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片子，我相信很讨女人的喜欢，但是男人怎么想，我就不好判断了——

对，我说的就是这部最近在热烈地被讨论的美剧《致命女人》（《why women kill》）。仅从海报里面，就可以看到，枪、毒药、刀，这三个女人，都杀了人，杀的是她们最亲密的人。在年代感很强的片头漫画里，更可以看到，女人完事之后，都并未对此心存内疚，在鲜血中嘴角还轻轻一笑。

这部由刘玉玲导演并主演的CBS黑色喜剧，看起来，是一部让女性扬眉吐气的“爽片”。但看下去，事实又并非这么简单。

1/3

这是在美国帕萨迪纳的同一栋别墅里，分别发生60年代、80年代、2019年的三个故事。这栋楼有一个邻居，从一个小男孩，到小伙子，变成了一个柱着拐柱的老人，发现每段婚姻的结束，都以命案为结束；

他充当了围观的观众。60年代那一次谋杀，小男孩的妈妈告诉他：“婚姻比想象中难多了。”

80年代的那一次谋杀，年轻男孩的未婚妻告诉他：“死亡比离婚便宜。”

2019年的那一次谋杀，老头的妻子白了他一眼。“I can。”（我也能这么干。）

里面的三个故事，都特别具有时代烙印。

六十年代的“完美”家庭主妇贝丝，温柔贤惠，她一心一意地服侍丈夫，家里一尘不染，每天专心给丈夫烹饪美食。丈夫喝咖啡要续杯，只需敲敲杯子，她就立即添上。

邻居闺蜜对贝丝的丈夫说：你想喝咖啡可以说，不能敲杯子，那是对待女佣的方式，不是对待妻子的方式。

贝丝的丈夫高傲地看了一眼贝丝，贝丝马上说：“我的丈夫是一个出色的养家者，他值得我为他这么做。”

最初，贝丝对婚姻的诉求，就是丈夫的忠诚，两人的相爱，婚姻的完整。当发现丈夫外面有女人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还是假装不相信、不承认，还要求目睹现场的邻居姐姐承认自己看错了。

八十年代的时髦名媛西蒙娜，有钱任性，飞扬跋扈，住着豪宅，全身金银珠宝，整天社交；她的第三任老公温柔体帖，从不说一个不字。她很满意，只想让周围的女人都羡慕她。

当她的闺蜜告诉她“旺达讨厌你”的时候，她表示很难以接受。闺蜜说“她过得不好，你却对她说，你的婚姻非常幸福。你应该说你过得也不好。”

西蒙娜一个白眼：“可是我就是很幸福呀！”

当西蒙娜知道，就是旺达在她的派对上，给她送来了西蒙娜丈夫与男人通奸的照片的时候；她不顾丈夫生死悬于一线，警察和医生在场，她还穿着晚礼服，当场就和旺达撕打起来了。因为，她不允许有人破坏她的婚姻。丈夫可以出轨，但不可以有人知道，还不可以有人指出来，让她难堪。

——她对婚姻的要求是，体面，让人羡慕；不仅婚姻能让人羡慕、连离婚也让人羡慕。

2019年的精英女黑人律师泰勒，是双性恋，她与编剧丈夫实行的是开放性婚姻。可丈夫两年没有卖出剧本了，泰勒独立养家，租着一个大豪宅。两人各自在外面有性伴侣，还可以经常交流。前提是，不能把“炮友”带回来，也不能爱上别人。

只是，泰勒还是把她的同性恋性伴洁婕带回家里了，打破了“开放性婚姻”的规则。

2/3

我看到有对这部美剧的概括是，“看不同的女人怎么斗小三”，对这么浅薄的解读，我除了嗤之以鼻，还能怎么着？

小三，在这些故事当中重要吗？不重要。至少跟你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贝丝一点都不讨厌与她丈夫幽会的女招待，反而对她一见如故，“我见犹怜”。她们成为最好的朋友，贝丝借由这个姑娘，想一点一点地了解自己的丈夫。

贝丝买了全新的衣服，换了发型换了鞋，在晚餐时全裸，学习新的性爱姿势，不过，她的丈夫，除了觉得妻子“有毛病”之外，一点感觉都没有。

罗伯认为，妻子只要满足会照顾人这一个选项即可。

贝丝说，“以后我想做让我开心的事”，她的丈夫头都不抬，说“那会影响你每天给我做可口的晚餐吗？”贝丝说，“当然不会”。她的丈夫放松了：“那随你干什么。”

贝丝改变了。她冷淡地对丈夫说，“我在想，你什么时候去死啊?”她设计搞黄了丈夫的约会，丈夫的情人变成了对妻子掏心掏肺的小闺蜜，贝丝还半夜弹起了钢琴……

贝丝的丈夫却依然那么傲慢，一定要妻子亲自给侍候。

我仿佛可以预见到这个男人的下场。

这种丈夫非常典型。可恶的不是他的出轨，其实，他也不见得多爱那个女招待，他只不过是把家里的女人，看作冰箱里的一具尸体罢了，然后，家里的饭菜自动会像蘑菇一样长出来的。贝丝在做了多次的努力和挣扎之后，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惜，她的老公还不明白呢，

他不知道，人毕竟不是冰冷的尸体，爱如果长期得不到回应的话，就一定会收回的。他的妻子不会永远是那个傻白甜，她已经变成钮钴禄·贝丝了。

西蒙娜光鲜靓丽的婚姻排场十足，掩盖了他们长期没有夫妻生活的事实，也掩盖了她丈夫是个同性恋的事实——多么可悲，结婚十年、几乎没有性生活，所以她甚至不知道丈夫不喜欢女人。还以为婚姻本身就是这样的。

