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前天小编推送了一篇《社会学专家告诉你俞敏洪“女人堕落”论为何一错再错》，引来了上百篇评论，远在国外留学的李雨边专门给学吧投稿。在她看来，不少的评论对女性权益的了解非常少，她愿意从社会学的角度再为大家论述为什么“俞敏洪式推论”是错误的？

　　文/李雨边

　　俞敏洪的言论：“中国女人挑选男人的标准是要男人会赚钱，至于良心好不好不管，所以中国女性的堕落，导致了国家的堕落。”

　　我已经总结出来了，凡排列组合：女性、金钱、堕落的话题。大家都情绪高涨，誓要维护女性的权益者和认为女性拜金者互相谩骂。效果很好，让人过目难忘。

　　男性个人生活经验者扎堆站了出来，“俞敏洪说了真话，而被口诛笔伐了。”

　　女性颇有能力者站出来，“中国女性根本不需要男性挣钱，就能养活自己，所以中国女人挑选男人不是男性会赚钱。”这么一说，女性似乎站在两性关系地位的优势方，男性与女性本身在这个社会中是分庭抗礼的关系，大部分时候都是女性胜出，男性通通大面积让步，用自己的无能，反衬女性在当今社会中的游刃有余。似乎这样的论调惹得女性回味无穷，女性自信力膨胀至沸点。

　　面对差异迥异的两种观点，我都兴趣平平。女性强势者是不敢承认中国是一个男权社会，男性中认为俞讲了真话是将个人经验与社会问题胡乱搅和在一起。

　　中国女性的堕落导致了国家的堕落，这半句话透露出一个不幸：男性对自己能力展现的无能为力。语言上直接表现出：男性对女性的不满。这与妲己亡殷，褒姒灭周，杨妃乱唐，木兰从军能保隋的观点，牢牢的一拍即合了；老到民国时期就被鲁迅骂到直不起腰的老旧观点，很遗憾的，毫无嫌疑的，重合了。周幽王成为周代末代王君，大家不关心周幽王本身行政能力、勤勉朝政指数、社会外部环境等，罪过归于妃子褒姒的女性魅力，最终得出一个愚蠢结论：“红颜祸水使一个国家不复存焉。”让我们用现代的话说：“女性的堕落导致国家的堕落。”一个逻辑，一个意思。长久以来，几千年的陈旧思想根深蒂固真实地存在，我们这些生活在2018年的人头脑中。

　　而如果没有办法让你直观的认识到这句话的大错特错。那么，我觉得使用社会学的实证科学的术语，你会更加清晰明了——那些你认为社会中，本该如此的事情，其实并非真实的如此。

　　01

　　女性挑选男性的标准是唯金钱论吗？

　　从人口比例看，2018年数据，中国的男女比例结构达到104.81:100，中国男性比女性多出3266万。男女数量比例本就不平衡，多出三千万的男性人口进入婚姻市场。既然是婚姻市场，判断的标准仅仅只有“收入（赚钱）”这一项吗？不得不说，我小有心机的留意到，商业只有在算计人的时候，足以显示出他的可圈可点。立刻市场以一百项指标展示商业考察的细致。首先，“收入，学历，家庭成员人数，健康状况，人品道德，身高，身形等”这仅是考察的初步准线，其次，双方男女见面畅聊各自的消费观，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少一观达成不了妥协，组成的婚姻就是将就。仅看收入一个指标，说起来，不仅相当的天马行空，而且在清醒的婚姻双方家长面前，带有张牙舞爪的愚蠢。

　　只考虑金钱，与之配套的未来婚姻生活，或是凑合过着，忍者，熬着的一生或是草草中途收场的婚姻。在婚姻生活中尝过围墙滋味的女方父母，较少比例会以牺牲面子的代价，支持孩子在宝马中哭泣的追求。

　　从性别角度认识婚姻的选择，2004年英美学术界发表的《光棍：亚洲男性人口过剩的安全意义》 ，将关注的焦点对准世界上两个人口最多，男性比例偏高的两个国家——中国和印度。文中提出“婚姻挤压”现象。基本理论是：男性和女性分开为两种阶梯排序，女性会选择比自己更为优秀的男性，最高阶梯的女性很难找到合适的配偶，成为高学历收入高的大龄未婚女士，处于最低阶梯的男性，在社会低层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光棍阶层。即但凡，将自己投放于婚姻市场的女性，仍然会考虑各方面原因，她力图从婚姻市场中获得某几类满足。“性欲、物质、安全、排遣孤单、爱情、生育、养育后代、文化教养”这几类的满足都是人的基本需求，每一种满足都在双方的亲密关系中不可或缺，市场中只能看菜吃饭，男女双方各自拿出自己的社会资源，倾诉各自的价值观念，婚前签订合同。“男性能带给女性以上方面，一定程度的满足感。”

