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微尘》将亮相国家大剧院，展现何为留白之美

留白，中国美学的精粹，艺术创作中为使作品更加协调、有意境而留下相应的空白，也留下想象的空间以及无限的可能。留白的共同特点，是追求以虚显实，追求“无”中生“有”，对于实现形象中的流动过渡，展开创作性想象，起到常规手法所达不到的推动作用。

“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

画家的神来之笔、画幅中最能引人冥思遐想玩赏不止的地方，往往是“留白”。南宋马远有《寒江独钓图》，一叶小舟，一个渔翁，泰然垂钓，整幅画中看不见水，却让人感到烟波浩渺，满幅皆水。华琳《南宗抉秘》云：“画中之白，即画中之画，亦即画外之画也。”张大千更是善用留白的大师，他的《春日品茗图》以完全留白来营造深邃飘渺、高洁无瑕的空间感，仿佛敦煌壁画之凌空飞天。

▫马远《寒江独钓》

“留白”是一种艺术创作手法，在多个艺术领域中都有所体现。除了书画艺术中的“计白当黑”，还有文学艺术中的“不写之写”，建筑艺术中的错落有致，音乐艺术中休止符的运用等……

林怀民和他的云门舞集，把留白这一东方美学搬到了虚实相生的舞台上。

▫云门舞集《水月》

"黄帝时，大容作云门，大卷"。

据《吕氏春秋》记载，“云门”是中国最古老的舞蹈，它起始于五千年前的黄帝时代，只是早已失传。1973年，林怀民借用这个名字，创办台湾第一个职业当代舞团「云门舞集」。云门舞集基本训练包含现代舞、芭蕾、太极导引、静坐、内家拳等，以包容东西方技术磨练出来的身体，透过林怀民巧妙的呈现，造就了享誉国际的云门动作风格，获得了观众和舞评家的广泛赞誉。伦敦泰晤士报说云门是"亚洲第一当代舞团"，德国法兰克福汇报亦盛赞其为“世界一流现代舞团”。

▫云门舞集《行草》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林怀民说：“年轻时他喜欢厚重的殷商青铜器，而现在则独爱轻薄若水的宋瓷。”那些繁复、绚烂的中国符号渐渐从云门舞集的作品中隐去，代之以更多的留白。

《水月》的灵感来自于佛偈“镜花水月皆成空”，企图在一呼一吸之中寻找皆尽成空的美感。《行草》的布景只剩下一张张悬挂的宣纸和寥寥数笔墨痕，舞者的服装简单到只有黑白两色，以及似是而非的武术动作和书法线条。《松烟》无松无烟无墨，从袅袅松烟到淡雅山水，呈现一种于宣纸水墨之间不停寻找灵魂的自由。

自2009年一部飘逸灵动气韵十足的《行草》起舞国家大剧院，台湾云门舞集十年间和国家大剧院就结下不解之缘，由云门舞集创始人兼艺术总监林怀民编创的《流浪者之歌》《九歌》《松烟》《水月》《稻禾》等舞蹈作品先后登台。

十年后，林怀民将首次携双舞作《白水微尘》于4月18至21日亮相国家大剧院。3月29日，即将卸任云门舞集艺术总监身份的林怀民现身国家大剧院，分享《白水微尘》的创作历程以及和国家大剧院的十年情缘。

▫《白水微尘》发布会现场摄影/牛小北

如柠檬水遇到伏特加

林怀民风格迥异双舞作突显戏剧张力

白水涛涛、微尘弥漫，当光明与黑暗交错，和谐与毁灭共存。俄罗斯《财经报》曾评价《白水微尘》：“美到极点，感伤至极，林怀民再度揭示美那脆弱易逝的本质，拥有绝不消逝的威力，让我们惊愕，让我们热泪盈眶。

”林怀民分享创作这两部风格迥异的双舞作的最初灵感：“《白水》的灵感来源自台湾的立雾溪。那一年我到池上，回程的时候，在横贯公路看到立雾溪的水，溪水奔涌，水纹涟漪，我就拍了一张照片，回来后把它变成黑白片，水的颜色对比很强烈，那个白非常显眼。我就找了一些钢琴的音乐来编一些优美的舞，它有一种流畅度，有一种素朴，我会想像是河流在走，到了最后，它不只是河流，而是时光的流动，甚至于是时光的消逝。对我而言，那个真实的河流，是一种乡愁。”林怀民还特别提到他邀请到服装设计师马可为《白水微尘》进行服装设计。“马可是个了不起的设计师，她说不是来塑造人体，她的关心是布料和人身上中间的这个空间和对话，是服装跟身体中间的风。”

▫云门舞集《白水》

而创作《微尘》，林怀民采用了肖斯塔科维奇的《第八号弦乐四重奏》，“这首四重奏张力十足，我听后悲痛的感觉油然而生。”林怀民说：“这些年世界灾祸不断，好像都让人不能够呼吸，作为一个人，时常感觉到无能为力。《金刚经》里面说‘微尘众’，微尘，很多众生，卑微、像小的尘埃。想起这些事情，于是创作《微尘》，我觉得非做不行。”2014年，《微尘》首演，林怀民引用《道德经》中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作为舞蹈的注脚，以《微尘》为题，表达人类的卑微、脆弱与无助，后才惊觉：2014年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百年祭，2015则是二战终战七十周年。自首演后，《白水》和《微尘》双舞作经常同场演出，迥然不同的风格造就强烈的戏剧张力。

▫云门舞集《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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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林怀民宣布了退休计划，并表示从2020年起，郑宗龙将接任云门舞集艺术总监，这项变动曾被视作“一个时代的结束”。回顾几十年来的经历，林怀民最大的感触是“忙碌”，“每天就像陀螺一样旋转，行程被规划得很明确。”被问及退休后的打算，他表示接下来的生活重心将向家庭转移，享受每天洗碗追剧的快乐。在留白处，方知人生的层次，又何尝不失为一种达观的人生智慧。

云门舞集《白水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