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往往是老师还没走出教室,从后门已涌出百米赛跑的人潮,并迅速汇入从其他班级蜂拥而出往食堂狂奔等着排队吃饸饹的队伍,我们这群疯狂的学生正在大呼小叫地狂奔,往往这个时候,教导处主任杜祥生会铁塔样站在食堂前面.每当这时,刚才还张狂的同学便会老鼠见猫一样急急刹车,变跑步为疾走,模样极为滑稽。在家开了小卖部,在车站当了一年装卸工,次年,受尽磨屈辱的我重给课本,在蒲城中学补考,落榜后又来到尧山中学,终在从党睦中学毕业6年后的1986年9月,考上陕西警官学校,毕业分至渭南监狱,在与囚犯打交道八年后,因痴迷写作毅然摔了铁饭碗转行当了记者,在渭南摸爬滚打的二三十年间,虽结识了各行业很多朋友,但接触最多,走得最近,感情最深的还是党睦中学出来的同学。

渭南文坛 | 殷满仓:在党睦中学的日子里

【作者简介】殷满仓,陕西蒲城人。中国广播剧研究会常务理事、副秘书长,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渭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渭南市“德艺双馨”艺术家,中宣部第十四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评委,国家文化艺术科学专家,渭南师范学院客座教授,高级记者。现任渭南人民广播电台总编辑。发表文章300多万字,近百次获各类奖项,有多部作品获“五个一工程奖”,多部作品被列为陕西省重大精品项目,中国广播剧研究会专家奖金奖、银奖及优秀作品奖,出版《心灵的历程》《心灵的震颤》《人在旅途》《心灵的抉择》《红红的枸杞子》、《生命的沉响》《花开的声音》《小满》等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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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九年九月,我以数学20分,理化总分16分,语文政治历史地理均是90多分的瘸腿成绩考上了党睦中学。

党睦中学成立于1956年,位于古卤阳湖底的党睦镇街道东头,大门面南,占地七十亩。学校东面、后面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这是蒲城县南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家子弟向往求学的殿堂。

我分在了81.7班,心怀忐忑报名开学的第一天,我和尚未熟识的同学们就领教了一位老师的下马威。那天晚自习时,从四乡八镇汇聚一起的同学们个个喜笑颜开,人人沉浸在来到新环境的幸福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断喝:都给我闭嘴!声如洪钟,直把人吓的打了个激灵。转头看时,教室门口站一老师,人高马大,身体铁塔一般,浓黑的寸发犹如钢刷。来人断喝之后,再无多余话语,只用如电的目光扫视。立时,教室里鸦雀无声。自然,那天晚上临睡觉前的议论焦点就是他了,并且很快我们也知道他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叫杜祥生。自那时起,同学们心里都惧怕了他,时时处处如老鼠见猫一般,提心胆只怕不长眼色撞到枪口上。

开学不久的一天晚上,我们宿舍发生了一件让人笑破肚皮之事。熄灯后,三个男生想上厕所,摸黑出了宿舍,半路上看四下无人,便改了注意,为首的家伙掏出东西急急把尿撒在墙角处,其他两个活宝也乐得效仿。哪知,几人还没完事,就被巡夜的女教师抓个正着。女老师四十多岁,性格泼辣,几位男生何曾见过如此阵势,个个脸红心跳不知所措。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三人虽上身穿着长衫,但为了方便,两个家伙下面穿着裤衩,有位男生竟光者腚。三男生被叫到女老师办公室,靠墙一溜站着。由于几人老怕曝光,便不敢挺直腰身,只是极力用手尽可能地把上衣往下拽长以遮羞处。不知内情的女老师以为几个毛孩不尊重自己,大声呵斥,都给我站直了!站直了!可怜的小男生脸色通红嘴里吱吱呜呜就是不听指挥。女老师忍无可忍,上前去用脚就踢,这一踢,未穿裤头的男生宝贝自然露了出来。尴尬万分的女老师无奈之下,匆匆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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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睦中学的教室和宿舍多为砖混结构的拱顶房,印象中,东面是五排东西走向、一溜九间、坐北面南的教室。西面的前半部分是教师宿舍,后面有两排教室。学校的最后面是一排青砖窑洞。

