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的人间味

作者 太湖梅子

每天清晨的重要事体是跑菜市场。

住处出门向左大概数百米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菜场，露天一半屋内一半，荤素菜肴鸡鸭鱼肉粮油米面花鸟鱼虫，盛满人间烟火。

这个季节珍珠米上市，露天里三三两两的农妇在卖自己田里收的珍珠米，边剥边称，十元钱买一袋。再送一把褐色的玉米须，关照和珍珠米一起煮，又糯又香。

菜市场西面有一家面店，面条劲道，面浇头烧得特别好，常去吃面，也写过面的文章，熟客。

店里人很多，老板娘正在埋头挟菜，隔着玻璃橱柜，喊:老板娘，我买两根大肠。

哎哟！我告诉你啊，我家大肠不外卖，自己吃还来不及，哪能还外卖，不卖不卖！

好生尴尬，幸好老板娘抬起头:哎哟！是梅子老师啊，那破例卖你两根。

你不知道，如今新鲜大肠贵得要命，还抢不到，偏偏许多熟客点名要吃，你说我怎么做生意，天天回头（拒绝）到嘴酸。

边说边从大铁锅里捞出来两根浓郁酱香热气腾腾的大肠，啪啪啪三下五除二切好装在饭盒子里。

豆腐百叶摊位是一对苏北夫妻开的，生意非常好。男人的百叶做得又韧性又带着盐卤的自然香味，别家做不来。夫妻俩个勤快能干，在小镇上买了带花园的别墅，买了汽车，靠卖豆腐百叶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买了百叶，想着孩子惦记的小笼包，于是又拐去那家开了二十几年的馄饨小笼包店。

儿子小时候，我常在星期天抱着他来这家店吃馄饨小笼，现在大了，回家还是惦记她家的小笼包，看来小时候的味道对一个人的味蕾影响深远。

小笼馄饨犹在，老板娘朱颜不改。

多少年过去，这家店摆设不变，只做半天的营业时间不变，小笼馄饨味道不变，让人拍案惊奇的是老板娘的容颜不变。

一点点没老，朴实素颜，想来也没

美容整容。

真是劳动人家春常在啊！

常去菜市场，与许多商家也熟识了，有时候也会打打招呼聊聊天。卖粮油杂货的四川女子问我:姐姐是不是从前在文工团干过跳舞啊？我看过你跳舞，跳得那么好。我就笑嘻嘻地说，对啊，我以前在歌舞团当过厨娘啊！

四川女子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她说起孩子的成绩特别自豪，儿子女儿学习都用功，女儿今年考上了省重点中学。

孩子有出息，我们再苦也值得。四川女子对我说。

心里暗暗为这些勤劳的人点赞，这个城市不亏待勤劳的人。

我在菜市场，基本上不与农民讲价，遇上年迈的老人，多买点她的菜，不用找零，也算是做一点点慈善，有一点点心里安慰。

对于一个家庭主妇，一日不去菜场就觉得失落。在我眼里，菜场就是一个说书场，每天清晨惊堂木一啪，人间烟火大戏开幕。

要认识一座城市，最直接的地方是菜市场，菜市场是一座城市的起点，渗透着城市的气息。

生鲜肉味，蔬菜的泥土味，剁肉声，吆喝声，浸润其中，每一处都是生动而鲜活的真实生活。难怪古龙得出结论，世上绝没有人会在菜市场里自杀，“再心如死灰的人，一进菜市，定然厄念全消，重新萌发对生活的热爱。”

在菜市场，很少有人感觉贫穷，几块钱也能买上鲜嫩的瓜菜。

肉在案上，菜在篮里，一切都实实在在。

拖着装满菜的小车子走在回家的路上，盘算着今天烧几只小菜，想到孩子回家吃饭的样子，心里盛着踏实。

其实一家人就是这个样子，大家平日里工作学习为生活奔忙，赚了吃饭的钱，交给做饭的人，再商量买什么菜，吃什么样的饭，无论我们是贫穷还是富贵，最后还是落实在一粥一饭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