　　根据每个女性所需不同，某种需求可能高于其他几项需求，俞敏洪无外乎认为：“中国女性的物质需求高于其他任何的需求。”这么一听，自然能感到，这明显是个比例问题。既然有这个多需求要满足，每个人所拥有的资源又格外不同。尽管所有人都热爱财富，可是财富获得能达到一定程度地满足，足够自己的花销，人始终是人嘛，更乐意追求精神舒适，性欲满足，生育后代。比例问题的意思是，经过调查访问和统计数据支持，到底中国有多少女性认为自己：“择偶标准是对方有大量积累的财富。”这需要考虑两个问题，其一：中国所有女性中有多大比例将财富拥有量设为婚姻选择的首位。即，百分之多少的女性挑选男性，是唯金钱论。要想得到这个问题的科学答案，就需要统计数学的方法。全中国的女性按照费用代价最小，但最有代表性的方法：采用随机抽样的方案、分层抽样的方案——选出最能代表总体数量的样本。这样，经过上千个城市，上百万名城乡女性的态度调查后，你才能说：中国有百分之几的女性认为金钱之于女性挑选男性来说，是最核心的标准。其二：财富 的‘大量’是如何被考量呢？既然中国东部、中部与西部的人们收入水准又有差距，各个省份，城市与乡村之间，同一省内，省会与三线、四线城市之间，心里的富裕标准又不一相同。乡村认为的巨额财富到一线城市的标准看来，则杯水车薪。

　　可以得出，当俞老师作出第一个判断：“中国女人挑选男人的标准是要男人会赚钱”本身就漏洞百出。那么，我们的男性自我经验感悟者为何隐隐约约的感觉：“他似乎说的是实话呢？”当然，俞老师的判断一开始就错了，更别提后面更唬人，封建思想之精华：红颜祸水言论。他们感悟到的是：金钱的观念在社会中被不断强化。至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建设成为社会发展的中心，中国四十年的景观像是高速旋转的离心机，没有强力经济支撑的人们，在离心机周围站不住脚，径直的将要被甩飞出去。在北京站不住脚，被北京甩出去，回到户籍所在地的老家；在城市站不住脚，被甩飞出去，进入了郊区的工厂。

　　我们感受到的金钱需求的迫切压力不是来自女方，也不是有人以为的“女方家庭父母的要求。”这些个人烦恼，无不折射出社会这面镜子。想象一下，女方不要你备有车，房的前提与你结婚，你就没有金钱的压力烦恼了吗？即，我在阐释：对金钱的渴求是社会建构出来的，社会舆论建构了：“好车和好房的生活方式，是被广泛羡慕的生活方式，你一定需要。”过去几十年，父母辈在单位工作，婚后都住在单位宿舍，物件就是暖水瓶，大红被套，要求个老三件，已经很好了，没有什么物质要求。再回来，为什么男性感到“中国女人挑选男人的标准是金钱”不如说是，男性自我获得认同感的重要标准是金钱。男性感觉到，金钱的缺乏，限制了个人行动的自由，选择婚配的自由。社会的交通设施，服务设施，医疗设施未给缺乏金钱的社会成员提供足够帮助，一个捉襟见肘会被限制个人自由发展的社会，让人们如何不去追求个人发展的必需品：“金钱”呢？

　　也就是说，第一，男性同女性一样，需要金钱支撑自己的发展。因此，男性同女性一样，衡量一个人的时候，金钱成为最为重要的尺度。譬如，不能认为男性追求金钱是志向远大，而女性追求金钱就是堕落腐败。真正出问题的是，量度的问题，以金钱单一标准衡量一切时，无论男性女性，都难以得到物质与精神的和谐感和幸福感。

　　这个社会，需要的是多元化的向度，多元化的看法。希望这个伟大的社会像一座森林一样，茂密的植被垂直分布，树种、物种繁多，欣欣向荣，生物链的每一环，都可以互相影响和依存，容纳度越高，标准越多，社会的抗逆性就越强，社会不同层级流动的通道就越通畅。

