速开动脑筋。因为造血干细胞归巢是一个连续动态的过程,所以要持续拍摄全过程,《自然》编辑部又要求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获取实验数据,以充分证明这一重要发现。于是,往往一盯就是一宿,天暗了又亮,今年春节那段时间,熬夜成了家常便饭。

异国留学的日子里,潘巍峻常常会想念在上海的家,在上海的爸爸姆妈,于是,每周必需有一次视频通话。然而,如今回到上海,他却依然常常没有时间陪爸妈,见面时间甚至更少了。不过,他有一些特别的放松解压方式。“我是看着新民晚报长大的,现在每次回家看爸妈,都要读读晚报,和他们多一些话题。” 潘巍峻如是告诉记者。

新民晚报实习生 冯琪 记者 董纯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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