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17年底,當我第一次在課堂上對比介紹“微笑曲線”和“武藏曲線”時,學員中一位做了三十年製造業的老闆脫口而問:“我怎麼不知道?”

我問:不知道哪個?

答:武藏曲線。

我說:百度百科裏面有專門的詞條,介紹的很清楚啊。

按百度的說法,“武藏曲線”是2004年日本索尼中村研究所的所長中村末廣所創。這個“武藏曲線”,不如“微笑曲線”那樣廣爲人知。兩條曲線所表達的觀點完全相反。那麼問題來了,哪個對呢?

微笑曲線出自個人電腦行業臺灣宏碁集團創辦人施振榮,他在1992年提出這個理論。國內自1992年開始的新一輪改革開放,再到2001年底加入WTO,大量的製造業轉移到國內,而且多從勞動力密集的組裝環節開始,不難理解這個微笑曲線得到了廣泛的傳播和認同。
對於處在組裝環節的宏碁而言,這個理論也許是對的。但是如果對比同行業處於銷售運維環節的聯想,參考下圖聯想集團關鍵財務指標,你也很難說這個“微笑曲線”是對的。我們有理由懷疑“微笑曲線”的適用範圍和時效性,同時也有必要理解一下“武藏曲線”和其成立的條件。
如果我們把水再攪混一下,看看處在生產環節的半導體代工企業臺積電,用杜邦分析法解讀一下臺積電的盈利能力,見下圖:
首先我們看見淨資產回報率爲21.95%,而且這是臺積電在過去五年中最低的一年(!!!)。聯想與之相比, 淨資產回報率可以達到14.3%,但是靠很高的財務槓桿取得的結果。
臺積電的淨利潤率34%,很高;淨利潤約7百億人民幣,很賺錢;總收入約2千億人民幣,很大。聯想與之相比,收入規模也在2千多億人民幣,淨利潤在2018年約爲30多億人民幣,差距20多倍。
臺積電的槓桿率1.29,很低;資產規模巨大,淨資產約合3千2百億人民幣,總資產約合4千億人民幣。相比之下,聯想是絕對的“輕資產”,但是很高的負債率,2018年的槓桿率爲8.08。
相比之後,我覺得單從價值鏈環節而論企業盈利問題,有些將問題簡單化了。
02
2004年日本經濟產業省,厚生勞動省和文部科技省聯合發佈了一個“日本製造業中小企業白皮書”,白皮書中的調查數據支持了“武藏曲線”的觀點。調查對比150家高收益和150家低收益企業,在過去三年針對“營業利潤率和已解決的關鍵管理問題”,高收益與低收益兩組企業間做法上的差異,見下圖,主要來自兩個方面:
一是研發環節:在“研究開發投資”方面,相差14%;在“知識產權的獲取與管理”方面,相差18%。“研究開發投資”是“因”,“知識產權的獲取與管理”是研發投資的“果”,是將研發環節細化成爲兩個小環節(確有日本人做事的特點)。
二是生產環節:在“生產系統創新”方面,相差6.0%;在“設備投資擴大”方面,相差12.7%;在“生產能力增強”方面,相差14%。這三個方面實際上也是將生產環節拆解和細化。總體可見對生產環節的投入和增強,是日本中小企業成爲高收益企業的一個重要舉措。
03
《隱形冠軍》一書,用不小的篇幅強調製造環節的重要性,特別是製造設備的專屬性,即自己改裝,甚至自己生產。下述是書中例舉的成功企業案例,不過要小心啊,作者可能只選支持自己觀點的案例,可能有所謂“選擇性偏差”。
旺衆是機場行李推車的生產企業,“隨着深化生產深度,以我們自己定義的質量標準,自己生產幾乎所有的產品部分和零部件本身。憑藉我們自己的電鍍設備獲得了旺衆產品無法比擬的表面光潔度。”
Gardena,“嘉丁拿”園藝工具,在開發產品的同時就製造了用來生產產品的機器設備,這個設備作爲一個“副效應”的出現,大大節省了產品投產所需的時間。
“福萊希”,全球領先的狗鏈製造公司,生產除了塑噴機以外幾乎完全使用自己製造的機器設備
著名品牌YKK,在公司兩大產品集團之外,單獨設立MEG機械設備集團,其使命就是研發生產集成化生產系統,爲兩個產品集團提供運營核心。並對MEG集團提出明確的要求,例如對2015年新建成的生產工廠,設備工藝要求與2012年公司內部指標相比,交貨時間要縮短50%,生產成本要降低20-30%。生產環節是企業的核心競爭力。
04
無論是“微笑曲線”,還是“武藏曲線”,都是將企業盈利問題按價值鏈環節劃分,兩者觀點完全對立,都是便於傳播的“簡化版結論”。對於受衆而言,知其一不知其二,都可能掉入誤區。國內製造業中小企業衆多,也確有必要大力宣傳一下“武藏曲線”,讓企業家從認知上打個補丁,好處是知道“生產製造環節也是大有可爲的”。
本文開頭所提及的那位不知道“武藏曲線”的製造業老闆,認知上的補丁,也帶來企業行爲上的變化。在2018年和2019年兩年時間裏,投資購買最新的進口生產設備,擴建增加生產車間的面積,同時業績上也與2016年相比翻了一翻,而且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我們不能將問題簡單化,將“簡單版結論”直接套用。與其回答“我屬於哪條曲線”,倒不如回答“我們企業靠什麼盈利”這個本質問題,避免掉進“靠運氣賺來的錢,憑實力虧掉”這個新中式陷阱。
來源丨正則觀點(ID:ZHENGZEGUANDIAN)
作者丨錢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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