直到十八岁的汤米的出现，西蒙娜才惊叹，“我的神庙门打开了。”

你说这里，谁是这段婚姻里的小三呢，是她丈夫的同性恋性伴，还是比她小二十岁的汤米？

西蒙娜觉得最受伤的是什么？不是丈夫出轨、出柜，而是这让她不再令人羡慕了，还可能成为上流社会里的笑柄。她甚至要求丈夫跟她一直伪装恩爱夫妻，直到两个月以后她的女儿结婚。

而她的丈夫对她的最大威胁是什么？他说，如果你把我赶出你的豪宅，我就向你的女友们说出我的丑事。

体面，是虚伪的另一种表述方式。我们看到的各种明星、富豪的婚姻，无非就是类似的故事，就像西蒙娜的那种，早就决裂了，但一直拖，拖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后来才面带笑容地说，我们虽然分手了，但仍然互相尊重互相爱着。甚至，中间还会亲密无间、配合默契地跳一曲死亡探戈，秀一波恩爱，洒一批狗粮。

连分手，都要伪装成是世上最体面的爱情。

2019年了，女律师泰勒的“开放式婚姻”，就真的开放了吗？泰勒和丈夫约定，只走肾不走心。但是，丈夫先是觊觎她的性伴洁婕，先打破了规则，他们有了一段“三人行”；然后，泰勒又爱上了自己的性伴，再次打破规则，丈夫心理不平衡了；接下来，泰勒发现这位性伴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依恋自己，洁婕可能有其他的性伴可以选择，她开始嫉妒，心态也崩了。

“开放性婚姻”的承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打破，终是免不了雪崩。

现代人似乎太高估自己的理性和身体了。他们在婚姻这种制度已经玩腻了之后，又发明出了新的“补丁”来修补它，比如说，丁克家庭，开放式婚姻，同性恋家庭，等等，试图让婚姻的兼容性更强，以异类方式在维持婚姻的存在。

但是，人不是机器，感情不是水龙头，开关自如。两人或三人长期的亲密，有了感情，有了嫉妒，有了依赖，有了习惯，甚至，有了恨，就回不去了。

最惨的是，两个人或三个人的感情不可能总是同步的，滚下斜坡的速度是不一致。滚得快的那个，注定比较惨。

3/3

剧情只有三集。

关于“杀夫”的故事，我想起了百老汇有名的“芝加哥”。监狱里六个女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杀了人。她们杀的人，一般都是自己的丈夫，或者情人。丈夫与妹妹偷情，所以杀夫杀妹；丈夫大声嚼品香糖，所以杀夫；情夫想要跟她分手，所以杀情夫……

“芝加哥”，罪恶之都，女性并不无辜，她们也是罪恶的一部分，她们跟男人一样，有爱、有性、有欲，有自私、有痛苦、有罪衍，也有可堪同情之处。

去年，中国有网友做了一个翻唱《芝加哥》的视频“天朝渣男图鉴”。六位“杀夫”女囚各有原因：

“胡同”的老公乱搞，点评厚厚一本子睡过的人；他还把老婆称为“死胡同”，被老婆杀死。“萨克斯”是因为老公长期用“萨克斯”家暴妻子，忍无可忍的妻子用萨克斯打死了老公。“龟儿子”是老公不能生育，还把领养的孩子溺死，被老婆以同样方式扔进江中。“哔哔”前男友是网约车司机，频繁性骚扰前女友，还声称要在车上凌辱前女友，被前女友绑在车上烧死。“妹儿睡着”，则是有三个女儿的丈夫将三女儿闷死，换得两万元给别人结了阴亲；被老婆杀死。

中国语境下的“杀夫”“杀（前）男友”故事，与《芝加哥》是完全不同的，杀夫具有迫切性。前不久，微博上有讨论在柴静的《看见》里写去狱中探望女重囚犯的细节，有网友就在评论里写道：

“我们刑法老师说，他的女学生去监狱工作，为了照顾她，都会把她派去女性杀人犯那边，因为那边女性是整个女子监狱品行最好的了，她们往往不是恶性杀人，通常都是被逼无奈奋起反抗的那种。”（@real__633）

中国的“杀夫”故事，讲述方式是不一样的，她们当中的很多是灾难最深重的女性。我还记得以前看过报道，杀夫的女囚表示，坐牢是她人生中过得最放松最开心的日子。

重新回到《致命女人》。

这里讲的可不是这种悲惨的故事，而是不同时代的女人，用智力来解决掉给自己带来麻烦的男人的故事。她们关心的是，如何能够躲避法律的惩罚。毕竟，

“死亡比离婚便宜。”

为什么说这是“爽片”，而不是犯罪片，或者伦理片？不仅是因为画面的色彩和节奏让人很开心，还是因为，我们看到了，女人不再是痛苦的承受者，她们是关系的主导者。谁说女人都是善良的天使？那是因为她爱你，宽容你。当她不爱了，男人能犯的罪恶，她们也能，男人能动各种脑筋去干坏事，她们也能；承诺和约定被破坏了，她们就要维护这种平衡，甚至不惜杀人。

而且，她们清楚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什么小三，就是身边的这个男人。

不过，我一点都不担心这部美剧会“教唆犯罪”；毕竟新闻联播上天天弘扬正义，我们的社会也从来没有充满着真善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另一方面，中国的女性，都是又乖又萌的小绵羊，婚姻出了什么问题，只会撕打绿茶或小三，回头还要百般讨好男人。

一般来说，大家连那个家庭主妇钮钴禄·贝丝的皮毛都学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