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场婚姻变故，让魏薇切身体会到冷暖自知的含义。

那时，她已在娘家住了近一个月，虽然哥嫂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心里早就犯了嘀咕。

以前魏薇也常回来小住，但最多五七六天的，而且周石电话不断，可这次，没听周石打来一个电话。

嫂子觉得肯定有事，便一直撺掇魏华去打听打听。

魏华上午出去，下午便黑着脸回来了。

原来，妹妹早就离婚了。

晚饭时，魏华粗声粗气地说：“离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家里说？是谁要离的？”

02

魏薇的爸爸因病早逝，都说长兄如父，魏华之前还挺疼这个妹妹，可是自从他结了婚，整个人都变了。

魏妈一听女儿离了，当即就落了泪。

魏薇嗫嚅着：“周石在外面不老实，有女人不说，那女人还打电话骂我，公婆也不闻不问，我忍不了，就离了。”

魏华一听这话，痛惜地直拍大腿：“周石那么有钱，他就是管住自己，也管不住别的女人生扑啊；你可倒好，人家没甩你，你自己先要离婚。”

魏妈听后，更难过了：“你说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周石居然是这样的人。”

魏华白了妈妈一眼，直摇头，觉得她人老了，眼皮子浅。

嫂子尬笑着，试探着问：“小薇呀，那你这婚是怎么离的？分了多少钱？”

03

魏华听到这话，注意力也瞬间集中过来。

魏薇低着头，不卑不亢地说：“家产都是他爸挣的，我怎么好开口要，而且周石也说了，是我提的离婚就不能要钱，否则他不签字。”

嫂子一听，急了：“哎哟哟，是他先在外面有人，是过错方，一分钱不给，这不是欺负人嘛！”

魏薇叹口气，说：“我本来就不贪图他家什么，与其天天气的难受，还不如早离了。”

魏妈拉着女儿的手，说：“你说得对，让他气出病来，还得自己受，咱不稀罕他家的臭钱。”

魏华气哄哄地说：“妈，你懂什么啊，那是小薇应得的。”

嫂子也附和：“要点精神损失费很正常，你想想看，小薇变成二婚女人，以后不好再嫁的。”

魏华一拍桌子：“你真是太冲动了，至少应该和我们商量下，让我们给你出出主意，怎么能不言不语就离了……”

哥嫂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无非两个意思：怎么能跟有钱人离婚；离婚了怎么能不要钱。

魏薇再天真，也明白哥嫂的立场。

04

自从魏薇嫁给周石以后，搞装修的哥哥时常能以“大舅哥”的身份揽些活，如今没了这层关系，这方面的好处肯定没了，他当然气恼。

而嫂子呢，除了担心哥哥的业务，更担心魏薇一直赖在家里。

要知道，这房子还在魏妈名下呢。

果不其然，嫂子问道：“小薇，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魏薇洞悉她的心思，忙说：“我已经找好了工作，这周末就搬出去住。”

魏妈心疼女儿，本想让她继续住在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但看到儿媳妇的脸色，终是没说出口。

05

魏薇找了份建材销售的工作，租住在公司附近的一栋破筒子楼里。

虽然过了一年富太太的生活，但谋生的意志和能力还在，眼下条件虽差了点，可腰杆挺得直，比从前忍受周石沾花惹草、看公婆脸色的日子好多了。

魏薇从来没奢求过，在失败的婚姻中解脱后，还能这么快遇见下一段感情。

那天，她替部门经理接待了几个客户，其中就有某建筑公司的工程师赵岩。

很久之后，赵岩告诉魏薇，他对她一见钟情。

赵岩和魏薇的公司达成了合作，此后，借工作便利，他频频出现在魏薇身边。

同事们都看出赵岩的心思，连赵岩的老板都出面助攻，说：“赵岩可是支潜力股，他人品好，做事又踏实，是我们公司的重点培养对象。”

在频繁的接触中，魏薇也渐渐对赵岩有了好感。

在他面前，她可以坦诚一切，失败的婚姻、隐忍的妈妈、势利的哥嫂，还有当初她并不爱周石却甘心嫁给他的趋利心态。

她所有的不堪，他都见过，却从未嫌弃，依然深爱。

06

相处了半年后，魏薇准备把赵岩介绍给家人认识。

当然，她也有预感，哥嫂一定会反对这门亲事。

不出所料，当哥嫂听说赵岩父母早逝、无房无车时，当即就变了脸，一点情面都不留。

“贫贱夫妻百事哀你懂不懂？你想什么呢？”哥哥训斥完魏薇，转头又对赵岩说：“你要是真心对我妹妹好，怎么忍心让她跟你受苦！”