宿舍是大通铺,青砖支起的腿子上面摆上一长溜多个床板。于是来自五乡八镇的农家子弟便把带来的被褥一字铺开。花花绿绿,五花八门,新旧不一,厚薄不均的大通铺上便挤睡一二十个同学。晚上,放屁声,磨牙声,呼噜声梦话声此起彼伏。

宿舍有几个捣蛋家伙。尤为龙池乡五四村的一位同学为最上因嫌临铺同学爱打呼噜,他在夜半给同学脚趾间加过棉絮,然后用火柴点燃,直把同学疼得哇哇直叫。不过爱打呼噜的同学改不了习惯,次日夜里照常如旧。有天夜里,五四村的家伙实在是忍受不了如雷的呼噜,忍无可忍之下,天快亮时,一夜未眠的同学突然发疯翻身骑在还在呼噜连天的老弟身上,竟左右开弓,好一阵耳光。当然,接下来,这两位老兄好一顿激烈的战斗,直到双方挂彩,老师敢来呵斥才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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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月,村里才开始实行生产责任制,物质条件极为匮乏,虽说父母为了儿女上学,都在勒紧裤腰带尽可能省吃减用的无私供给,但还有很多同学吃不饱饭。我所在的五畛村由于紧邻一个三等火车站,村里的年轻劳力能在车站当装卸工挣几个零花钱。所以在方大圆挺让人眼红羡慕。开学时,我穿了一件黄色的[的确良]上衣曾让同学们眼气羡慕不已。每逢周末,不管天寒地冻还是刮风下雪,我们都得步行十数里路回家,用一个布袋子背回下一周的口粮,所谓口粮大多是呲牙咧嘴的包谷面,高梁面馍和窝头,吃的拿来的下饭菜几乎是清一色的腌咸萝卜,家境好点的会在咸菜里泼点油辣子就会让人眼馋了。大多的饭点,同学们都是用开水泡馍就着咸菜,每每都吃的津津有味。

苞谷面饸饹绝对是那个特殊年代让我们垂涎欲滴的美食。时至今日,只要同学们聚会总会说起让人刻骨铭心的饸饹,每每说起,还会满口余香。说来也怪,学生大灶上的师傅把压好的苞谷面饸饹在笼篦上蒸熟过水凉凉。吃时从笼中抓出一把,放灶滤中,在沸腾翻滚略带点暗深颜色的大锅里一过汤,然后加些用葱花、萝卜丁、豆腐丁炒制的臊子,瞬间,一碗喷香喷香的臊子饸饹便大功告成。

这种让人魂牵梦绕的美食每周四上午才有一次。周四这天中午,我们简直和过年过生日可以相提并论。最后一节课时,大多的男女同学都会早早把碗筷带到教室。课时一过半,课堂上早已是蠢蠢欲动,更有急不可耐的同学便叮叮当当敲响搪瓷碗,好提醒老师识趣早点下课走人。往往是老师还没走出教室,从后门已涌出百米赛跑的人潮,并迅速汇入从其他班级蜂拥而出往食堂狂奔等着排队吃饸饹的队伍,我们这群疯狂的学生正在大呼小叫地狂奔,往往这个时候,教导处主任杜祥生会铁塔样站在食堂前面.每当这时,刚才还张狂的同学便会老鼠见猫一样急急刹车,变跑步为疾走,模样极为滑稽。由于饸饹有限,每份四两的美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否则积攒了一周对美味佳肴的念想和欲望就会因排在最后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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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兴哲高我一级,八零级的学生,他爸是生物老师。也许有种优越感吧,兴哲兄在学习上不全力用功。这主脑袋瓜聪明,文理分科时,我们做了同学。他虽钢笔字写得有点功夫,但数学英语与我都属于辣子酱一类的学生。也许因我内向瘦弱缘故,激发了这兄长的豪迈之气,一来二往却与我打得火烧.他在学校是有名的刺头,旷课,抢人军帽,打架斗殴往往少不了他的份。隔三差五他会偷来他爸养鸡下的鸡蛋让我和有个叫魏振强、外号叫[煽娃子]的同学享受到特珠的礼遇一一一直接拿上鸡蛋在开水笼头冲鸡蛋花喝。

