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斯-卡特站在替补席的尽头，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州立农业保险球馆里那片人声鼎沸的海洋，球迷们在高喊着：“我们要卡特！我们要卡特！我们要卡特！”

德维恩-戴德蒙每场赛后都会和卡特开玩笑，提醒这位43岁的老将他的职业生涯还剩多少场比赛。上周三的比赛里，在离加时赛结束还有19.5秒时，老鹰仍以128比136落后尼克斯，主场球迷们的喊声也愈发响亮。由于爵士的中锋鲁迪-戈贝尔的新冠病毒检测呈阳性，NBA宣布了无限期停赛的决定，如果卡特想在他辉煌的职业生涯中最后一次出场的话，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戴德蒙搂着卡特，把他往记录台推。卡特“挣扎”着说道：“怎么了伙计？”德安德烈-本布里和德安德烈-亨特把卡特往记录台的方向推了一把，球队主教练劳埃德-皮尔斯环视了一圈后示意卡特上场，这名老将也半推半就地踏上了球场。

卡特回忆道：“我当时心想：‘什么鬼？有没有搞错。不管了，上场吧。’”

这和卡特不愿成为人群焦点的行事风格背道而驰，他本赛季没有举行退役巡演并开启他的告别之旅，即使他会在达到入选要求的第一时间入选奈史密斯篮球名人堂。卡特偶尔会收到来自对手的签名请求——签在一件球衣或是一双卡特系列的签名战靴上，但他不会按照足球和篮球领域的惯例去交换球衣。相反，卡特通常会把签好名的球衣或球鞋交给球队俱乐部的服务生送出去。

上赛季在国王时，卡特曾被问到是否想像德维恩-韦德和德克-诺维茨基一样作为“特殊阵容”入选全明星，他当时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效力老鹰的两个赛季里，卡特只享受了一次成为人群焦点的待遇，那是一场对阵老东家猛龙的比赛，他得到了自己的生涯第25000分。多伦多是卡特生涯的起点，他的球星之路也是从寒冷的北境起航。

这样一个NBA前所未有的疯狂夜晚，也许是最适合“文疯狂”（Vinsanity，卡特的绰号）留下一段可能是他NBA生涯的最后记忆的时刻。卡特在兰德尔罚中后发球给特雷-杨，杨运球过半场后回传给卡特，随后卡特在弧顶投出了一记三分。“Bang！（砰！）”是尼克斯解说员迈克-布林的经典解说词，通常他会在球员命中三分后激动地喊出来。但那天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是“这太难以置信了！”。

老鹰以6分的分差落后（译者注：此处应为作者笔误，分差实为5分），尼克斯球员运球过半场，等待着终场哨声响起。这是老鹰本赛季的第47场失利，但漫天的欢呼声让这一切看起来就像卡特刚刚在季后赛里投进了一记制胜三分。

布兰登-古德温把伸直的手臂背过头顶，弯着腰绕着队友小跑，模仿着卡特命中三分后的庆祝姿势。戴德蒙大力挥舞着毛巾，当场上的队友振臂高呼时，布鲁诺-费尔南多在兴奋地蹦蹦跳跳。

“这很有趣，如果赛季是今天结束的话，这场比赛和剩下15场没打的比赛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被人们津津乐道，”卡特说道，“我会永远铭记。至少我投的最后一个球进了，这是一段有些奇怪但很酷的记忆。”

如果NBA取消了剩余的常规赛，这场比赛将变成一场没人能预料到的突然告别。卡特的家人没有出席当晚的比赛，只有他的一个朋友在看台上观赛。老鹰原计划在4月15日举行卡特的纪念仪式，并将其命名为“H15tory Night”（卡特的历史之夜），这将是卡特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场NBA比赛。但在周三晚的比赛里，没有声势浩大的球迷送别或者视频致敬，只有一个弧顶的三分投篮。

老鹰在比赛进行到第四节时才收到停赛的通知，科林斯说，他在罚球时听到了教练组在讨论有关本赛季停摆的事情。

赛后，包括球队老板托尼-雷斯勒在内的球队管理层全面简要地告知了球队NBA停摆的消息。卡特抛出了一个带有玩笑性质的问题：“如果我的病毒检测是阳性，是不是就算高龄高危患者了？”