赵岩一米八的大男人，被魏华训得抬不起头，却也没退缩：“哥，魏薇跟我，短期内是要吃苦，但我俩都年轻，能奋斗，以后会好的；我没有家，魏薇愿意给我一个家，我会对她好的，请你相信我。”

嫂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哟哟，小伙子，你不要怪我说话难听哈，对谁好可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那么容易，得拿出点实际的才行。”

07

赵岩被两人堵得满脸通红。

最终还是魏妈出来解围：“年轻人不都是一点点奋斗吗？有几个能做到不啃老？小赵不错了，你得给他们时间。”

嫂子翻了翻白眼说：“反正我们当哥嫂的，话是讲到了，以后过得不好，可不要来找我们。”

魏薇至今还记得，当年，也是在这个屋里，周石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登门。

哥嫂恨不得跪舔周石；现如今，这个人换成了一无所有的赵岩，他们便巴不得赶紧划清界限。

08

在哥嫂的不看好声中，魏薇还是和赵岩结婚了。

他们没办婚礼，只是一家人简单的吃了顿饭，哥嫂带着孩子露了个面便离开，这顿喜宴，嘉宾只有魏妈一个人。

魏妈一直噙着眼泪，临走前，她说：“你们好好过日子，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遇上啥难事，别忘了回家找妈。”

婚后的生活虽然平淡，但却很幸福。

不久后，赵岩评上了副高，还升了职。

两人闲时，最喜欢一起算存款，看看距离拥有自己的房子还有多远；每到周末，他们必定要花半天时间去看楼盘，规划着未来小家的模样。

09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魏薇怀了宝宝。

她妊娠反映强烈，再不好东奔西走的出去跑业务，公司就把她调到行政闲职，收入也跟着降了许多。

因此，买房的计划不得不往后延，魏薇很失落，落在赵岩眼里，都是压力。

赵岩特别愧疚，即将为人父，可孩子却要出生在出租屋里。

他迫切的想要赚更多的钱。

刚好这时，公司有了新项目，在偏远郊区，条件恶劣，需撇家舍业，但待遇优厚。

赵岩不舍得魏薇挺着肚子一个人，可他更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商量一番后，魏薇支持他去开疆拓土。

10

赵岩临走前，将魏薇安顿到娘家。

哥嫂一见魏薇肚大如萝，还带着大包小裹，脸色很难看。

为了让哥嫂对魏薇态度好点，赵岩当即承诺，每个月会交两千块的生活费。

眼见着赵岩将五个月的生活费预支给魏妈，嫂子的脸色才稍微放晴：“小赵就是客气，一家人，搞得这么生分！”

当时的魏薇除了凄凉，更多的是恶心，一阵反胃。

嫂子却还不识趣地说：“哟哟哟，你妊娠反应还挺大。”

11

三个月后，魏薇足月生产。

赵岩请假回来，原本是要把魏薇接回出租屋里坐月子。

但他有那份心，却没有那个经验，根本不会伺候。

魏妈有心去伺候月子，但年幼的孙子又无人照顾。

考虑再三，魏妈决定让魏薇回娘家坐月子。

出院那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魏薇和宝宝刚进门，便被嫂子堵在玄关处。

嫂子劈头就问：“妈，您这是什么意思？”

魏妈说：“赵岩没伺候过月子，我要照顾童童也不能去伺候小薇，所以让她回来坐月子，方便些。”

嫂子板着脸说：“妈，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女儿回娘家坐月子，不太合适吧！您心疼女儿，倒也心疼心疼我们啊！月子里的孩子天天哭闹，我们都是要上班的啊！”

魏妈有些心寒，说：“现在是小薇最难的时候，你们当哥嫂的不能体谅体谅吗？难不成你就眼睁睁看着她受罪？”

嫂子嗤笑着：“这还不是她当初自己的选择。”

12

眼见妈妈从中为难，赵岩和魏薇当即表示要回去。

魏妈气得发抖，冲着嫂子喊道：“小薇就在这里坐月子，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这是我的房子！嫁给周石的时候，你们恨不得贴上去；现在她遇到难处了，你们就这态度？她是我女儿！你们不管，我管！”

魏妈吼出的这些话，一字一句砸在魏薇的心上，她心疼的不能自已。

因为妈妈一直是天底下最和善的老太太，从不与人大声讲话。

平日里，她顾及这个，考虑那个，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与儿子儿媳同住这些年，她像个仆人一样尽心尽力。

魏薇一直以为，妈妈是为了将来养老着想，现在才明白，她这是用自己的隐忍付出换嫂子的满意，以便让哥哥的生活和和美美。

13

赵岩和魏薇最终还是抱着孩子回了出租屋。

一方面，他们不想让妈妈为难，另一方面，赵岩也觉得这时候 ，自己应该尽责任。

那天，魏薇在休息，赵岩哄睡了宝宝正在厨房煮汤，这时，响起敲门声。

来人是魏妈。

她拖着两箱行李，一见赵岩，便说：“妈以后想和你们一起住，行吗？”

