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二十二楼顶着风的阳台,巴晓光看着城市闪烁的霓虹。

城市在日以继夜地膨胀,他却在逃离城中心,现在他的家对着乌龙江,在他刚来福州的时候,这里还是了无人烟的湿地。

房间里若远若近地传出他熟悉的电视节目的声音。

1997年7月14日,刚来福州的巴晓光,曾写下了一篇日记, “从海洋吹来得粘湿的风让我彻夜不眠......这座城市和我有关吗?未知!远处霓虹灯冷冷地闪烁着,像夜归人渴睡的眼睛。

巴晓光说,那个第一天来福州的晚上,住在铁道大厦的宾馆里,以前也不知道福州是什么地方,来了之后,那天好像是刚刮完台风,特别热,心想怎么会有一个这么破的城市,我也要在这生活吗?

之后,巴晓光主持东南卫视《开心100》,一举成名。青春少年马蹄急,那些年飞一般轻狂翻过。因为他,很多人知道了南方有一座城市——叫做福州。而他自己,却是在很多年以后才会爱上这里。

他回忆说,我是97年八月来福州,第一个住的是杨桥路,新华书店对面的那栋楼,那是我们的宿舍,我住了一个星期。三个人一间,它是一套三间房的宿舍,里面住了9个人,但是因为他旁边一直有垃圾车,我就说我不能住在这里,我要投靠我的同学。

我的同学住在五四路,就是福建教育电视台,他有个顶楼,有个透明的玻璃的房子,隔成了好几间,我同学住当中的一间,大概有8平米。他里面有一张床,给我摆了个床垫,但是因为他女朋友当时有分宿舍,他经常跟他女朋友一起住,所以就我一个人住,在那里住了一年,后来一问电梯总是坏的,经常要一个人爬到27楼,我觉得太累了。

所以我搬到了我人生第一个租的房子,在上海新村,就是斗池路,跟我一个同事住在里面,一个两室一厅,也是一个很破的房子。我记得那一年地震,眼前一个白影,我那个同事穿了一条白色的三角裤,咻得一下就出去了。等我下楼的时候,我同事站在那边说,这么旧的楼,你跑的这么慢,你能不能机灵点!

因为那个时候薪水各方面都可以了,那就再搬一次吧,我就搬到了澳门路那个澳门新村。我一个人住,租了一个三室一厅,一个主卧,一个客卧,一个很大的客房,然后还有一间游戏室,摆了一整套的健身器材。

在那住了一段时间,然后自己就买房了,第一个房是单身公寓,在江厝路湖前兰庭,那个时候那一带还挺荒凉的。后来这个房子卖了,然后就去了北京,然后再回来,到现在住在乌龙江边,因为要跟我爸妈住在一起。

他不断辗转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可是十几年过去了,依然欠他一个归属感。

他坐在我的对面,说,“你以为你曾经得到过一点,没有,你以为你跑赢了时间,其实也没有。”

2011年开始,他到来913电台担任副总监,也开了一个小单元叫《城市旅行》,这次他给了自己一个机会,真正介入了这个城市的幽微的深处,很多人也开始以另一种方式认识他。

2012年,他写了一本给福州的情书《别处远方》。细腻的笔触和情绪,被冠上了文艺的标签。2013年,他运作福州本土话剧大戏《梦里芬芳》;

2014年,他牵头启动最富企图心的城市艺术双月展《艺术围城》。2015年,他出版了自己的小说集《一地桃花》。很多故事,都发生在这个城市。

这个城市与他,突然有了姗姗来迟的化学方应。

“做主持人是我那个时候人生比较好的时候,北京就有节目找我去,我已经去了,连样片都录了,最后也没去,乱七八糟的原因没去。当年我去安徽,江苏卫视主持节目,他们当时也都有希望说,可不可以考虑看看双方有没有意向这样子,但也都没有留下来,就是福州这个地方,文章说有一个百个理由离开它,对于我来说,何止是100个理由离开它,我大概已经有几十次的机会是一定会走的,可是都没走,不知道,可能是命吧,就像我《一地桃花》小说里,每个爱情故事到最终都无法解释的时候,我就说,可能是命吧。”

你若现在遇到巴晓光,他不会承认他是电视上你看到的那个人,也不是电台里你听到的那个声音,更不是你从文字感受到的,他习惯于躲避一切对他的定义。

他好酒,但是他戒了;他健谈,但是他常懒得开口;他贪睡,可是又常常精神抖擞地当着夜猫动物;他心思细腻的就像春风拂过刚冒出的嫩草尖,但是他不承认。

这是悲观者的生理反应吧。他说,“我一直觉得我骨子里头,是一个先天悲观主义的后天乐观主义者。我跟所有人都讲,所有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每个坎,包括感情也是,过了就过了,两三年后看看,不过就是淡淡一笑。但骨子里头是很悲观的。

所以我个人不结婚,当然有非常多种的原因,我对爱情本身就是一个很灰色的人生态度,一个很重要的基准点。书里也表现得很明白,如果你问我什么是好的爱情,我觉得在爱情的保质期180天内,你可以快乐可以幸福就够了。”

按着他自己的描述,他现在已经过上了老年的生活。

早晨六点一刻起床,7点二十吃早饭,中间做一些锻炼,然后就是上班,因为一定要7点40以前到台里,地库才有车位,然后吃他妈妈给煮的便当,下午的时候处理一些事情,可以找朋友聊聊天。到了晚上的时候即使是有聚会,到了九点钟也就困了,差不多就是10点半就会睡着,然后135去健身房,……就差给他个鸟笼遛鸟。

“到40岁,快接近40岁的时候,会突然间有个不同的感觉,男人在40岁,真正可以陪自己的,就是你自己的内心了。因为该经历的喜悦,悲伤,成功,失败,被攻击,被原谅,对爱的憧憬,被爱的伤害,所有一切的救赎,在你的身上,到40岁,一个男人大部分都已经经历了一遍了。尽管你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你也已经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了。

保尔·艾吕雅 在《公共的玫瑰》里说,男人只会变老,不会变成熟。其实,像他这些男人,只是不太愿意承认这一点。

所以巴晓光在《一地桃花》的后记里,依然恍如昨日地回忆道,那年,我才刚毕业没多久,带着黑色细边的眼镜,自觉长得斯文清秀,没事爱写几行诗,心里有些少年的忧伤......

这无疑暴露了他的执念,如果你在福州遇到他,请不要再谈论他的过去,和他谈谈文字和这个城市的故事。

很多年以后,他已经愿意以一个福州人自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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