特殊的年代有特殊的流行物,那个崇尚英雄的年月,学校就突然流行起了黄军帽。如哪位同学有顶的确良质地的黄军帽,那绝对能把同学羡慕死。如果再在军帽中垫上用书纸折叠的一圈环衬,让帽子立挺起来,那更会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为了这点梦想,学校常会发生夜黑人静时戴军帽同学被袭之事.....

是1983年吧,经过三月份残酷的预备考试,近半的同学被无情淘汰出局,失去了参加当年高考的机会。由于宿舍宽松了一些,我便和高我一级的民地村刘新洲,孝通的刘保民住进了同一个宿舍.....一间十六七个平米的土坯房。

宿舍是五六十年代的产物,老鼠绝对是里面的主人,三张床板下都有几堆被老鼠从地下搬腾上来的黄土。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每当我们点灯熬蜡在教室苦学到夜里十一二点回来睡觉时,只要一关灯,就会有多条老鼠在苇席搭建的顶蓬上打闹嬉戏,更有胆大的家伙干脆蹦在地面打架斗殴,啮啃床板木箱。任你学猫叫狗吠,它们全然不于理会。当你突然拉开灯时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有老鼠的地方小动物便多不胜数,尽管我们不时在宿舍喷敌敌畏,撒六六粉,一旦你晚上下床出外小便,只要脚一沾地,立时脚面腿面上定会趴上十几二十个跳蚤,黑压压一层。而今想想,真不知那时候哥几个是如何挺过来的。

我们三人都是老补习,学的都是文科,自然共同话语多,聊得来。最为有趣的是三人都有媳妇,也就是说三人是己吃过汤水送过彩礼订过婚的。这在补习班还真是稀罕事。因而,兄弟仨自然成了同学们的关注的焦点和议论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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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八一年毕业,补习的第二年就被初中的一位女同学一阵猛追投降订了婚,第三年再补习时,未婚妻己回家务农,并在村里开办了小卖部。每逢党睦集会,未婚女友定会骑上加重自行车,带上日用小百货前来赶集。惹得一帮穷小子高文乐、陈进元、魏振强等等逢集便要吆五喝六地去集市看稀罕。不过世事难料,当初已谈婚论嫁似乎只有我幸福的初恋女友却因故未能携手,倒是新洲和保民兄终成正果。

话说回来,那时的党睦中学学风挺浓。因为大多学生都和我们一样是老校长补习生。如在华夏银行任副行长的姚得隆,蒲城县社会保障局长叱进洲,还有如苗永光、薛文祥、武晓红、曹晓、任淑琴、朱亚军、朱建斌、赵蕊朵等一大批耳熟能详的同学都有共同的苦难经历。因而,大多时候,同学们都会在晚上九点学校熄灯后再点上煤油灯到苦自习,每等睡觉,鼻孔早如烟筒一般墨黑了。

班里有几名学霸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丁保卫绝对是才子一个,记忆力超强。平日里不见用功,而每当考试前,平日游游荡荡的此君必点灯熬油三五天突击。说也奇怪,次次考试不是年级第一便是第二。由于腿脚从小有些残疾,在录取比例仅百分之五六的年代,丁保卫竟连续三四年高考分数远超录分线,却次次被拒大学校门之外。真佩服丁兄的忍耐力。好在1986年,陕西省财政学校破格录取了他。苦补六年终结结实,虽然不是理想的大学降格为高中专。但是金子从不会被埋没。保卫毕业分至大荔县财局后如鱼得水,干得风生水起,在局长任上颇有建树。