　　02

　　女权主义与男权社会

　　最难受的一点是，在讨论金钱对社会的影响，加入了女性变量，勾勒出社会是积极还是堕落，均源自女性。这样的对比，介乎于二维极端的尴尬效果，这种尴尬效果也超越了讨论的根本：社会与金钱。转而围绕女性在中国的权利的范畴。从而我们想知道：中国是否仍然是男权社会。

　　从来，因为弱者被强者欺凌，弱者会站出来反对强者，维护自己的权利。白人对少数族裔如果有歧视行为，少数族裔通过抱团、工会，反对白人的歧视和压迫。从未，有白人被少数族裔有语言攻击后，白人群体通过抱团，工会的形式要求少数族裔道歉的事。因为强者不既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道歉。此刻，我看到当当网CEO李国庆斩钉截铁的发言了：俞不需要向女性道歉。——也许这是个巧合，但是我确实闻到强者的气息，强到让人窒息。

　　若是中国的女性真正和男性一样的社会地位，女性大可不必联合一起，需要俞老师向妇联和女性道歉。尽管女性是弱者，越是这样的时刻，我们越会生出反骨。有男性感觉到并说：“中国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不是很高吗？”我们再科学一点吧，我们要讨论女性在家庭中社会地位是否高，我们不妨用几个指标来量化。第一，收入。社会中男性同女性同等条件应聘工作，是否同等机会被录取？再者，社会中男性和女性做同一份职位的工作，获得的薪资是否相同？获得晋升的机会是否相同？第二，家庭。男性与女性在家庭生活中，谁进行家务劳动的时间更多，每周多几个小时？第三，女性得到和男性一样拥有社会各个重大领域权力决策的机会了吗？ 逻辑至此，我们心中有点谱了：“中国仍然是一个男权社会吗？”看来，中国仍是男权社会，——因此女性需要保障自己的权益。

　　这样再看，复杂社会中研究一个大家感兴趣的社会科学问题，比如俞老师感兴趣的“女性挑选男性的标准，会导致国家发生什么变化？”多个变动的变量，可以把俞老师的经济作为变量，再以社会的访谈调查验证真实社会环境的情况。无论如何，探究问题，最重要的是诚实，什么叫做“是（be）”，什么叫做“应该是(should be)”，前者指事实，后者是意愿。事实是真实的存在，意愿是个人感情经验的总结。商人，企业家一致发表观点，讨论到女性追求金钱与国家前途命运这样宏大的题目，得到社会少部分男性的支持，倒是显得，诚实十分羞耻和可笑了。在引起社会反响的题目上，如果把“是”和“应该是”意愿和事实混为一谈，只能得到真理的埋没。

　　03

　　理解社会问题：强调社会事实而非个人情绪

　　当当的CEO李国庆认为，俞老师不应该道歉，他认为俞老师只是发表了自己的观点，观点不存在对错。但是他忽略了，如果俞老师不是一个具有广泛社会知名度的公众人，不会引起广泛的争执和讨论。

　　不尊重女性的言论将会影响到中国网络社会的所有男性，如果他们无法正确认知：社会近四十年发生的变化。他们自己对自己无能的不满，社会崇尚金钱的不满，将最终原因归结于占社会近一半人口的女性身上。也就是说，大量底层的男性，因为被一些公众人物错误的思想观点影响，而愤懑异常。几乎每年都层出不穷，大量的女性受到男性的性侵犯、暴力行为、语言谩骂、甚至除了男性包括其他女性也以极其侮辱的词语咒骂女性。至于，李国庆将国家的堕落又归于精英的堕落，大概作为商业精英的他，是忘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最后，至于国家的堕落只能作为一个假设(hypothesis)，这个国家是否堕落，不能直接作为结论（conclusion）。我的意见是，以社会学的实证方法论述及各类社会现象，首先努力正确度量，以求准确，而后利用各种有定评的方法加以分析，最后所得结论，也不妄做价值判断。研究作者的目的，在于把可靠的研究结果披露于社会，把评判的权力交到读者手里。正如其他学科的学者所做的一样，大家对自己的研究成果，只是客观地报告。一个发现一经报道，就与研究者没有关系，研究发现的正确与否，与读者的情绪、个人体验无关，它的正确与否，自有实践和别人来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