“65岁才算？好吧，看来我情况不错。”卡特笑道。

卡特的NBA生涯从因停摆而缩水的1998-99赛季开始，如今很可能在一个停摆的不完整的赛季结束。他将“最后”的15场常规赛（如果能复赛的话）比作“剩下”的15场比赛，尽管他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他都不可能在下赛季重返NBA。

卡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仍在努力消化他有可能被迫提前退役的消息。周三卡特没有开车去球馆，也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而他表示他心态很平和。

但这名老将在接受采访时却已是热泪盈眶：“不管怎么说，我不是那种想要个完整的退役巡演的人，你可以去问我身边的人，他们都知道这点。我对此很感激。对于比赛，我投入了时间，而从媒体采访室走出去以后一切就都结束了。我没事，不管你信不信。这段旅程很酷，相信我，它很酷。比赛也很美好。”

就在科比-布莱恩特去世的前一个月，卡特还向这位湖人名宿请教过他是怎么享受退役生活的。科比说，那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间，这位戎马一生的伟大球员终于能享受和女儿的快乐时光，看着吉安娜-布莱恩特长大，并给予她篮球方面的指导。事发突然，科比和吉安娜在一场直升机事故中不幸罹难。父女二人在去年12月21日还观看了篮网主场迎战老鹰的比赛，那时科比问卡特是否已经准备好退役。卡特回答说，他的情绪是起伏而反复的。科比告诉卡特，要以一颗平常心对待。

科比在自己NBA生涯的帷幕缓缓落下之后度过了最快乐的一段退役时光。就在那时，卡特真正感受到自己对于退役生活的憧憬与想象。卡特仍然有担任篮球解说员的打算，并有可能致力于球员发展或是成为一支球队的股东。

卡特没有在生涯末尾选择加入一支争冠球队，而是化身教练指导队内的年轻人，他想成为这样的角色。卡特帮助约翰-科林斯开发出了三分技能包，他从这个22岁的前锋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现在，科林斯是联盟投射最好的大个子之一。卡特从细节入手，指导了卡姆-雷迪什的脚步，让他能更舒服地出手三分球。他的指点卓有成效，自1月份以来，雷迪什的三分命中率超过了40%。卡特还在杨的巨星成长之路上给他指导，从如何准备比赛到如何与媒体打交道。

卡特是联盟历史上第一个生涯跨越了四个十年的球员，争夺总冠军并不是他的终极目标。卡特之所以在去年的休赛期来到老鹰，是因为他在亚特兰大仍有可能获得上场机会，而不是呆在一支争冠球队的替补席上——用卡特的话来说——成为一名“凄苦的老将”。

卡特唯一想做的就是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如果他的生涯最后真的因为这次停摆戛然而止——那也是他想人们记住的。他在2000年的扣篮大赛上一鸣惊人，在奥运会上飞跃了法国中锋弗雷德里克-维斯，隔扣阿隆佐-莫宁的那一球至今仍被人时常提起，但当你想到卡特时，他希望你知道，这个男人为了比赛付出了一切。

“我想把上面的话送给其他35岁以及年龄更大的运动员们，或者等你们到了40岁，可以试着去参加一些体育活动，感受一下有多么的吃力。当你想到一个43岁的老将还在征战代表篮球顶尖水平的NBA，你会觉得他很热爱这项运动。这就是我想让人们记住的，”卡特说道，“你自然而然会记住那些高光时刻和劲爆场面，但我在这个年纪对篮球保有的一份热爱和竞技水平，才是我希望人们能够珍视和理解的。这并不那么容易，有时候我会在训练时跟教练说：‘嘿，教练，今天我可能要退役了。’他说：‘好吧，随便。’然后我会回他一句：‘不，我是说真的。’可因为热爱，我每天都能找到调节情绪的办法。这就是为什么年初的时候我很难对是否退役做出明确的回答，因为篮球仍然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基因里。我希望能上场比赛，沉浸在比赛的氛围中，或许有时我不能上场，但坐在替补席上，教练在暂停布置战术时，我还是能给球队一些建议。他们会认真听取并采纳我的建议。我爱这一切。一旦退役，就意味着我NBA生涯的终结，除非我今后成为一名NBA教练——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发生的。”

