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就像身体中的身体

陈腐血液中的新鲜血液

海德格尔从现象学哲学的高度高扬“回忆”的诗性精神及其本源意义。他将“回忆”称之为众缪斯之母。戏剧、音乐、舞蹈、诗歌都出自回忆女神的孕育。聂家岩是大巴山腹地一个小村庄的名字,诗人向以鲜在那儿生活了将近16年。巴山岁月给了他无止尽的营养来源,他说:“我会成为什么样子的诗人,早在聂家岩时代就已经确立了。”童年造就了一个诗人。少年的生活与理想进入了诗歌。

聂家岩

向以桦 绘

幼年时的向以鲜,被弹棉花的铮铮铁声迷住了,“我觉得那简直是乐器。所以我给大人说,我的理想是将来当一名棉花匠。”多年后,向以鲜将这种迷恋写成了一首诗《棉花匠》:

迄今为止,我仍然以为

这是世上最接近虚空

最接近抒情本质的劳动

并非由于雪白,亦非源于

漫无边际的絮语

在云外,用巨大的弓弦弹奏

孤单又温柔的床笫。弹落

聂家岩的归鸟、晚霞和聊斋

余音尚绕梁,异乡的

棉花匠,早已弹到了异乡

我一直渴望拥有这份工作

缭乱、动荡而赋有韵律

干净的花朵照亮寒夜

世事难料,梦想弹棉花的孩子

后来成了一位诗人

除了渴望弹棉花,银卷尺、香樟树、妈妈的菜园子、细斧、柏木、梦花树、砍柴少年、食桑葚的男孩、萤火虫之夜、拉二胡、看火车、大尖山和响滩子……这些都进入了向以鲜的诗作里。

牛背上的风

向以桦 绘

离开聂家岩整整四十年之后,少年向以鲜成长为诗人。他写下了《我的聂家岩》,用整整一本诗集的分量,为我们再现了他的故乡和童年生活。这是一部从故乡到成都的乡村孩子成长心灵秘史。耐人寻味的是,诗集中附有诗人向以鲜的大哥向以桦为《我的聂家岩》所画的12幅钢笔画插图,兄弟联袂诗画合璧,一如共同的年少时光。

故乡的房子

向以桦 绘

《我的聂家岩》也是向以鲜继《我的孔子》、《我的发音》之后,由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推出的“我的三部曲”中的最后一部。向以鲜的诗歌艺术在行业内口碑不俗,著名诗人吉狄马加认为“他的诗歌,是写给万物的弥撒,更是对自身和灵魂的救赎。他试图将白描和抒情推向一种罕见的极致,他是当代重要诗人中,能把咏物与哲思融合得最好的极少数人之一。”

向以鲜以精微的技艺铭刻他的村庄志和个人秘史,每一处细节都足以让人与记忆中的世界和解。借助童年回忆,通过语言完成了类似于生命个体的一次关乎“精神还乡”意义上的抵达。正如生命之旅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起点和出发地。而生命的终极归宿与价值莫过如此。

本文摘选自《“聂家岩”少年时光以诗再现——读向以鲜》,作者:张杰,原载于《华西都市报》

诗歌选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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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樟树

把你叫做一棵树

我的心会莫名跳动不安

仅仅从生命形态来看

你确实只是一棵树

碧叶霜皮,根须一应俱全

和头顶的天空相比

十亩树冠还不算太辽阔

金枝停云,四季浓荫匝地

倾斜小院落仿佛一架

悉心蔽护的青瓦鸟巢

数人合围的躯干堪称雄奇

比杜甫讴歌的柏树还要摆谱

有人曾试图砍死你做成传世嫁妆

贼亮的刀锯在黛色峭壁映照下

显得苍白,那样不堪一击

而潜行交织的蟠根虺节

是聂家岩地下的绝对王者

控扼着所有的缝隙和水分

并以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

穿透小学操场,梯田及墓地

至于昼夜分泌的爱情或樟脑

造化独一无二的辛香瑞雪

不仅杀万千虫蚁于无形

假若配上黄连薄荷、当归槐花

则可以清心、明目、防腐蚀

当整个村庄都置于长风流苏

与狄安娜的伞形月色中

我的睡梦全是仁慈的叶子

全是母亲怀抱一样的影子

香樟树下的世界总是让人放心的

请宽恕我这样轻描淡写地

谈论故乡翠微的神灵

千百年来的毗沙门撑着一柄华盖

即使我满含热泪匍匐于麾下

也丝毫不能有所裨益

好吧,无比霸道的香樟树

青春不老的巨人手掌

我只能视你为一棵树

在燕翼一方生民的大树面前

再掏心掏肺的赞美都是陈词

读者解读《香樟树》

背离和坚守,可能是“文化乡愁”的全部意义。树冠,之上浩然天空; 根系,其下厚实的故土……你离开过吗?你离得开吗?你一去遥远或经年,这棵树,家乡的香樟树,依旧深深地、牢牢地、死死地扎在你心里,扎在灵魂里一一至少有一种慈祥,会以如此霸道的形式呈现。曾说,每读此诗,头皮会阵阵发麻,会情不自禁地念出声来。不奇怪,树和诗,一旦大到超乎想象,自有虹吸效应,吸纳并安抚你哪怕是最隐秘的心绪。

——张建华(龙村)

读《我的聂家岩》之《香樟树》中的一段:月下,狄安娜女神的琴曲,像是给怀抱婴儿的母亲伴奏,书写人和读者的记忆,最深的是母亲的催眠曲,有月光、有风声、有植物的味道、尤其是有虫唱的催眠曲,才是催眠曲,这样的襁褓是人脉地脉天脉的整体滋养。吸收过天地能量的灵魂是刚毅厚实的,是文明的仙灵。现代人尤其是九零后大多已没有过这种乳汁的滋养,因为即使有幸在乡下生活过,你的母亲要么不会唱催眠曲,也没有了月光和花香,要么她在生产流水线上老去,从来没有给你月下催眠的怀抱。所以,灵魂的空乏与轻浮是肯定的,这也是现代主流的生态。《香樟树》这一段,是对故乡伟大母亲的神话还原,是一个觉悟者的知恩的解读。正如李明政先生的诗句“高速路带回去的故乡,不是我真正的故乡”一样,没有花鸟虫唱的催眠曲,不是摇篮曲。

——夏吉林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一部乡村孩子成长的心灵秘史

小程序

我的聂家岩

向以鲜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8年9月

内容简介

此部诗集由六个章节构成。试图透过一个乡村孩子对意味复杂的故乡(聂家岩)生活的回忆、纠缠、打开与抒写,以切片、特写、慢镜头或长镜头的方式,呈现一出出中国业已破碎的乡村文化以及生养其间的人民的欢乐、悲伤、痛苦和生死场景,为重建中国当代乡村文明,提供一个让人们记得住乡愁的鲜活样本。《我的聂家岩》不是一次通常意义的还乡之旅,而是一场融合着个人经验、秘戏、觉醒与先锋意识的诗意倒带或回溯。

作者简介

向以鲜,1963年生,四川万源人,现居成都。诗人、贵阳孔学堂签约入驻学者、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四川大学教授。著译有《超越江湖的诗人》、《唐诗弥撒曲》、《我的孔子》、《我的发音》、《中国石刻艺术编年史》及长篇历史剧《花木兰传奇》等。诗作获《诗歌报》首届中国探索诗大赛特等奖、天铎(乙未)诗歌奖、纳通国际儒学奖、《成都商报》中国年度诗人奖、首届杨万里诗歌奖、首届原则诗歌奖、李白杯诗歌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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