赵岩想都没想，差点抱住魏妈，说：“妈，太行了，我没爸妈，我给您养老；但是，哥嫂知道您来吗？”

魏妈叹了口气。

魏薇和赵岩不知道，自从上次他们离开后，魏妈彻底心寒了，她考虑了很久，一鼓作气之下，把住了三十多年的老房子给卖了。

她把钱分成三份，一份给儿子，一份给自己，一份给魏薇。

魏薇哥嫂自然反对，他们是打算独占这套房子的，可魏妈被他们伤透了心，心意已决。

看着苍老的妈妈，魏薇好心痛，她觉得都是因为自己，才会让妈妈晚年不得安生甚至和哥嫂决裂。

她一直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却把妈妈的家弄丢了。

但妈妈告诉她，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儿子和儿媳已经不需要她，但女儿需要她；天底下的人都可以冷眼旁观女儿陷入人生最艰难的阶段，但她不能；女儿经历大起大落是她的命，但当妈的要为她争一争；手足之间也有人情冷暖，但妈妈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世态炎凉，好了坏了，都是她的孩子。

14

魏薇满月后便出去工作，赵岩也申请调回。

半年后，他们用全部积蓄贷款买了一套两居室，一家四口，抱团取暖，幸福知足。

然而，就在这时，哥嫂上门了，他们说是来看看孩子，但心思压根就不在孩子身上。

寒暄几句后，魏华说：“妈，您什么时候回家啊？”

“回家？”魏妈一边晾衣服一边问：“房子我都卖了，钱也分了，还哪有家？这里就是我的家。”

嫂子赶紧过来，一边帮着晾衣服一边说软话：“妈，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有儿子的人，怎么能长住女儿家呢？说出去我们还怎么做人？唉，您都不知道，童童有多想您！他都不吃我做的菜；他可是您一手带大的，您忍心吗？”

魏妈当然不忍心，但她真的被儿子一家伤透了心，而且现在女儿更需要她。

15

老太太心里和明镜一样。

她很清楚，一定是自己走之后，儿子儿媳才发现她在家里起了多大的作用，但她也知道，她不回去，他们的日子顶多难熬点，还不至于过不下去。

魏妈看着儿子儿媳，说：“这些年，房子让你们住，孩子我给你们带，家务我给你们做，时不时用退休金贴补你们，卖房子的钱也给你们分了，我问心无愧，对得起你们死去的爸；当妈的再多句嘴，房子小有小的住法，钱不多有省钱的活法，别再指望我了，我为你们做得够多了；一碗水要端平，等我也为小薇做完这些，如果还有力气，再去伺候你们。”

魏妈说完这些话，转身去厨房了，魏薇抱着宝宝，泣不成声。

嫂子的脸色很难看，魏华不停地叹气。

每个人都在沉默，气氛特别压抑，直到宝宝“哇”地一声哭起来。

嫂子和魏哥杵在客厅里，走时没与任何人打招呼，忙着给宝宝换纸尿裤的魏薇只听到极重的关门声。

那是血缘纽带断裂的声音，是兄妹情份破碎的声音。

16

一场婚变几乎改变了家里所有人的生活，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每每想到此，魏薇都特别内疚，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

她和妈妈提起这些，魏妈宽慰她：“闺女，如果妈早知道你在周石那里受了这么多委屈，早就劝你离婚了，他太不是个东西了；我还没跟你说呢，前天你哥又打来电话让我回去，他在熟人那里听说，就周石找的那个女人，又把他和另一个小姑娘堵在酒店里了，两个女的当场打起来，连警察都惊动了，你离婚离对了！这种人，再有钱，有什么用？你哥这个人也真是，从前用着周石的时候，千方百计的巴结他，现在靠不上了，又在那里幸灾乐祸，你说他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魏薇一直听着，默不作声，魏妈又说：“现在你和赵岩是有点难，但这些算什么呢？这不比你们刚开始要好很多吗？路是自己选的，日子也是自己过的。”

曾经，魏薇一直觉得自己像根草，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像个宝。

妈妈在身边，老公对她好，怀里还有一个可爱的宝宝，上天对她如此眷顾，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热爱生活呢？

未来的路还很长，难免起起落落，但一定会有那么几个人不离不弃，这也算是人生最踏实的幸福吧。

文：刘小念 出版作品：《婚后三十六个月》《煮妇炼爱记》《少女心事博物馆》《呼吸》若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