卡特接着补充：“我努力地保持身材，这样才能和年龄比我小一半的年轻人同场竞技，所以我想上场比赛。如果有人说，‘卡特今年多大岁数了？噢，看起来他的油箱里还有油。’我的感觉会像拿了总冠军一样，因为你每晚和联盟里的年轻人对位时，他们都会说：‘老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看起来还能再打几年。’在我看来，这就像赢下了一个总冠军一样。有些人可能不这么想。可我认为，坐在替补席上却无法上场会让我更加难受。所以这是一段很棒的经历。”

周三晚的比赛会不会成为卡特在球迷面前打的最后一场球？老鹰讨论了这件事情发生的可能性。球队在下个月会有一场对阵猛龙的比赛，卡特一直对此抱有期待。他说，他和猛龙球迷的关系从1月下旬的那场比赛里由紧张走向了缓和，那时多伦多人给予了卡特响彻全场的欢呼而不是嘘声。猛龙球迷的爱既温暖又振奋人心，卡特无法想象下个月球迷们会如何迎接他这位曾经的“加拿大飞人”，现在他可能没有机会知晓了。

但在卡特周三晚出战的十几秒钟里，他感受到了来自加拿大的气息。朱利叶斯-兰德尔罚球时，卡特站在尼克斯新秀RJ-巴雷特的身边，巴雷特在加拿大成长，并且视卡特为偶像。卡特无疑是加拿大篮球史上最具影响力的伟大运动员，他也为像巴雷特这样的后辈树立了榜样。卡特在本赛季早些时候接受采访时说，他对和加拿大的篮球运动员建立起联系这方面很重视——比如联盟中的巴雷特、特里斯坦-汤普森、凯利-奥利尼克、贾马尔-默里和安德鲁-威金斯。

卡特就是这么一个乐意去帮助他人的人。上赛季的季前赛前的备战训练结束后，我紧张地站在场边，向他寻求一些建议，那是我第一次报道NBA新闻，也是我第一次真正动笔写篮球文章。我根本无从下手，他告诉我，如果我实事求是地报道，公平地对待每一位被采访者，那么报道篮球和我之前的工作没有任何区别。我能做的最大的事情就是成为一名值得信赖的采访者，这样球员就不会对我有任何异议。

“作为一个人，卡特展现出了明星的魅力，”老鹰主帅皮尔斯说道，“他非常真诚，也十分顾家，你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领袖气质和出色的沟通能力。我觉得你只能知晓并记住一小部分具有比赛影响力的运动员。而卡特在世界范围内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他拥有着一大批多伦多的球迷，因为是他带领猛龙在NBA打出了名堂，也为加拿大篮球人才的输送打下了基础。当猛龙开始在联盟崭露头角时，卡特就是球队当之无愧的主角。显然，即使是在北卡罗来纳大学这样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地方，卡特也称得上是最传奇和最伟大的球员之一。有些球员只待过一支球队，而卡特效力过几支不同的球队。我想不管合同的期限是多久，每支球队都会对他的加盟表示感激。卡特为球队带来了真正的明星的力量，不只是在场上，还在于场下生活的点点滴滴。”

尽管这是卡特的最后一个赛季，但他仍然像初到NBA的第一个赛季一样做好比赛准备。征战客场时，每晚先后会有两辆球员大巴载着球员到训练馆，而卡特从没有坐过第二辆。他通常是球队中第一位完成热身和基础投篮训练的球员，无论是赛前或赛后，他都坚持做一套拉伸训练，这个习惯跟了他很多年。

卡特之所以能拥有如此惊人的生涯耐久度，秘诀就在于“牺牲”。在训练或是比赛的前一晚，卡特不会在朋友或者队友家里待到很晚，因为他要尽量保证自己晚上拥有至少8小时的睡眠时间。

队内的一年级新秀有时会给队友带来甜甜圈和曲奇饼——这是他们作为菜鸟的义务，卡特从来不碰这些食物，即使里面有他最爱的红丝绒蛋糕和巧克力曲奇饼。卡特在上赛季开玩笑说，他就像个在俱乐部的舞池旁对别人指指点点的老头一样，但他不在乎别人会怎么想，因为他想尽可能地延长自己的职业生涯。

故事可能就此写下句点，卡特可以全身心投入喜爱的高尔夫运动了。杨不会打高尔夫球，他表示希望能向卡特好好讨教一番。如果卡特愿意的话，去餐馆点汉堡不加面包皮的生活也可以结束了。但卡特过去20年的生活里只有打球这一件事，为什么现在要改变这种状态呢？

“我还是会保持身材，没有为什么。”卡特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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