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杠杆”到“稳杠杆”,背后的现实令人担忧

中国家庭部门的杠杆率从全球比较看不算高,但最近几年增长快。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自提出“去杠杆”以来,至今已近四个年头。在“去杠杆”的指导思想下,全社会各个部门都在降低自身的债务比例。然而,近期管理部门对于“杠杆”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今年的工作报告中提到,“宏观杠杆基本稳定”。自此之后,“去杠杆”的呼声渐渐变成了“稳杠杆”。7月23日,人民日报发文定调,“去杠杆初见成效,我国进入稳杠杆阶段。”

所谓“去杠杆”,主要是为了解决中国国内体量庞大的债务规模。2016年,国际三大评级机构之一的“标普”称,中国债务占GDP比重高达232%。中国面临系统性风险,评级面临潜在压力。如果经济疲弱或者公共通过大幅扩张信贷支持投资支出以维持经济增长,中国目前AA-的评级可能被下调;今年,标普再次发声,其预测到今年年底,中国债务总量可能将达到GDP的250%,高于2012年的170%。

那么,这几年中国债务体量的变化到底怎样?按照国内的分类方法,债务构成有三方面:公共部门、企业部门、家庭。

就这几年的债务变化情况看,公共部门整体债务水平在往上走。但是,中国公共部门债务水平并不高,仅占GDP的40%的。可以说,中国公共部门债务水平较低,而这也是之前央行研究局局长徐忠发文指责财政部的原因之一。徐忠认为,财政部有非常大的空间可以实施更积极的财政政策。这里的“空间”即加大杠杆增加财政支出。

不过,这仅仅是个整体概念,相当表象,公共部门债务的问题在于地方。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国际投资研究室主任张明在今年7月份的《财经》杂志上发文指出,“2017年,中央财政债务余额约为13.47万亿元,地方显性债务规模约为18.58万亿元,两者之和为32.06万亿元,占当年名义GDP的比重约为38.76%,负债率低于国际通行的60%警戒线,但如果计入地方公共部门的隐性债务23.57万亿元,负债率就上升至67.26%,债务风险较高。”

关于中国企业部门债务,国内众说纷纭,有社科院版本、有券商研究机构版本、有IMF版本、有世界银行版本……由于中国企业部门存在大量隐形债务,比如PPP项目中被国企转移的债务;影子银行野蛮发展所吸纳的债务。但不管哪种口径出来的数据都显示,中国企业部门债务在GDP的150%左右,远远超出OECD所制定的90%标准门槛。

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权威数据能够真正反应国内企业部门的债务状况。但是,从债市的一些现象看,国内企业部门债务问题可能已经触及警戒线。

根据光大证券研究数据显示,2014年至2018年7月份,债券市场共有67个主体发行的132只债券发生了违约(仅为银行间、交易所交易的债券),涉及违约的债券余额规模达993亿元。同时,《蒙格斯调查之二:中国债券违约调查报告——违约常态化时态已经开启》显示,违约主体性质多为民营企业,国有企业次之。国际评级机构惠誉预测,中国企业债券违约2019年可能会继续上升,原因是再融资压力较大,对违约的容忍度提高以及信贷供应紧张。

从债务违约数量上升可以看出,“去杠杆”对于整个企业部门的冲击较大,这也反过来印证了企业部门债务问题的严重程度。

关于家庭杠杆,这是个比较有争议的问题。当前国内经济重心正在向消费转移,有专家提出要放大家庭部门杠杆支撑消费;也有人反对称家庭部门杠杆已经过高,没有继续放大空间。目前,国内对于反对继续加大家庭部门杠杆的呼声较高。

前央行行长周小川于2017年曾表示,中国家庭部门的杠杆率从全球比较看不算高,但最近几年增长快,这个问题已经引起大家注意,但不是说家庭部门现在要去杠杆,而是要在杠杆率增长的过程中注意质量,使得增量部分保持健康和平稳。

银保监会主席郭树清表示,中国是一个高储蓄的国家,过去这是很大的优势,如果借钱比存钱增长的还快的话,这个优势就会丧失——这就很危险。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陈彦斌表示,鉴于居民收入是衡量居民偿债能力的核心指标,因此用家庭债务与可支配收入之比来衡量家庭债务状况是更准确的做法。由此计算得到,截至2017年末,中国家庭部门的杠杆率高达110.9%,甚至已经高于美国家庭部门的杠杆率水平(108.1%)。

综上,公共部门、企业部门、家庭部门债务在过去几年都在扩大。“去杠杆”真正去的不是杠杆存量而是杠杆增量。可是,即使只是增量杠杆下降也已经掀起了债务违约浪潮,市场动荡,威胁稳定。因此,在形势倒逼之下,“去杠杆”向“稳杠杆”转变有其必然性。

可不管怎么样,存量债务如果无法消化,仅仅控制债务增量是没有意义的。中国的整体债务水平巳过了红线,增量放缓不等于没有增量。依靠债务支撑经济的模式需要尽早结束。

2016年,朱云来曾说过,“我们的资产,2012年到2013年,一年资产增长就是78万亿,债务增长将近50万亿。也就是说资产的增长还是靠债务来支持的,货币增长仅仅是债务的反映,你一贷款就产生债务,就创造债务。所以我们的货币现在已经到了150多万亿,基本规则是乘2,就是所有经济实体债务总额基本上是这两个数的两倍以上,所以现在至少是300万亿。这就是为什么经济回报不断下降。如果总是追求增长,这个不是问题,糟糕的是你增长的越多,体重就越多,你回报的能力就更低,这是核心问题。”

今年10月15日,黄奇帆在2018上海全球金融论坛上发表演讲,评价了美国的债务问题。他说,“解决危机最不能容忍的办法有三种:一是不能为了掩盖矛盾、缓和矛盾而把现在的危机推向未来,导致未来更大的危机。二是不能用一个倾向掩盖另一个倾向,走极端,采取一种措施解决一个危机而引发另一个更为严重的危机。三是不能以邻为壑地把自己的问题转嫁给别人,利用自己的强国地位、货币信用为所欲为。”

并且,黄奇帆还指出,历史已经证明,不论是解决公共债务危机还是全社会债务危机,解决办法根本靠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靠经济发展拉动税收增长;靠合理的产业结构获取经济收益、平衡国际收支;靠去杠杆、降成本、补短板,去过高的财政杠杆、金融杠杆,减少赤字,约束财政透支,让财政债务与GDP比重平衡;靠经济要素供给总量合理、结构相对均衡,M2、股市、房地产市场、公共债务等指标与GDP的占比保持在1:1左右。对一个国家如此,对全球经济运行也应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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