赵真理应是老三届学生,年岁大我们许多。他是在农村参加过多年劳动后又来补习的。此君个头不高,矮矮胖胖,虽然他脑瓜不算太聪明,但学习非常刻苦,我们一帮小年轻或从操场后墙豁口翻越外出疯玩,或逢校外街道演电影翻门偷看时,赵真理均不会与我们同流合污,跟风附和,而是一直我行我素地学习。真理在补考第三年真的就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有了城市户口,吃上了商品粮。事业上一帆风顺的这位老兄据说官至青海省国土资源厅副厅长。

高中那几年,印象最深的教师莫过于历史兼地理老师姚立民。他曾在国民党时期的电台当过副台长,可想,没两刷子是万万做不到的。这些经历自然在文革时受过冲击。姚老师人高马大,说话风趣幽默,学知渊博,天文地理,历史人文无所不晓,是同学的心目中的能行人和令人喜欢的老师。记得他给高一七班带历史时,有堂课让我们笑喷了几十年,以至现在只要老同学相聚均会提及而津津乐道。那次,他上世界历史讲到日本四岛时,先是手舞足滔地讲述了日本国的来历,在说到此岛国与中国大陆遥遥相望时,他在黑板上写下了[一衣带水]四个字,然后大声地拉着拖腔问,[一衣带一一水,什么意思?连问几遍无人应答,他便夸张地拿出特有腔调,用纯正陕西方言开始有针对性提问。学习委员曹艳丽,你给咱说,一衣带水什么意思?曹委员满面通红地站了一会,轻声回答,我不知道。姚立民犹豫了一霎,目光转向了大个子男生。团支部书记梁红印你给咱说,一衣带一一水什么意思?梁红印平时就爱脸红,面对突出其来的提问,他的脸一下红得猴屁股一般。十多秒后,他结结巴巴尴尬万分地回答。我,我不知道。谁也没料到,姚老师没生气,但却突然板起脸,左手叉腰,右手如毛泽东惯用地手势,用劲地往前一挥,一板一眼地拖着腔调道一一不会说,拿棍戳!全班同学楞了几秒,瞬间满堂哄笑。

[煽娃子]本名魏振强,孝通人,人精瘦,美术字写的地道。算得上党睦同学中的大[活宝]。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必是笑声一片。同样的话从这家伙嘴里出来,必是另一种喜剧效果,让人喷饭。[煽],陕西方言中指煽情,忽悠之意,在同学们口中,是褒义词。不管啥场合,同学相聚都会善意地这样叫他,魏兄也都会满脸虞城地微笑应答。在他嘴里,历史老师牟秦合,教导主任杜祥生,学生中的窦兴哲、丁保卫、奚都选、李智等等都会被他编过段子,在不同场合让人笑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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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梭,时光如水。屈指算算,离开党睦中学己三十多载。从1983年第三次补考差几分名落孙山后,我回村当了农民,犁耧耙磨干上了庄稼活。在家开了小卖部,在车站当了一年装卸工,次年,受尽磨屈辱的我重给课本,在蒲城中学补考,落榜后又来到尧山中学,终在从党睦中学毕业6年后的1986年9月,考上陕西警官学校,毕业分至渭南监狱,在与囚犯打交道八年后,因痴迷写作毅然摔了铁饭碗转行当了记者,在渭南摸爬滚打的二三十年间,虽结识了各行业很多朋友,但接触最多,走得最近,感情最深的还是党睦中学出来的同学。新洲、曹晓、彦文、进元、水田等等不一而足。期间也曾回过魂牵梦绕的校园三次,不过均是晚上匆匆别离。夜幕下的校园虽早变了昔日模样,被新的教学楼和学生公寓替代,但我人生最美的年华留在了校园里,他教我除了学习文化课也学会了与性格各异的同学们相处,让我与一批自强不息,百折不挠终于通过努力走过人生独木桥的优秀的农家子弟......我依稀感到了母校的温度,听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纯朴,善良,坚韧,可爱,可亲同学们朗朗的读书声和开心爽朗的笑谈声。

年届五十,知天命之后,更是对党睦中学那段日子刻骨铬心。哦,党睦中学,永难忘生命中助我起航的高中生活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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